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砚(1 / 1)

第35章谢怀砚

时妤猛地往后跌去,第五个画面随之而来。那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青崖镇仿佛是一艘在海面上的船只,被海浪卷得飘摇不止,好像下一刻就会被吞没一般。寺庙的木门被敲得唯咂作响,慈悯迎着风雨前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抱着一个婴儿的男人。

慈悯还来不及询问,男人就跪了下去,“大师,救命啊,救救我的孩.…”男人撑着的油纸伞破旧不堪,根本挡不住这瓢泼大雨,慈悯把伞往他身上移了些,把他扶起来,问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被吵醒的小谢怀砚冷着脸给那个男人端了一杯热茶。男人抖成了筛子,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慈悯听完他的叙述,掀开包着婴儿的布料一看顿时惊呆在原地,只见那个婴儿瞳孔雪白,裸.露的皮肤上爬满了白点。那个男人看见慈悯的脸色就又跪了下去,不断哀求道:“大师,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啊一一我娘子早产血崩,无力回天,她临终前拉着我的孩子叫我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可这…

慈悯弯腰要把他扶起,他却如何都不愿意起来,只求道:“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

慈悯无奈道:“你先起来。”

小谢怀砚走近那个婴儿,多看了几眼。又听男人哭道:“大师,你见多识广,修为高深,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慈悯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问:“镇上的郎中怎么说?”男人一听,更加泣不成声,那些郎中一看见这孩子的模样,纷纷把他赶走。这些平日里笑脸相迎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个个口处恶言:“滚滚滚,快滚开“旁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尚且能容得下你们,但我们不行,你必须连夜带着这个孩子从青崖镇滚出去!”

“这可是瘟疫,你别想叫全镇人给你陪葬!”慈悯悲悯地看着那个婴儿,没有出声,倒是不远处的小谢怀砚突然开口:“既是瘟疫,那山下必定也已染上了,赶他们走有用么?”慈悯伸出一只手怜爱地摸了摸小谢怀砚的头,叹息道:“世人对自己未知的东西怀有恐惧是很正常的,我们不能怪他们哦一一”他的声音变了变:“清提,你躲远些,我一把骨头了,染上就染上了,可你还小…….”

慈悯还没说完,小谢怀砚就打断了他:“你知道的,这瘟疫对我没用。”“可这是雪人疫!”

慈悯的声音拔高了一截,他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惊慌。这是传说中的雪人疫。

他也没见过,他只在古籍中看过,寥寥数语尽是绝望。雪人疫,尚无破解之法。

“你别管了。“小谢怀砚从他话中听出了些不对劲,他猜慈悯也没有办法。慈悯没答应,谢怀砚也没离开。

不过一夜,青崖镇中就有大半的人染上了雪人疫,他们无人可求就纷纷上山,庙里待了许多的人。

慈悯亲自带人去后山寻找草药,可那些草药不过只能暂时压制瘟疫,根本无法根除,慈悯还在安抚那些躁动的人:“别担心,这是莲城境内,莲城归苏家所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可说到底,他心里也没有谱。

等待的日子很煎熬,小谢怀砚抱着剑站在檐角下,院中是无数哀嚎呻.吟声,慈悯坐在屋内的地上,周围铺满了书卷。直到第五条,青崖镇除了谢怀砚以外的人都染上了雪人疫,最开始染上的人身上的白点开始扩散,直至皮肤大片大片脱落,双目变成白色,目不视物。一一就连慈悯也染上了。

世家大族一直没来,那些痛不欲生的人就把怒火发到了慈悯身上。他们认为是慈悯骗人,那些人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他们认为是慈悯没用,无法救他们一一

那日慈悯吩咐谢怀砚去镇外看看苏家的人来了么,没来的话去托人去给他们发个信号。

待谢怀砚回来时看见的却是躁动不安的人群和鲜血满地,慈悯奄奄一息地倒在佛像下,佛像依旧慈悲为怀、悲悯世人,与院中的人形成了极大的讽刺。在谢怀砚手中长剑出鞘的那一刻,慈悯用尽全力制止了他。“清………”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慈祥,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谢怀砚赶忙抱住了他:“和尚,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很僵硬,可细听之下,尾音又带着一丝颤意。“苏家,苏家来人了么?”

谢怀砚低声道:“在路上了,据说其余四大家族也会派人来。”慈悯的双目已变成了一片白,他的视线一片模糊,他下意识地伸手摸索了一下,谢怀砚愣了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手:“你说。”慈悯嘴角微动,扯出了一抹笑意:“当年我并非路过,我知道你是谁。故人托我去南疆城找你……

他顿了许久,喉中发出嘶嘶声,谢怀砚也没打断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他继续说完。

“原本我是不想带你回来的,后来看见你像小兽般在雨夜里奄奄一息时,我还是心软了……清提,我只愿你莫要执着于过去一一”“世间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向前看才好,莫要让自己深陷于过、·.…”谢怀砚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却流不出任何眼泪。“嗯。”

院子里的声音嘈杂不堪,有人竟带头叫了一声:“就没人管我们的生死了吗?”

此言一出,各种哭声、骂声交织在一起,吵得人头皮发麻。“就是就是!”

“我不想死阿呜呜……”

“慈悯,你枉为佛道之人!”

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其余人纷纷附和,谢怀砚一只手握着长剑,想将长剑掷去,且杀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慈悯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谢怀砚手一顿,慈悯气若游丝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清提,莫要杀他们。他们、他们只是太害怕.…….”

慈悯说完,手便往下坠去,再没了声息。

天边乌云压得很低,空气十分闷热。院中吵嚷声不绝于耳,怀中的人体温渐失,谢怀砚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他心中那句“和尚,你可有悔?"还没来得及问出。时妤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两行清泪自眼尾落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难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出现在了第六个画面中一-一个中年妇人背着一个药箱走在月光下,时妤虽然记不清阿娘的模样了,可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走到那个刻着“青崖"两个大字的石碑旁时,不远处正传来几道声音,她立刻躲到芦蒿中,凝神细听。

“苏兄,雪人疫可是无人能医的,你看那些个有名的郎中除了五毒谷的毒医不知下落,哪一个不是听到雪人疫就面色难看?”那个被称作“苏兄”的人略微迟疑,叹息道:“可五毒谷入口行踪不定,毒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再说毒医也不一定能治得了这雪人疫。”两人越走越远,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对话。妇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不知为何,他们竟一点儿都没察觉。奇怪的是,几大家族分明来了好多人,却只派了寥寥数人进入青崖镇查看。他们刚进去的时候,镇上的人很高兴,都觉得自己获救了,直到几日后那些进来的郎中和修士都束手无策,在那时,青崖镇外面已被布下了结界,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时妤的母亲到时就是那样的场面。

她说站在那些修士面前,不卑不亢道:“草民愿意进去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