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1 / 1)

第31章昏迷

国师仍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态度,好似天塌下来也不关他事,“天机不可泄露,短期内卜算太多,会遭报应,结果也会不准。”许南清不由冷笑,她还要说什么,忽地感到文和皇帝那儿传来低气压。罢了,正所谓有个词叫"上行下效”。

若非文和帝喜欢礼佛,惯爱装神弄鬼的国师又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待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文和皇帝思想开明,能接受女子入朝为官,是他的好;他沉迷神佛,与其弄清真相,更愿意维护表面和气,是他的过。而她身为他的下属,只能投其所好。

“国师超脱世俗,原就不该管红尘事,是下官僭越了。"许南清忍着眩晕,跪下行礼退让。

文和皇帝对她的识时务挺满意,往梨花木椅一坐,终于开了尊口。“这事属实蹊跷,背后必定有人主使,朕会让大理寺的人介入,查个清楚,许爱卿,朕让你搜的那些个百兽处往年资料,你可整理好了?”许南清想着时间将近,是该交了。

“回陛下,臣已整理了十之八九,明日便可上交。”“好,“文和皇帝慢慢转动手上佛珠,眼皮一撩,“听山月说,你要请个长假,是家中双亲出了事,要回去照看?”

她这个躯体父母双亡,家人离散,居然还有“家"吗?许南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套说辞了是寒山月为给她告假,特意编的,毕竞朝廷命官告假并非小事,一般也只有丁忧比较合适。而她老父老母都已入士,也不好再扒出来重新入一遍,只好是“生了重病”。“是的,还望陛下恩准。”

“很急么?"文和皇帝一直转手腕挂着的那串佛珠,嗒啦嗒啦抑扬顿挫,“不算太急的话,再等两日,等林明远身子好了,可以帮你看着百兽处再走。”许南清想说“很急,等不了”,但思及百兽处刚出过动物暴乱,她身为掌事,一走了之,而林明远那副掌事生了病,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实在不妥,长长吸了口气,窝囊地回了句。

“谨遵陛下吩咐。”

文和皇帝一摆手,示意她退下。

“那就这么着吧,你赶紧把东西整理好了交给朕,待林明远回来,便回乡去看你父母。”

许南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维持着体面,走出昭华宫的,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回到百兽处,和老六交代了继续观察情况,有事去东宫叫人。“好,小的知道了,"老六点点头,粗糙掌心挠了挠脸,怯怯问了句,“许掌事,您不舒服吗?您看着,脸色不太好。”“无碍,只是淋了些雨,回去换身衣服就好了。”许南清强撑着离开百兽处,慢悠悠往东宫逛去,她寻思自己应该去正殿给寒山月汇报情况。

可头昏眼花,腿使不上劲儿。

她努力拖着沉重身躯,来到东宫侧门,忽地感觉眼前一黑,接着便没了意识。

雨连着下了一夜,寒山月左等右等不见许南清回来,端坐书房,手持奏章,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李顺识时务给他燃起安神香,“殿下,可需奴才派人去百兽处瞧瞧?”“不必。”

寒山月脸色如常,捏奏章的指尖却发白,“派人去,反倒打草惊蛇。”李顺实在受不了这种静谧到让人窒息气氛,他总感觉再傻傻站在寒山月旁边待一刻,自己就要被罚俸禄,搜肠刮肚找了个理由便要开溜,“那奴才去门口瞧瞧,没准许掌事已经回来了。”

寒山月正嫌他有一下没一下出声,弄得自己心烦。“滚出去,留你在这儿也没用。”

李顺正巴不得跑路,迅速退了出去,受外头冷风一吹,打了个寒战,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走到宫口,就见地上躺着个人。

那人身形瘦弱,不似男性,穿着不算艳丽的常服,孤零零倒在雨幕里,浑身湿透。

李顺心念一动,走近一看,见此人紧闭双眼,混着泥与水的面貌熟悉,正是寒山月心心念念的许南清,“啊"地发出声浑然不似人的惨叫。“快来人啊,许掌事晕倒了!”

他嚎的这一嗓子叫来了不少小厮,但碍于男女大防,来的男人没敢擅动,只在许南清周边围了一圈。

匆匆从当值地赶来的宫女,纷纷躲在侍卫后面,你看我,我看你,低声议论,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全然没有要上前去搬许南清入屋的意思。一个撑着伞的人影从他们身边掠过。

他在许南清身边蹲了下去,偏过头夹住伞柄,将许南清从混着泥的雨水中捞出来,再一扯她手腕,让她趴到自己肩上。“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李顺最清楚寒山月有多讲究,平时碰到个脏东西都得恶心半天,这会儿将泥人儿捞起来搁自己身上,可不得把自己洗刷得秃噜皮了?他一马当先冲上前,招呼围观的宫女侍卫帮忙,“都愣着干什么?让殿下一人干这重活么?还不上去帮忙!”

