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躁动
好端端的,哪儿来的血气?
许南清不确定往自己胳膊上闻了一闻,还是没有闻到,“没有吧,可是殿下您闻错了?”
“有,还很重。"寒山月言之凿凿,“但不是这血,也不是树叶带的。”他鼻尖微动,缓步向前,不断缩短与许南清的距离,最终在离她半步的地方停下,波澜不惊的眼神难得显出诧异。
“是你身上有血,从哪儿沾的?”
两人相距不远,许南清觉着寒山月身上指定喷了香,要不他呼出的气,为何会叫她脑子发晕?
她没胆量再在寒山月跟前失态,不着痕迹后退一步,躲开甜香包围圈。“我今天就只去了百兽处和昭华宫,这期间没有沾血,可能是给烈风处理生肉的时候,有沾到血气。”
“生肉的血不是这个味道,"寒山月抽了两下鼻子,“这是新鲜的血,而且还在流。”
许南清忽地想到了一月一度的流血日。
她小心翼翼伸手,往裙子后面一摸。
没有摸到惹眼猩红,缓缓松了口气。
但许南清浅浅闻了下,发现指尖残了点血腥气,顿时感觉不妙。寒山月嗅觉跟狗一样灵。
他虽然拿着帕子遮在鼻尖,但还是敏锐捕捉到许南清身上萦绕着的血气,不由将目光投向她指尖。
“你手上,为何会有血气?你……受伤了?”许南清脑飞速在原主记忆里,捕捉出与“流血"相关的字眼,发现巧得很,之前每月份,也差不多是这几天。
若她没猜错,这躯体是来例假了,只是身康体健气血足,她才没有疼痛感,不知例假造访。
“可能,是受了点伤。“古人将癸水视为不祥征兆,避讳得很,又是在异性跟前,许南清一时难以把这个词说出口。
寒山月果真不解,俯低身子,便要问个清楚,“什么伤?”许南清弄不明白他说话归说话,作甚靠她这般近,退至墙根,避无可避后,打算开溜。
“也不算什么大伤,不过流些血,不妨事,殿下您若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烈风还等着我哄睡呢。”
寒山月伸手,拦住她左右两边去处。
“流这么多血,还说不算什么大伤,嫌命长。”他脸上罕见显出严肃,“伤着哪了?给本宫瞧瞧,若位置本宫不方便看,可以叫其他婢女给你进来,只是你伤得重,少说也要包扎一下才好。”许南清本欲推辞,察觉此乃解身上那毒的好时机,登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好痛……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许南清,忽地捂上肚子,缓缓下蹲,嘴里一个劲“哎哟”。寒山月不解,伸手要将她扶起来。
“刚才不是好好的,说没事,现在这是怎么了?”不晓得那毒发作长啥样,许南清借着此前痛经经历,随意发挥。“殿下,好像是那个毒药,发作了。“她眼内汪上层水,眼尾发红,看着叫人心生怜惜。
“不是毒药。"寒山月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不知是在安慰她,抑或识破她的伪装,正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那毒药不到十五日,是不会发作的。许南清僵在原地,连赔笑认同的力气都没了。怎么骗不过他?是她演技不够精湛吗?
她正打算不装了一走了之,寒山月却转身出去,似吩咐外头候着的李顺几句,又回来许南清身侧。
“本宫见你手捂肚腹,或是昭华宫内食物金贵,你中午吃坏了也未可知,且忍上一忍,本宫让李顺叫太医了。”
许南清无暇顾及寒山月是如何知晓她去了趟昭华宫,且在里头用了餐食,只绞尽脑汁思索如何圆谎。
她这具躯体血气旺,生理期的时候别说肚子疼了,连脸色都没有苍白一分,叫太医来,岂不是要露馅?
“不必麻烦,我不难受了,我好了!”
“刚才不还是疼到直喊?”
寒山月盯着一下站直的许南清,面上浮现层狐疑,“什么药都没吃,这就好了?”
