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舒(1 / 1)

第30章岑云舒

门诊室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两位护士匆匆忙忙地离开,估计是去拿拘束带和止血带了。还有两位护士尝试着上前帮忙压制住那位情绪激动的病人,但那位病人挣扎得像条案板上的鱼,她俩半天都没找到下手的地方,急得团团转。那位长相斯文的医生跨坐在病人身上,又尝试着对他开枪打了一针麻醉剂。但依旧没用。

祁霁猜测他应该是有特殊的异能,所以才对麻醉剂有抗性。医生索性用右手钳住那位病人的两只手,腾出来的左手则揪住了他的头发,按着他的脑袋往地上唯眶唯地撞,对他实行物理镇定,那架势活像一个殴打欠债人的□口混混。

那位病人异常耐打,都已经头破血流还在那儿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岑晴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扭头对祁霁说:“今晚只有她一位值班医生,看来得耽搁一会儿了。”

听见岑晴的声音,正忙活着的医生抬起头看了过来,她满脸是血,连刘海都湿得一绺一绺的,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她一边将病人的脑袋死死压在地板上,一边朝岑晴抱歉地耸耸肩,说:“实在不好意思,特殊情况。”

语气相当熟稔,看起来她和岑晴应该是老相识了。“不急的。"岑晴回了一个体贴的笑容,友善地表达了对医生工作上的理解,然后偏过头,凑在祁霁耳边说:“这种′特殊情况′每周都有,其实应该叫不特殊情况′才对,和生鱼片、饮水机一个道理。”岑晴小声介绍道:“刚刚那位是白慧,白医生。曾峰是她的前夫一一啊,你可能不记得了,曾峰就是那个在沙漠里被蜚啃了半截肠子的人,之前也是三队的。祁霁想起来了,当时她还听了曾峰记录在黑胶囊里的遗言,他在遗言里安排了遗产分配和女儿的归属问题,还说如果前妻无法照顾女儿的话,就将女儿交由他的朋友照顾,如果他的朋友都不愿意帮忙的话,再将女儿送到慈善机构里去也不知道他女儿现在究竞去了哪里。

很快,两位护士拿着拘束带和止血带一路小跑回来。那位病人在白医生的暴力攻势下终于昏迷了,白医生将他割脉的左手抬高,然后将止血带紧紧地绑在上臂中上三分之一,吩咐护士们推来一张医疗转运床,让她们先用拘束带把病人绑起来,暂时关到隔离室里去。闻言,护士们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有人忙着绑病人,有人忙着擦拭走廊的血迹。

白医生摘下手套,从白大褂的兜里扯了张纸巾擦脸,朝岑晴说:“抱歉,我待会还得去给他包扎和打药,门诊室现在一团糟,也需要收拾收拾,估计怎公也得二十多分钟。”

她抬头看了眼走廊上的电子时钟,说:“你们可以八点半再过来。”岑晴说:“那你先忙,你要是提前结束了就给我发消息。不着急,反正我可以去楼上看看庄阿姨她们。”

“也行。"白慧点点头,“我尽量快一点,好了叫你。”祁霁小声问道:“庄阿姨是谁?”

岑晴莫名其妙地笑了,捏了捏祁霁的脸,回答说:“是我爸妈的朋友。”隔壁配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位小护士推着辆白色的医用手推车,腰间也别着一把麻醉枪,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她对走廊的血迹熟视无睹,却在看见岑晴的瞬间两眼放光,激动地说:“岑队长!您来啦!”看样子她估计是岑晴的小粉丝。

岑晴笑得春风拂面,朝小粉丝眨眨眼,说:“是呀,我陪我们的新队员来做心理健康评估。”

闻言,小护士一脸羡慕地瞄了祁霁一眼,又一脸崇拜地看向岑晴,说:“真是辛苦您了!”

祁霁想都不想也知道,那位小护士现在心里估计在赞美岑队长心地善良、礼贤下士,同时觉得祁霁拥有这样的好队长真是三生有幸。“你现在要下去送药吗?"岑晴问。

“是呀是呀,快到晚上吃药的点了。”

“那你稍微等我一下行不行?我去护士台登记一下访客,麻烦你带我下去。”

能为偶像做点事,小护士乐得眼睛都笑不见了,连声应下。岑晴来到护士台前,接过访客登记,熟练地翻到自己要填的那一页,登记完自己的信息后,未经过祁霁同意就擅自填上了她的名字。岑晴似乎已经默认把祁霁当做自己的随身挂件了,走到哪儿都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

估计是缺人手缺怕了,生怕祁霁一不小心跑了丢了。祁霁瞄了登记册一眼,岑晴要探望的那间病房有两位病人,一位名叫“庄玉珍”,女,年龄为52岁,一位名叫“叶长风",男,年龄54岁。岑晴的探望次数相当多,满满当当地记了好几页。白慧医生和几位护士推着医疗转运床匆匆路过,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那位病人安安静静地躺在转运床上,左手手腕皮开肉绽,但血已经止住了,在止血带的束缚下,他的手臂呈现着不自然的苍白。祁霁又想到了一心寻死的方韵,看来先遣团队员的精神健康问题还真是堪忧。

