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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疑点

秋风萧瑟,将树上仅存的些许叶片吹落,发出簌簌之声。许南清孤身一人,与众多婢女簇拥的陈贵妃相对而立。她直觉自己在没有硝烟的战场,说错一句话便会灰飞烟灭,不说话更是直不楞登走向灭亡。

俗话说得好,“巴掌不打笑面人,许南清也不愿在陈贵妃面前崩溃大哭,索性强颜欢笑起来。

“娘娘,陛下还给臣派了任务,不日便要臣亲自上交,若臣入了您昭华宫,没能全须全尾出来,陛下那边,娘娘恐怕也不好交代罢?”陈贵妃显然不是省油的灯。

“可是本宫在这深宫待得寂寥,又与你一见如故,想留你下来叙叙话,许掌事也不愿么?”

许南清已然初步掌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精髓,见陈贵妃不紧不慢,她也慢慢将心率平复下来。

陈贵妃手段多,趁她出昭华宫,与陈贵妃此人毫无瓜葛后,再对她动手,远比现在直接杀了她要好得多。

“娘娘有令,下官怎敢不从?”

许南清有理有据,娓娓道来,“只是莫叫林世子等急,告到陛下跟前,叫陛下误会。”

陈贵妃垂了下眼眸,片刻后拿定主意。

“秋蕊,去百兽处一趟,转告世子稍等片刻,本宫留许掌事说会儿话,她留在昭华宫用午膳,未时三刻便到。”

“是。”

秋蕊找到主心骨,不再暴怒,只垂着脑袋往外去,陈贵妃没再管秋蕊,道一声"许掌事请”,示意许南清随她入殿。许南清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应对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好在陈贵妃除了未时三刻让她走,尽管没什么好果子吃,但这苦头好歹是有时限,不至于盼不到头。

“不知娘娘,想要与下官聊什么?”

许南清进殿便直入主题,陈贵妃却摆手,示意她坐下,慢慢聊。“不急,谈谈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罢,好歹本宫布了这么久的局,被你一个并非刑探出身的女娃娃识破,真是老脸都要被丢尽了。”许南清原本想问金元宝之时,想到这样会打草惊蛇,又临时刹车,到换了个问题来问。

“娘娘若想知道,下官并不会隐瞒,只是有一事,下官也想问娘娘。”“哦?“陈贵妃略一挑眉,“有什么事你猜不到,还要问本宫?”许南清摸出手帕藏着的树叶。

“鸟笼下面的地里,为何埋有此物?”

陈贵妃不以为意,“鸟笼旁边栽了树,每逢秋季,树都会落叶,这会儿正逢深秋,树下地里藏了叶子,有何好稀奇?”“那树是一直在那儿么?”

“从本宫入宫的时候,就在了。”

许南清眉头越皱越深,树叶的大小和形状都不对。玄元京城地处温带,树木大多属于温带落叶阔叶林,但昨日烈风从泥土中扒拉出来的树叶,形状呈针尖细,且隐隐反着光,摸起来也比较厚,明显隶属蛙质,是在干旱寒冷的地方长着的。

昭华宫里,没有一棵树,叶子是这个形状的。可上次去京郊,许南清也一路上观察过,玄元境内,似乎没有针叶林,至少京城里没有。

那这叶子是从哪来的?

“你想问的,本宫回答了,这会儿该你回答本宫的问题了。”陈贵妃适时提醒。

许南清感觉没什么好隐瞒,索性实话实说。“上回下官见那毒蛇发狂,追着陛下不放,视其他人为空气,便疑心此事与陛下龙辇挂着的香囊有关,拆开一看,果然从里面找到了动物迹象。”她说着,从袖子里摸出那枚鲜亮发光的羽毛。“今日下官无意捡到根鸟羽,昨日又碰着来看您宫中那鹦鹉,对它身上羽毛花纹印象还挺深,便过来确认一下,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猜个正着。”陈贵妃咯咯笑起来,“原是如此,还真是巧,事事都叫你撞上了。”许南清才放松一点的心又揪了起来,但很快又放了下去。陈贵妃确实只是与她东拉西扯聊天,顺带和他吃了顿饭,没有要迫害她的意思一一至少明面上如此。

“时候不早了,林世子还等着你回去拍板,本宫也不好多留你,"陈贵妃侧头传唤,“秋蕊。”

秋蕊不多时,便拿着个金元宝来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金元宝又贵重惹眼,许南清真不敢收,她将口袋捂紧,连连后退。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

陈贵妃却一把将金元宝塞进她袖内,眯着狐狸眼笑。“瑶瑶很喜欢你,别让她失望。”

她做过什么让寒瑶失望的事吗?

…除了质疑寒瑶站在陈贵妃那边,对付自己之外。“谨遵娘娘教诲。”

到底金元宝收了,许南清没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毕恭毕敬退出去,直至出昭华宫,冷风一吹才清醒过来。

这哪儿是金元宝,这是封口费啊!

