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棕熊
大雨天的,又是晚上,普通人打着灯笼走路都费劲,那熊能跑哪里去?而且笼子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扭曲成这样?
这绝对不是那熊干的,熊要是能做得到,就不必等现在再叛逃了。可寻常人要把熊放出来,都会选择拿钥匙开笼子上的锁,为什么这个人要大费周章的?把笼子搞烂?
而且这笼子熊都砸不断,区区一个人,能掰弯?这得是什么大力神降世!冰凉雨滴不断砸下来,许南清却连找个地方避雨的心思都没有,只愣愣在弯曲铁笼跟前站着,遍体生寒。
“您怎么在这站着淋雨?受风寒可就不好了!"老六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手上拿着把伞,他喘了两口气缓过来,声音低下去,“我们都指望您呢。”“没事,只是走出来忘记带伞了。”
许南清勉强稳了下心绪。
无论如何,棕熊叛逃已成事实,她站在雨中干着急也没用,倒不如发动属下早些将熊找到,减少人员伤亡。
“那棕熊,最近是谁在喂?”
老六一手撑伞,一手翻名册,动作略显笨拙,“是老九在喂,但这几日那熊脾性暴躁,吃食都没喂进去。”
熊饿了几天,状态难免会虚弱,这么说来,绝不会是它从内部掰弯的笼子,那只剩下一种可能一-无论是个人作案还是团伙作案,这个笼子应该都被人力从外面破坏的。
“熊怎么了?"老六一脸茫然。
“跑了。"许南清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给他指了下弯曲的笼子,“让老九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她走了两步,忽地发现泥地里,有一连串比人脚印大得多的印记。其中所指的方向,正是昭华宫!
“许掌事,您这是做什么?"老六正准备将许南清送到殿内,再叫老九过来,见她猛地离开伞遮盖的范围,忙不迭将伞凑了过去。“不用喊他过来了,"许南清匆匆摆手,扯过他手中灯笼,循泥地里的印记往前,“我去昭华宫一趟,你留在百兽处守着。”老六讷讷应声好,片刻后方觉不妥,“您把伞带上啊!”雨势磅礴,许南清压根没听见他的呐喊,头也不回往前走。她顺着脚印,真找到了后宫,与雨中“昭华宫”牌匾下,抱着拂尘站立的温福面面相觑。
“陛下,许掌事求见。”
温公公原本在外头候着,见许南清提着灯笼赶过来,还淋了一身雨,吓得登时转身,入殿通报文和皇帝。
床上虚弱的贵妃若有所感,她怯怯扯了下文和帝衣角,一双漂亮妩媚的狐狸眼半垂不垂,简直把“我见犹怜"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陛下,您又要走了么?″
文和帝盯了她白皙指节片刻,缓缓闭了一下眼,尽数掰开。“许掌事深夜前来,定是有急事,你这边朕叫太医看着,再不济,外头还有国师,总出不了事。”
“陛下心怀大义,臣妾是知道的,"陈贵妃嘴唇还白着,嗓音也带着若隐若现的虚弱,“无论陛下做什么决定,臣妾都会支持陛下。”文和帝不语,默默去了前堂,他往梨花木椅一坐,莫名显出几分落魄。“许卿,你来做什么?”
许南清略去她深夜前往百兽处的缘由,只给文和皇帝行过礼,便道出令他大跌眼镜的事实。
“陛下,百兽处里的棕熊不见了。”
“棕熊?那不是该关在笼子里么?好端端的,怎会不见?"文和皇帝蹙眉。“棕熊原本的确关在笼中,但今夜不知怎的,铁笼被外力破坏,棕熊没了踪影。”
许南清顿了顿,不等文和皇帝问,便解释她为何会造访昭华宫,“臣顺着熊在泥地留下的脚印,一路找到了昭华宫。”文和皇帝脸色大变。
“你的意思,是熊在昭华宫内?”
“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最大,毕竟棕熊脚印到昭华宫口便断了。”文和皇帝猛地打了个寒战,随后高声吩咐,“搜,你带上人,即刻搜!”“是。"许南清淋了雨,身上又流着血,却不觉得冷。早将昭华宫布局弄清楚,她将文和帝拨给她的人手分成五组,分别去了棕熊有可能待着的地方搜。
派人出去后,许南清坐镇前堂,听着外头哗啦雨声,静静思索。究竟是那些天生神力的人潜入百兽处,还不怀好意掰弯铁笼,将棕熊放出来伤人?
“啊一一有熊!”
