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有时云
“他亲过你没?"陆知序这话让温言有一瞬间的恍惚。那算亲过吗?差一点儿碰到的距离。
不算的吧。
沈隽圆润的眼睛忽然在温言脑海中闪过,他那头金色的碎发摇曳在额前,那双被拒绝的狗狗眼显得如此水润,可怜,在路灯下皱皱巴巴地控诉她:“温言,你非要对我这么狠心吗?”
好像很多人说过她狠心。
但拒绝沈隽,真的是为他好。
她迟疑地将手落在那头金发上,揉了揉,温声说:“你这样好,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孩子。”
“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了。“沈隽摇头,肩膀和头一同耷拉着。像被抛弃的小狗。
可温言从未认养他,又谈何抛弃呢。
她叹息一声:“我有温衡了,谈恋爱这种事,不适合我。”“不适合?但不是不想,对不对!“沈隽倏地抬首,黑曜石般的润泽眼珠闪着亮汪汪的光,像极那一晚夜空上如钩的银月。他拱着温言的肩头往墙上靠,炙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鼻尖上。“温言,不要管合不合适,你想吗?"沈隽舔舔唇,将所有的紧张咽回喉头,小\心心翼翼地问"……或者说,你喜欢我吗?”“只要你喜欢,只要你点头,温小衡不会是我们的负累,所有的东西都不会是。你只要考虑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就好。”沈隽是个太炽烈的人。
他和温言讲过他的家庭,从小千娇万宠的长大,父母恩爱,长兄优秀,过去二十多年里他人生最大的苦恼就是烦忧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一切东西对他而言都唾手可得,随便多给一个眼神的事物,就有人捧着送到他面前。
来得容易,表达便直接而热烈。
他和温言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这样的人,面对拒绝他的人和事,会尤其产生浓厚的兴趣,但一时的兴趣和长久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温言推了推沈隽,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沈隽,你听我说。"她抬头看着月亮,声音很温和,“我们是不同的人。你小时候爱吃糖吗?”
沈隽不顺从她,逆着那股力道,更紧地贴着温言:“爱吃,所以呢?”温言叹口气,将推拒改成拍肩,一下下抚着他的肩头。“那你想吃糖的时候,一定有很多选择吧,是不是会有各种各样品牌的糖果放在你面前,任你挑选?还是你干脆有一间房,全都是糖果呢?”沈隽眼睛里装着湿漉漉的温度,将距离拉开,急不可耐去拱她:“温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言笑了笑,笑里装了点儿沈隽看不懂的无奈。“我小时候也很爱吃糖,可是我从来不敢直说。”“为什么呢?不过只是一颗糖。"沈隽皱起眉,不能理解。“是啊,为什么呢?只是一颗糖,却永远得不到回应。可能爸爸心情不好,就会换来一个巴掌,可能妈妈那天打麻将输了钱,就会被说′吃吃吃就知道吃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月亮落在温言乌黑的发丝上,照得她的面目有种悲悯的温柔。也不知是对沈隽,还是对从前的自己。
“后来跟着外公,就更不愿意提了。每一分钱都有用,钱要用来交学杂费,用来保证生长必须的营养,用来为外公储备以后养老的需求。“温言轻轻吸了口气,“我的世界很小,容不下一颗糖的存在。”“但你的世界,还很广阔,你不该陪我困在这里。”沈隽捧起她的脸,很温柔很真诚地看着。
“小时候的你没有糖果吃,现在我可以都补给你,我可以带着你和温衡吃遍全世界的糖果,只要你点头。”
他目光莹莹,在银色的月华下,一点点靠近温言的脸。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近,只差一点儿,就要吻在一起。温言闭上眼,用力将他朝外一推。
“可是沈隽,我早就不爱吃糖了呀。”
沈隽被她推得一个规趄。
他很低地笑了声。
过了很久,才缓缓直起身,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轻擦了下嘴。“别笑这么难看了温言,你不喜欢,我收回来就是了。”沈隽妥协地揉揉眼,咧出个笑来。
陆知序将她的锁骨吮出欲盖弥彰的潮红,慢条斯理捏她腰间的皮肉:“嗯?走这么久神,那就是亲过了。”
“嘶,没有!"温言吸着气尖叫起来,牙齿打着颤,“疼疼疼,没亲,没亲!”陆知序根本不听她的辩解。
长裙下指尖更深地探进去,揉抚她温热的朝意。他抿着唇,眼睛里装着无意义的灰黑色,像被什么魇住似的,面容淡漠而散漫地亲吻她,要将别人的痕迹都擦去一样,规整,缓慢,有力地再印上他的痕迹。
温言觉得自己在他手里,像只被揉坏的布娃娃,被迫整个儿地摊开来接纳他。
她被亲得哭出声来:“……真的,没有亲过。”陆知序闻言松开她一些,由着她唇边亮闪闪的晶莹拉成暖昧的丝。她柔软地嵌在他腿上,瑟缩着,乖巧地说没被别人亲过。肩后长发散乱,胸前起伏不定的大片羊脂玉诱着人去采,这模样让陆知序心头涌出爱怜。
他压着她的骨头,更深地嵌到自己骨血里头,这暴戾的举动可能弄疼了她。但温言没挣扎,乖乖地,小声地泣着,听从他的规训。她将她天真的稚气保存得很好。
陆知序捏着她的后颈,缓慢在她耳边磨:“瞧瞧,润成什么样了,就这么喜欢我?”