签完访客登记,祁霁和岑晴跟着送药的小护士进了电梯。住院部在负三楼以下,电梯需要医护人员刷卡才能启动。电梯直达负三楼,“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面前是一个铁质的防护密闭门,看上去高级得像是太空站的舱门。

小护士推着车走在前面,刷卡开启了防护门,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有着不少的病房,病房的门上都开着一个玻璃小窗,用于观察房内的情况。她径直来到B301病房前,在门口挂着的服药单上签了字,敲门三声后,用电子刷开了病房的门。

岑晴比小护士高了半个头,从小护士身后探头往门内看去,抬起手打招呼道:“哈喽,庄阿姨,叶叔叔,我来……

她话还没说完,一位鬓角斑白的女人突然尖叫着冲了过来,声音尖厉刺耳,容易让人联想到铁丝划过黑板的刮擦声。祁霁下意识地后撤了几步,退到安全距离之外。那女人猛地撞开了小护士的手推车,一头扑进了岑晴的怀里,浑身颤抖,脑袋紧紧贴住岑晴的胸口,双手将岑晴的衬衣扯得变形。她撕心裂肺地大哭道:“队长,云舒队长……你终于回来啦…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们!!!”

岑晴似乎并不意外,应对如流地搂住了她,用手心轻轻拍打那个女人的后背,温柔地说:“我来了,不用怕,不用怕。”她的神情动作如同一位母亲在安抚号啕大哭的孩子。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名为“庄玉珍”的那位病人,她在岑晴的安抚下很快冷静了下来,但还是抓着岑晴的衬衣不肯松手,瑟瑟发抖地把脸埋在岑晴怀里,仿佛岑晴的怀里是整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病房内,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哈哈哈,这疯子又把小岑当成岑云舒了。要我说啊,这得怪小岑长得和她妈实在是太像了。”说话人是一位中年男子,两鬓花白,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长相文质彬彬,像个儒雅的大学教授,但此时他双眼充血,胡子拉碴,没个正形地坐在一辆轮格里,膝盖以下空空荡荡。

看来他就是这间病房的另一位病人叶长风了。真奇怪,这里居然允许病人喝酒,酒精会导致病情加重,心理障碍患者应该禁酒才对。

叶长风满身酒气,倚在窗边,身边横七竖八地摆满了空酒瓶,窗外是虚拟的电子夜空。

这里位于地下三层,与外界完全隔绝,但出于对病人心理健康的照顾,窗户是一面能够放映自然景色的高清仿真显示屏,甚至配备有制造微风的鼓风机,能够模拟出窗外清风徐徐的假象。

小护士认命地叹了口气,上前把空酒瓶收起来,嗔怪道:“叶叔叔,都说了让你少喝一点,怎么又喝这么多呀?你喝这么多待会还怎么吃药呀!”叶长风举起手里的酒瓶,又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对我来说,酒可比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有用多了。”祁霁眼尖,看见了他手腕上有好几道狰狞的疤。一旁的庄玉珍依旧在岑晴怀里哭哭啼啼,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们……你救救我…”

叶长风皱了皱眉,把一个空酒瓶往地上一砸,高声朝庄玉珍喊了一声:“庄玉珍,你醒醒吧!那是小岑,不是岑云舒,岑云舒都死了十几年了!”酒瓶“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然后又弹了起来,预想之中的玻璃碎裂声并没有响起。

酒瓶在地上弹了几下,最后咕噜咕噜地滚到祁霁的脚边。她捡起来看了看,这个酒瓶应该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弹性和韧性极好,完全摔不碎。或许是怕病人拿碎玻璃自杀,考虑的相当周到。闻言,庄玉珍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岑晴的脸,猛地扯住她的领口,眉头微蹙,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啜泣着问道:“你……你不是云舒?岑晴沉默了几秒,脸上又挂起一个笑,说:“庄阿姨,我是小岑呀。”庄玉珍的神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她一把推开了岑晴,尖叫道:“你不是云舒!你不是云舒!!!”

叶长风哈哈大笑起来,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喜怒无常得相当诡异。岑晴向后踉跄了几步,她的前襟已经被扯得皱皱巴巴,但她脸上依旧挂着笑,笑得爽朗而又亲切。

她朝庄玉珍走了几步,试图安抚她,温声道:“庄阿姨,你不用害怕,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

庄玉珍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她尖叫着大哭起来,冲到角落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用智能终端一遍又一遍地拨号。

祁霁听见她的智能终端响起了自动回复的电子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庄玉珍置若罔闻,把脸贴在智能终端手环上,挤压得整个脸都变了形,就好像想把自己塞进智能终端手环里一样,哭着向已经死了十多年的岑云舒求救:“队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那些东西一直在盯着我们!我们得赶快逃出去!云舒队长,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