围观的人这才上去,七手八脚要把许南清从寒山月肩头扯下来。寒山月却没放手。

他只侧头吩咐李顺,嗓音比让人打冷战的雨丝都凉,“请太医过来。”怎么又请太医?太医院的人都歇下了!

看着寒山月常年挂着微笑的脸上,难得只剩阴沉,李顺不敢反驳,只应了声"是”,转头便出去派人去太医院请人。来的还是那个老院使。

他眼观鼻鼻观心,没敢问一向整洁的寒山月为何会任由自己衣裳沾泥,也没胆子好奇一身泥水的许南清为何会在东宫正殿榻上躺着,只隔纱布给许南清诊脉。

“殿下,许掌事这是发了热……”

“这孤看得出来。“寒山月罕见打断他的话,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不必废话,孤让你来,不是要听你讲一箩筐病理,是让你来救人。”老院使不敢吱声,沉默开了方子,让药童去灶台煎药去,随后想打道回府,碍于寒山月紧绷的脸色,又没敢提,只好与药童背来的药箱大眼瞪小眼。沉默过于煎熬,老院使颤声发话。

“殿下,您近来身子可好?针对您那晕症,臣又开了副药,…”“不必。”

寒山月冷声打断他殷勤话语,脸色比外头的雨夜还阴沉几分,“限你一个时辰,将她救醒,否则,孤要你的命。”

“殿下饶命啊,殿下!"老院使噗通一声跪下来,咚咚以头抢地,“许掌事只是劳累过度,才会昏睡,身子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进补,若此刻强行唤醒,对许掌事乃百害而无一利啊!”

寒山月一愣,语气缓和稍许。

“既是'并无大碍',你方才为何不报?”老院使哆嗦着沉默。

他何尝不想说清楚?奈何寒山月方才没给他机会啊!“说话。”

老院使没敢说实话,只垂着头讲回许南清。“许掌事淋了雨,寒气入体,身上衣裳又湿,于养病不利,最好换套干的,之后卧床休息。”

“殿下,臣可以告退了么?”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老院使直觉口干舌燥,怎奈寒山月一直不发话,他也没胆量抬头,看看寒山月是不是被他絮叨困了,直直耗了许久,没忍住主动问了句。

寒山月纡尊降贵发了声。

“你今晚就在东宫歇下,她一刻不醒,你就一刻别走。”老院使哪儿敢说半个"不"?

他叩首告退,“谢殿下。”

许南清醒来之时,迷迷糊糊对上打过一次照面的帐幔。这哪儿?怎么看着又眼熟,又不眼熟?

“醒了?”

熟悉嗓音从耳畔传来,许南清吓一激灵,本能回了声"殿下”,看清寒山月眼底乌青,本能要挣扎着下榻行礼。

“你大病初愈,不必行此大礼。”

寒山月扶住她胳膊。

许南清望着窗子照入的明艳日光,顿感不好。前几日她从东宫出发去百兽处,天不过刚蒙蒙亮,这会儿太阳都打东边升起来了……

“几时了?"久未饮水,她嗓音难免干哑。寒山月垂眸,从未侍奉过人,但见过不少伺候人的他提起茶壶,缓慢斟了一杯,“怎么?”

许南清满心满眼都是"上班迟到该扣多少工资?"“她现在赶过去将功补过还来得及吗?″。

她一掀身上锦被,光着脚要往地上踩,“今日当值该迟了。”“别动。“寒山月轻轻抓了下她脚踝,转瞬又松开,耳根红了个遍,“本宫给你告了假。”

许南清闻言收回脚,在榻上坐好。

帮她请假就请了,怎么还把要下榻的她用这种保护姿态推回去?搞得她像个随时要碎掉的脆弱花瓶一样。

“喝。”

寒山月不由分说将茶盏递来,面色紧绷,与当时给许南清下毒的姿态没两样。

许南清边接过,边试图打商量,“殿下,我体内有一种毒就够了,犯不着您下两次…咳咳咳,好烫!”

茶水洒了一地,寒山月手忙脚乱扯帕子去擦,没干过活,他非但没擦掉水渍,还将湿润面积扩得愈发大,“抱歉,我不知道茶会这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