许南清愣了愣,又捂上肚子。
“还是有点疼,不过没事,我可以忍,不用麻烦太医他们走一趟。”寒山月不知听见哪个不合时宜的字眼,动了怒。他不顾男女大防,直直抓着许南清手腕,强制她在榻上卧倒。“有什么好忍,切忌讳疾忌医。”
许南清不得已躺下,又觉与寒山月大眼瞪小眼尴尬,索性闭目养神,数着自己发快的心跳,静静等太医来。
“姑娘身强体壮,癸水顺畅,只是身子中了毒,所以才会不适。“太医恭恭敬敬隔着手帕给许南清诊完脉,转头向寒山月汇报,“臣开了方子,请殿下过目。”
寒山月坐在椅上,手支着膝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在太阳穴上揉,仅用眼神示意李公公送客。
“既然没什么事,你要汇报的也交代清楚了,你便回偏殿耳房去罢。“他顿上一顿,叮嘱了句,“早些休息。”
许南清没注意到寒山月特意不留她下来给他按摩头部的体贴,只心里纳闷。太医不都说是那毒药惹的祸,照常理,他不该给她解毒么?“那毒药,不至于这般毒。“寒山月似看透了她藏着的那点小心思,嘴角轻扬,“本宫用过,知道它发作起来是什么样。”许南清大惊,茫然之余,下意识发问。
“谁敢给您下这样的毒?”
寒山月阖上眼,语气多了份警告。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许南清虽然好奇,但深知"好奇心害死猫",将披在身上的毯子扯下,垂头着鞋。
“是我僭越,还望殿下海涵,殿下若无其它吩咐,我便退下了。”听她当真不问下去,寒山月如了意,心里却空落,似缺了东西。“准备一下,后日便启程。"他勉力维持面上平静。分明没有前言,许南清却福至心灵,听出这是前往上云村的时日。“殿下,可带烈风一同去么?“不带烈风,徒留男人们同行,好没意思。“这是自然,不带它去,它怕是要饿上数十日。“百兽处那头,你将父皇要查的东西如期交了便是,请长假一事,本宫会料理好。”
许南清将太医给她开的方子收好,福了一身。“如此,多谢殿下了。”
“殿下!"一个黑影忽地从窗翻入,咚一声跪倒在寒山月面前。认出来者是寒山月暗卫头头向阳,许南清寻思寒山月该处理正事,她不便多留,识趣要退出去。
却听寒山月道,“说,不必避着她。”
向阳诧异片刻,识时务没问,只又将头低下去“殿下,宫里出事了!”
寒山月语气不疾不徐,“宫里能出什么事?”“贵妃娘娘发疯了!竞然去内务府将惠妃的衣袍拿了出来,径自去了养心殿,长跪不起!任陛下如何大发雷霆,也不见退,眼底无神,诡异得很。“向阳越说越快,“百兽处内畜牧躁动,钦天监测出天显异象,国师又说是后宫有邪祟入侵,可……”
他话说到一半,莫名卡在了奇怪之处,寒山月等得不耐烦,催了句。“可'什么?”
向阳跪得愈发低。
“今日,只有许掌事一人入后宫,此事,陛下已然知晓了。”室内陷入沉默,许南清震惊且不解。
她今日与贵妃用午膳,不算同她双方面和解了么?为何贵妃仍要揪着她不放?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雨,裹挟着深秋寒气,丝丝缕缕挤入主殿。“真是多事之秋。”
寒山月叹了一声,松开摁在太阳穴上的手,“陛下可有说什么?”“陛下只是将消息压了下来,未曾准备传许掌事入宫,也并未要对许掌事降罪。”
“他也不打算唤孤入宫?“寒山月眯起眼。向阳默默承受他不动声色的怒火,“陛下向来体恤殿下,或是料到殿下头疾未愈,又忙于边境旱灾一事,方不传殿下入宫。”寒山月冷冷笑着。
“出了这般的事,本宫还不便知情,父皇啊父皇,您这可真是叫山月难做。”
他并非伤春悲秋之人,感慨三两句后,脸上又不见寂寥,只将目光落在许南清身上。
“南清,你可有气力去百兽处一趟?”
许南清正要说“当然”,想到她在装病,又咳了两声,“殿下若吩咐,我自当尽力而为。”
“劳烦你去百兽处探看情况,掌握清楚后,回来报给本宫。”“好。”
许南清转身要去,却被他叫住。
“等等。“寒山月给她分了个帮手,“将烈风牵上。”许南清不解,但照做。
她将烈风牵过去的时候,百兽处正一团糟,从大通铺里面出来的杂役们,远远看着发狂的动物吱哇乱叫。
“掌事,您可算来了,动物们不知怎的,躁动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