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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辛龙寺 Aash 3830 字 6天前

第46章revolution

特里坐在沙发上喝酒,等罗莎梳完头下来。两人目光微微触碰,罗莎看到自己制服都被洗干净了,在阳台雪白晾着,风一吹干得很快。

“以后这种事我自己做。”

特里不以为意:“以前不就我给你洗吗?”罗莎刚梳好的头发要炸毛了。

特里见她有点恼:“好吧,听你的。”

家里没食物了,从前罗莎面对家徒四壁总是习惯吃豌豆和马铃薯,用面包蘸橘皮酱,吃能果腹的最便宜的食物,特里捏捏她的胳膊,认为她太瘦了,影响身体发育。

兄妹二人难得一起出门买东西,特里做了乔装打扮,尽管半边脸被墨镜遮住,但依然引来频频侧目,他天生棕发绿瞳,身高六尺五寸,腰细腿长,是一个帅疯了的大帅哥。

“他们都在看你。"罗莎认为哥哥的伪装完全不起作用。他扶了扶墨镜:“你确定不是在看你?”

杜荷是个颜控,收养的孩子从小就漂亮,长大了不在乎是帅哥美女,特里如此,罗莎更是如此,在她刚把罗莎领回家不久,周围的小男孩们就都闻着味来了作为杜荷最骄傲的孩子,罗莎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这点见过她的都心知肚明,从小美到大,男生们都喜欢围着她转,甚至有时候为了吸引她注意力故意欺负她,罗莎不不明白这些,只是觉得他们像一群拉帮结派的翘尾巴小狗。她讨厌狗,所以也讨厌他们,这种讨厌好恶是带有广义的。天上下着快乐的青色小雨,两人在集市买食材,随意聊着天,气氛和缓了许多。

到了人多的摊位前,有人故意挤过来,特里挡在罗莎身前,不说话,直接把那男人撞飞了。

然后他牵起妹妹的手,油纸袋里包着鱼,两个人一起走,罗莎有些恍惚,这样子让她想起了小时候。

她记得养母刚收养自己的时候,其实特里是有些排斥的,在最初的几天他看上去不怎么欢迎这个新来的妹妹。

她一开始很害怕他,可当她被其他小孩欺负的时候,他又会出来揍一顿小孩们,然后牵着她的手回家,那时候回家的道路就像现在一样宁静。他们缓慢走过湖边,烟黑色湖面平静地落满树叶,像是从水流中连根长出的木质脉络,阴雨寒冷的空气里飘浮着白雾剪影。“要跟我一起走吗?"特里淡淡吸着冷气,“反叛军需要你。”“我不想走。”

“你对反叛军还不了解。“现在对他也很抗拒。罗莎专心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完成学业,给妈妈治病。”“好,我不会强迫你。另外男人都是猪,不要跟他们交往。”罗莎把眼睛望向牛皮纸袋里的死鱼眼珠,企图跟它有所互动。鱼翻着白眼,无动于衷。

她只能硬着头皮直面特里。

“这几年你一直待在军队里么?”

“不全是,训练结束后,我成为了杀手,受雇于反叛军麾下的佣兵组织。”特里描述那些地狱般的训练时,仿佛冷血动物,没什么情绪,在说到后来接的许多亡命任务,九死一生时也是如此。很多人冒险成为雇佣兵是为了钱,但他的个人意愿则是为了更好地为反叛军效力。

这样的他,隔离于亲情之外,利益与立场都让罗莎感到陌生。她直觉认为他依旧对她保留了什么,那天,他到底看到了……她不想猜疑,却又不敢问他。

特里投来一瞥隐秘的注视,深邃的目光像桑蚕啃食桑叶那样默默蚕食。他缓缓启唇,嘴唇红艳:“我一直认为,反叛军所进行的事业是伟大而崇高的,它会消灭暴政,推翻人类不公。”

“你觉得呢?"他停顿了下,特意询问自己聪明的妹妹。罗莎问他:“那会死很多人么?”

“革命总会牺牲,总会死人的,就跟战争一样。”特里目光平静,他做杀手的这几年,杀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追杀过,死人对他来说是常态。

罗莎低声说:“现在的时代,很多人都在说政治主义,但对我来说,我看到的就是他们不停打来打去。”

她对于一切政府与反政府势力的武装对抗都采取审慎态度,因为她厌恶战争,受伤的总是底层民众。

“反叛军不一样,它是象征反抗自由与平等的。”罗莎认为没什么不一样,难道死人还分崇高伟大么?她并没有因为反叛军反对现行政府就赋予其特别崇高的意义,她更倾向于这是一种政权更迭,势力争斗。

因为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了,最后无一例外,政权都会被另一个政权推翻,再推翻,然后再灭亡。

她一直渴望能有一种真正的边际递增的东西出现,但是无疑何塞的铁腕统治影响到了她,在他的阴影笼罩下,她甚至想象不出那种东西是什么样子。何塞让她变得很沮丧,很悲观。

他统治了她的身体,现在也要侵蚀她的思想。罗莎一直在有意识地抵制,抵制他的入侵,但就像冰冷海水漫过身体,那是一种保持警惕却无法遏制的渗透,他那样的人太强烈了。就像在她身体上蔓延而过的战争,被殖民,被以暴力的方式摧毁,又井井有条再进行冰冷的资源分割与再分配。

她摇摇头,情绪低迷。

“罗莎?”