温言腿绷紧了,猛地一挣扎。
陆知序失笑着将人按回来,眼眸里的黑色散了点,指尖勾着她问:“这张嘴,半句实话都没有。”
“怎么办啊温言。你说的,我半个字儿都不信。”温言喉咙被酸涩堵住,她说话都带上哭腔。羞耻和久违的快乐缠绕着将她锁紧,逼得她神志不清,揪着陆知序衣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直掉。
“真的,陆知序,鸣鸣呜……没亲过。”
她委屈地求饶。
陆知序又凉又淡地笑一声:“是沈隽没亲过?还是别的人也没亲过啊?”她眼前都模糊了,陆知序漂亮矜贵的面容浸在她的泪珠里。她看不真切,只能感受。
感受他发着烫的身体,感受他溺在自己深处的那一小节。温言鸣鸣咽咽地抱了过去,将自己埋在陆知序怀里。“没有没有都没有,你满意了吧!”
她太委屈了。
一白还在前面开车,陆知序这个混蛋,接着沈隽的电话亲她,又在外人面前这样拷问她的过往,把她当成什么!
她越想越气,羞耻和委屈变作愤怒,张开嘴,恶狠狠咬在陆知序的肩头。牙齿深深嵌进去,直到刺破皮肉的铁锈味儿传进嘴里,她也没有放开。陆知序连哼都没哼一声。
他抬手放在她的后脑,一遍遍温柔地抚,像安慰,又像世上最温柔体贴的情人。
他不信她,刚巧,温言也不信他的温柔。
温言在他手下战栗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真没让别人亲过?我们温老师这么乖啊。“他轻声地笑,笑声像春风一样漫过来。
温言抬起头,看着他恶狠狠地:“对!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陆知序鼻息变得沉而缓,温柔缱绻地在她眼皮上印下一个吻。浅尝即止,像个真正的绅士。
可这绅士随后说出的话,却叫温言头皮都几乎炸开!“没和别人亲过,那温衡,是怎么来的?”陆知序仿佛很苦恼似的,懒散地靠到椅背上去,好整以暇睨她,等她的答案。
温言心脏一缩一缩地开始发麻。
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至少有所猜测,不然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如果被他知道温衡是他的儿子,那温言这辈子更别想有半点逃开的机会。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你抖什么呢,这么怕我知道?"陆知序润了润唇,扯出个弧度。温言抖成筛糠似的,脑子飞速运转,佯装怯弱地看他一眼:“我怕你生气。”
陆知序眼眸沉了沉,呼吸也发紧。
他凝着温言仔细看,要将她身上看出个洞似的。他在看她的反应。
他在诈她。
良久,他敛了眉,淡声道:“你说,我不生气。”温言手心的潮意快要胜过南方的梅雨天。
恐惧与兴奋将她心脏捏紧。
她乖巧地伏在陆知序胸膛,听那里面跳动如擂鼓,极缓慢地勾了下唇。声音里尽是无辜:“真的吗?我和别人睡觉你也不生气?”她听见陆知序的呼吸一瞬间变得又粗又急。温言弯弯眼,抬起头来,可怜兮兮:“你说过你不生气的。”陆知序掐着她的后颈,逼着她仰起来,惩罚地噬咬上去,咬得温言嘴唇都破皮,才缓缓放开她。
又变成那个从容不迫的陆知序。
“不气,我要的是你的以后。”
陆知序淡漠地剜她一眼:“说,温衡是和谁生的。”“一个外国人。“温言老老实实答。
陆知序掌着她的后脑勺,半逼迫地让她看自己:“看着我,再说一遍。”“温衡,是和谁生的?”
温言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一个外国人。”陆知序眉心几乎拢成山峰:“没了?这个外国人是谁?”温言耸耸肩:“谁知道呢,那年我刚到英国,又孤独又害怕,在酒吧里遇见一个男人,就有了温衡。”
陆知序胸膛急剧起伏,双眼里浓烈的情绪快要似火山喷发。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了,车厢隔绝万物的声响,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交换。他的黑眸倒映着车窗外深蓝色的夜,又冷又狠。温言不闪躲地迎上他的暴怒。
愤怒吗,难以压抑吗?
那就放开她吧。
她将头更扬起来了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审判。陆知序抬起手,遮住的她的眼。
凉津津地指尖罩在她的长睫上,温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脏有一瞬间的漏拍。
“一个人在英国,很害怕吗?”
她听见陆知序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