不好将金元宝还回去,许南清想了想,决定想错就错,回百兽处的路上,又感觉不对。

那喂鸟的人,怎么就突发恶疾暴毙了?这件事到底与陈贵妃有无干系?她正要找林明远商讨,却发现他不在。

老六正算着账本,见许南清找过来,忙不迭转达林明远的话,“林副掌事说他身子不适,告假回府去了。”

许南清没多想,只应了声"好",便去验收林明远留在桌子上的成果,想着寒山月让她多留意鹰的动向,翻到宫中宠物记载,她看清上面的文字,不由大惊昭华宫里原本养的,并不是鹦鹉,而是只玄鹰!鹰养了十三年,而鹦鹉,是上个月新来的,鹰和鹦鹉差别可大,是陈贵妃换的?还是有人掉了包?鹰还是惠妃死的那年开始养的,怎么会这般巧?怀揣着满腹心事,许南清照常散值回东宫,却懒散不想动,连给烈风喂食都没了兴致。

“烈风啊,你到底是猎犬,总吃熟的东西不好,会丧失野性,来,试试这生肉。”

烈风之前就一直在吃生肉,现在也不是不能吃,但最近总吃熟食,嘴被养刁了,一朝回到解放前,不由一脸委屈。

它蹭许南清裤脚,一声叫得比一声凄厉,“嗷鸣,嗷鸣~”被它磨得没办法,许南清只好拎着生肉去灶台,给它烧了个半熟,“好吧好吧,最后几顿啊,之前是考虑到你久未进食,肠胃没有恢复,才给你煮熟的,但你再这么吃熟食下去,之后狩猎也没法干了。”烈风吭哧吭哧干饭。

“你生来就是猎犬,还是要留点野性在,要不你没价值了,太子会不要你的,东宫不养闲人,闲狗也是,知不知道?”许南清蹲在一边教育了半天,发现烈风吃完东西,一个劲傻乐,自己只是对牛弹琴,叹了口气,揉揉烈风脑袋。

它只是只天真可爱的狗狗罢了。

而她不一样,她若没有价值,身上的毒估计就解不了了。想在寒山月面前展现更多价值,许南清轻车熟路去主殿,发现门没锁,只是虚掩,“殿下,我这边查到线索了。”

没听到回应,她谨慎再敲了敲。

“殿下?您可在里头?我方便进来么?”

“不便。”

殿内忽地乒铃啪啦的,寒山月声线还算平稳,语速却比平时快得多。“你不要进来!”

许南清本来确实不打算进去,只打算交代一下进度就走人,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是好奇心起。

门不知怎地,留了条小缝,宛若无声的邀请。许南清不由自主看了过去。

玄色常服下,皎洁如雪。

寒山月一个男的,皮肤这么白,还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了让你别看!”

寒山月“啪”一声砸过来个腰带,身形一闪,躲到旁侧去。许南清被砸,一瞬间居然先闻到香味。

她刚才在干啥?偷窥?

“你偷看做什么?”

寒山月披了条外衣,信步走出,“你可知上一个偷看本宫更衣之人,早已被剜去双目,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许南清怕了,咚一声跪下。

“殿下息怒,我不是有意的,是我的眼睛,它不受我控制!”寒山月明显不信,他弯下腰,指腹抵在许南清眼尾,“你这个做主人的不指示,眼睛还会自己跑过来?”

许南清恨不得穿越回去殴打几分钟前偷看的自己,“抱歉抱歉,无意冲撞,还望殿下海涵。”

寒山月冷了半刻,方松囗。

“下不为例。”

许南清颤颤魏巍站起来,心里崩起来的弦缓缓放松。古代没有眼科手术,她眼睛被挖,基本这辈子也就凉了,只能像国师那样,拿条布蒙着眼睛,还是以防吓到别人用的,跟自己没啥关系。“说,找本宫作甚?”

“殿下,我带烈风去了趟昭华宫,在鸟笼下方的泥土中,找到了这个。”她从袖间摸出帕子,正要打开。

寒山月忽地后退,“拿远些。”

许南清一脸疑惑,“殿下,这无毒,我验过了。”“脏。"他蹙眉。

许南清默然。

还以为咋了,原来是寒山月洁癖犯了。

她顺从拿远些,轻轻展开。

寒山月远远看清帕子里头躺着的叶片,眉头不由皱得更深,“树叶有何奇?”

许南清不好将现代的地理知识跟他掰碎了讲,只好笼统一句带过,“这树叶,昭华宫里并没有,整个皇宫也没有,甚至整个京城都不该有,这便是奇处。寒山月沉吟片刻,“依你所见,这是哪儿的植物?”许南清在原主的记忆里搜了一轮。

“上云村属于玄元北边境,可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也没见到类似的针状叶,这树叶,应该来自玄元以北。”

“奇怪。“寒山月忽地摸出香罗帕,掩在鼻前,“好臭。”许南清狠狠抽了几下鼻子,什么奇怪的气味都没有闻到,更别说臭味,“没味道啊。”

寒山月空出的手摸向刀,“有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