办公桌对面是待客区，几张看起来就很厚实的皮质沙发围着一张玻璃茶几。

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脸上带着和煦却不失威严的笑容。

他身材中等，但眼神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苏总，年轻有为啊！”男人主动伸出手，“我是王卫东。”

“王总，您好。”苏九伸出手，与他有力地握了握，不卑不亢，“早就听闻王总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简单的客套，目光短暂交锋，彼此都在瞬间对对方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坐，请坐。”王卫东示意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也绕过办公桌，坐在了主位沙发上。

赵建国则稍显拘谨地坐在了侧面。

很快，便有秘书模样的人端来了茶水，用的还是带盖的白瓷茶杯，透着一股老派的讲究。

王卫东没有过多的寒暄，目光在苏九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开门见山：“苏总，建国同志已经把昨天的情况跟我详细汇报了。你带来的那个……U盘，很有意思，非常有想法。”

他用了“很有意思”和“非常有想法”这两个词，而不是直接称赞其“先进”或“伟大”，显出老江湖的持重。

苏九微微一笑：“王总过奖了。只是一些小小的技术革新，希望能为国内的计算机应用带来一点便利。”

王卫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便利？恐怕不止是便利那么简单吧？”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我们长城，在国内计算机领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于存储和数据传输的痛点，再清楚不过了。”

“软盘容量小，速度慢，可靠性差；磁带机更是笨重繁琐。你这个小东西，如果真如建国所说，容量大、速度快、便携稳定，那它带来的，可能是一场存储方式的革命。”

苏九心中暗赞，果然是掌舵人，眼光毒辣，一下子就看到了U盘的核心价值和潜力，比赵建国单纯从技术角度的惊叹要深刻得多。

“王总慧眼如炬。”苏九点头承认，“U盘和USB接口，确实是我们团队对未来存储和连接方式的一点探索。”

“好，很好。”王卫东赞许地点点头，“年轻人有这种眼光和魄力，很难得。你昨天提出的合作想法，建国也跟我说了。我们长城，对于真正有价值的技术和产品，从来都是持开放态度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九，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你提出的三个条件，我仔细考虑过。”

苏九身体坐直了一些，知道正戏来了。

林晚也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王卫东。

王卫东伸出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关于U盘的代工生产。这个没问题。长城有国内一流的生产线和品控体系，只要你们的技术成熟可靠，我们可以合作。具体的产能、价格、品控标准，后续可以由相关部门详谈。”

干脆利落！

苏九心中一定。

这是最基础的合作，也是他预料之中最容易达成的。

王卫东继续说：“第二，关于USB接口标准。这个提议……很大胆，也很有远见。”

他看着苏九，眼神深邃，“你想让长城在我们的产品上，率先采用并支持这个新标准？”

“是的。”苏九语气坚定，“王总，我相信您比我更清楚，标准的重要性。谁掌握了标准，谁就掌握了未来的话语权。”

“USB接口相比现有的串口并口，在易用性、速度、扩展性上都有巨大优势。”

“长城作为国内计算机行业的领军者，如果能率先拥抱这个标准，不仅能提升自身产品的竞争力，更能引领整个国内行业的发展方向，功莫大焉。”

这番话半是阐述事实，半是“高帽”。

但苏九知道，对于王卫东这样有抱负的企业家来说，后者往往更能触动他。

王卫东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的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苏九目光交汇的无声交流，以及那轻微的敲击声。

赵建国和林晚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终于，王卫东开口了，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长城可以做这个推动者。我们可以在后续的机型设计中，预留和支持USB接口。但是，”

他话锋一转，“这需要你们提供完整的技术规范、驱动支持，并且，要确保这个标准的稳定性和可靠性。我们不能拿长城的声誉开玩笑。”

“这是自然。”苏九立刻保证，“相关的技术文档、驱动程序，我们都会提供。而且，我们也会积极推动USB标准在国际上的认可，长城在国内率先采用，未来在国际上也能占据先机。”

王卫东满意地点点头。

前两个条件，虽然涉及长远的战略布局，但核心都围绕着U盘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产品。

然而，当谈到第三个条件时，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至于第三点，”王卫东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你想借用我们遍布全国的维修服务网络，为你那个……叫做MP3播放器的产品，提供下载和售后服务？”

苏九心中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王卫东语气中的微妙变化。

他不是反对，更像是一种……探寻？

“是的，王总。”苏九坦诚道，“MP3播放器是我公司的另一款核心产品，它依赖数字音乐内容。”

“在目前国内网络环境和个人电脑普及率不高的情况下，长城完善的维修服务网络，是解决用户内容获取和服务的最佳途径。”

“这对于长城来说，也能增加维修点的人流量和业务量，是双赢的合作。”

王卫东没有立刻回应是或者不是，反而身体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手指交叉放在腹部。

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苏九：“苏总，不瞒你说，昨天听建国汇报完，我就对你和你的‘九天科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