尖叫声忽地划破天际,许南清无暇深思,掠过前堂口贴心摆着的伞,抬步便往尖叫声源地去。
“许掌事!"拨来的人多数随侍文和皇帝左右,有不少都在那新雨后的悬崖边,见识过许南清驯兽的本事,他们正愁如何从棕熊口中。救下无辜的温公公,见许南清一来,登时一溜烟凑过去,“这可如何是好?”“莫慌,那棕熊好几日未进食,难免体力不济。”许南清先安抚众侍卫情绪,再沉声指导被困住的温福。“温公公,快蹲下,闭眼,别动弹,装死!”分明她下了一连串命令,话密语速又快,可生死关头,温福凭借平日快速记忆主子吩咐的功夫,硬是记了下来。
棕熊站在原地,却不见在百兽处时那般暴躁。许是自幼便在百兽处,被圈养许久,这会儿又短暂重获自由,它一时见了人,也只一脸茫然,不知晓要攻击。
许南清心中放松片刻,又揪了起来。
这头棕熊可是饿了两三天,为了吃口热乎的,保不齐会对温公公做出什么,还是早些将它缉拿归案为好。
“你们三个,举着火把,围成墙状,缓慢靠近那熊,齐声喊话驱逐,切记,声音要低,别高声喊。”
将最健壮的三人点出,许南清侧头,看向剩下等待任务的侍卫。“你们去周边捡些树枝石头,迅速回来,稍后听我号令。”发觉捡树枝侍卫过多,许南清又挑了好些出来,吩咐他们布置捕获棕熊的陷阱。
人墙侍卫逼近,成功转移了熊的注意力,捡好树枝等杂物回来的侍卫群按照许南清吩咐,分散开来,在往熊侧后方扔杂物过去,但没砸到熊,仅仅制造声响,以及作出侵犯它领地的举措。
还在熊脚边蹲着的温公公瑟瑟发抖,他挤出自入宫以来,最雄浑的嗓音。“许掌事,咱家可以动了么?”
若非有自称,许南清都没认出是温福在说话,她在一旁观察局势,见棕熊终于往她要引的地方去,离温福愈发远,方低声应允。“那熊还没走远,公公您保持这个姿势,缓慢后撤,不要转身,往人墙侍卫那儿去。”
保命要紧,温福只觉许南清命令式话语如同天籁,忍着怦怦乱跳的心,努力挪进人墙中,才悄悄吐出口劫后余生的长气。棕熊不知人心险恶,只饥肠辘辘,又见陷阱上摆着吃的,猛地扑过去,一头栽倒在许南清布置的网上。
“快,将网收起来!"守株待兔功业大成,许南清看了眼落网后开始扑腾的棕熊,指挥侍卫们运它回百兽处,先与猛虎关一屋。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文和皇帝便又去了陈贵妃寝殿。许南清在外头候着,连连打呵欠,直至眼底泛上泪花,头脑昏昏沉沉,才听见温福那声拖长的"陛下驾到一一”。
“陛下,臣已将棕熊制服,送回百兽处,那原本关棕熊的铁笼,臣明日便让工匠去修。”
“嗯,棕熊从百兽处出逃,本该记你一笔,但你将功补过,将它关回百兽处,朕这次,且按下不罚。”
许是与贵妃行了些事,文和皇帝稍显衣冠不整,“对了,这棕熊,为何会出逃,是有人失职,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满心只有工作,许南清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只一板一眼回话。“那铁笼牢固异常,连熊都掰不动,可偏偏被从外头掰弯,臣疑心,此事有人刻意为之,且此人,气力不同寻常。”文和皇帝直皱眉,“你可有怀疑之人?”
“臣一时想不到百兽处中,谁有这般能耐,只是兹事体大,这般气力又不属于寻常人,恐怕得一个个查。”
夜色愈发深,雨却一直没停,许南清身上挂着湿衣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抱歉,臣御前失仪。"她连连叩首,心中暗悔。大意了,她该打伞的。
文和皇帝原本还想使唤许南清彻夜查出真凶,见她一身水,到底还是心软了。
“也罢,明日再查也一样,你淋了雨,且回去好好休息。“他往许南清身旁瞧了瞧,语气显出诧异,“林明远那小子呢?他不是一向黏你么?”许南清头脑发沉,伸手掐着臂弯,勉力维持清醒。“他午后告了假,说是身体不适。”
在一旁祈福,不言不语的国师忽地发话。
“我之前说过,擅自动龟甲之人,必定会遭到报应,林世子这是应了劫。或是夜晚人易冲动,许南清脑中昏沉,听他不冷不淡,难得动了气。“国师您若真如此神通广大,又何必揪着林世子不放?您倒不如算算,究竞是何人在背后搞鬼,要害百兽处和贵妃娘娘?”国师白纱上的眉头蹙起,“许掌事此话何意?”“棕熊出逃,又好巧不巧,往昭华宫来,任谁都会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所幸棕熊被及时捉回,这才免了人员伤亡,若真出了什么事,我怕是要自裁谢罪。”
“害了百兽处名誉,又险些伤着娘娘,这计谋,真是一箭双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