“嗯。”

特里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意识到这样的话题太沉重了:“不想了,我们回家吧。”

C◎

费德丽卡为了庆祝出狱成功,特地举办了场小型宴会,她盛装隆重,神采奕奕,刚刚出任了顶级时尚杂志的出版人。这位出版界的巨子在社交界地位不减,此次宴会参加的人虽不多,但有头有脸的人物或其家属都来了,这代表她初步取得了何塞的谅解,尽管放弃了贵族身份,但终归血缘纽带不可分割。

她特意把地址选在罗曼尼庄园,这是名下最繁荣工厂的一处,地势高耸,随时可以看到工人们在下端繁忙劳作。

这座黄金庄园里处处走动着满身华服的贵族和身份低贱的苦工,费德丽卡甚至雇佣了很多犯人,因为他们价格更便宜,别的贵族对下层人厌恶鄙夷,但她的眼里只有利益。

她坐在宫殿般的露天长廊内,端着下午茶照喝不误,贵族客人们则对周围下等人来回走动很不满,认为这太不文雅。“没事的,我们喝的咖啡豆也是他们亲手种出来的,甚至是从黑漆漆的土里长出来的呢。"她安慰道。

贵族们皮笑肉不笑地微微扯起嘴角,海伦她们几个年轻贵族品尝精致的餐点,扇着扇子,担心被下等人身上的汗臭味熏到。“话说回来,罗莎,你最近有见过麦克拉特吗?”他们都有段时间没见他了,麦克拉特在学校里请了很长假,同学们都在议论他是不是去度假了,言辞里都是羡慕,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天在银宫之后,罗莎也没有再见过他,他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谈话间,海伦用扇子盖住脸:“天呢你看那个人,头发像野兽一样,又脏又丑。”

席间贵族们看都不看,立刻附和着,纷纷表达了对低等公民的嫌弃。罗莎望着被指责的苦工,目光微微诧异,一眼认出了他的与众不同。他是漆黑的头发,体格高瘦,远远的一抹侧影,眼窝深邃,瘦削神秘。她坐在高高的长廊台阶之上,静静看着下面低头的他。贵族们起了新的话题,聊的热火朝天,没有察觉她的失神。罗莎对费德丽卡说要去散散步,她翻过山头,去到山林工厂的深处,工人们住的地方有一圈铁篱笆围墙。

那名苦工一直在往那个方向走,她悄悄跟着他,这里的山地上长满龙舌兰,草丛低伏,她的脚步像鹿一样轻灵,踩在上面没有一丝声响。“汪汪!”

罗莎听到狗叫声,本能地飞快爬到树上,布料与树干摩挲的声音沙沙响。“你在搞什么?”

树下传来了低冷熟悉的声音。

麦克拉特皱着眉,抬头望着她,这个角度太糟糕了她的大腿又白又滑,丝袜有点微微透光,边缘有一圈蕾丝花边。是哥哥给她选的么?好老士的款。他默默吐槽。罗莎跟他说有狗,她被那只凶残大狗吓得从树上下不来。麦克拉特从龙舌兰丛中抱出一只灰色小狗狗:“什么大狗?它只是一只刚会走的小奶狗,又不是地狱三头犬。”

“好吧,就是它。“罗莎嘴上答应,牢牢抱着树干还是不下来。麦克拉特一抬头又是她的腿…他刻意扭过头,骗她说狗走了。“真的走了吗?”

“真的。”

麦克拉特把小狗塞进外套内口袋里。

罗莎小心翼翼的,摸着树干,最后蹦了下来。麦克拉特一直用手接着她,虽然她并没有用到他。他们面对面沉默,罗莎注意到他的身上满是伤口。麦克拉特这段时间受了很多苦,变瘦了很多,只有那一双蓝眼睛,依旧孤僻阴郁。

罗曼尼庄园位置偏僻,是适合苦力犯劳改的地方,关于他的身份,礼官办事严密,把他混在工人堆里,一点风声都没走漏。这里生活环境极其恶劣,晚上睡觉时有蜘蛛钻进来咬他,此外还有很多小虫子爬来爬去,他现在天不亮就起床,跟工厂里第一批打鸣的鸡一块醒,吃不饱,要多苦有多苦,不听话还要被鞭子抽。他看着罗莎:“你为什么在这里?”

罗莎拍拍身上的树叶:“这是我想问你的,为什么你会混在费德丽卡的工人里?”

所以,她只是为了关心她的好朋友。

麦克拉特不吭声。

罗莎追问:“是因为在银宫的…事吗?”

何塞真的只罚了麦克拉特,没有惩罚她,这令她情绪有点复杂。麦克拉特以为她这幅表情真要去跟哥哥讲,生气道:“你是要跟我攀比吗?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这里又脏又累,不要来。”..…罗莎对于男人的嘴硬有了新层面的认知。麦克拉特继续不快道:“不用你管我,你还是自己多想想你失宠的事吧。”“失宠?”

他又板着脸不答话了。

罗莎摸不着头脑,问他:“你在这里要做多久?”“不知道。”

只要他不低头认错,大概会一直做下去。

在把他发配的路上,礼官一直在不停哀劝,扰的他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但他一句话都没说,无论是受辱还是受罚,都冷静得出奇。礼官说他太冲动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话都是他心里积压很久的,即便她身份卑微,哥哥也不该那么待她。

麦克拉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是哥哥的,是他先遇见她的,哥哥的做法不耻,哥哥才是小三。

对比之下,他向哥哥过问后再索要她,已经很礼貌了。哥哥不珍惜她,而他会珍惜,非常非常珍惜。唯一让他懊悔的是,他的头发被染得黑黟黟的,已然失去了最尊贵的贵族象征。

他觉得自己不漂亮了。

偏偏罗莎还在带有好奇地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