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1 / 1)

第49章049

第四十九章

马车走到城外三里时,忽然停了下来。

七娘子和几个丫鬟都有些疑惑,沈隽便掀开前面的帘子看过去,很快又转过来,笑盈盈地道:“娘子,您猜前面是谁来了?”七娘愣了一下,旋即微微睁大眼睛,“不会是阿嬛吧?”沈隽没说话,掀开了前面的帘子,露出马车前的人。只见王小娘子在看到七娘子之后,忽然眼睛一亮,在原地蹦了几下,用力朝她招招手,“阿筠!我来送你!”

七娘子方才冷下来的心再次回暖,拎起裙角就下了车,直奔王小娘子而去。见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站在一块儿,高高兴兴地说起了话,沈隽也不由弯了弯唇角,心情跟着好起来。

多多少少冲散了些跟家人分开的伤感。

为了不打扰两个小主子叙话,丫鬟婆子们都站得远远的,荷香凑到沈隽身边,小声嘀咕:“老爷还是娘子的亲爹呢,看着还没王家娘子待娘子好,真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前头的松香扭过头来瞥了一眼。荷香顿时收声,缩起脖子吐了吐舌头。

沈隽不由失笑,心心道也就是梅香姐姐这会儿在马车里收拾东西,不在跟前,要不荷香回头估计还要吃一顿排头。

半刻钟过去,两个小娘子被常云和王家的嬷嬷分开,即便有再说不完的话,也到了该分别启程的时候了。

马车再次驶动,七娘子趴在窗框前,对王小娘子挥手,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还是没能说出来。

沈隽察言观色,想安慰她不要紧,还会回来的,可话即将出口,却又不知道还会回来这件事,究竞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安慰。马车越走越远,王小娘子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小点,七娘子收回视线,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见她的情绪有些低,梅香便倒了杯茶推过去,“娘子喝杯茶吧,方才说了那么些话,定然口干了。”

七娘子接过,却只是端在手里,视线落在随着马车颠簸而晃动的茶水水面,渐渐地出了神。

见状,沈隽与其他人便也不再出声打扰。

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余先生和四喜。

余先生正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四喜却觉得坐车无聊,刚想拿出针线活儿来做,前面就传来余先生的声音。

“要是眼睛不想要了,你就继续做。”

四喜动作顿时僵住,讪笑着抬起头,却见对方连眼睛都没睁开。她不由好奇地问:“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刚准备做针线啊?”余先生也没打算卖关子,依旧闭着眼睛,“听到你拆包袱从里头拿东西的动静了。”

四喜……”

她悻悻然把针线放回去,又拿出几根绳子,“那我不做针线,打打络子总行吧?”

余先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睁开眼睛看她,忽然问:“我上回教你写自己的名字,你可学会了?”

四喜支吾了一声,眼神飘忽,“那阵子是学会了的,这不好些日子没写过,就,就…”

“就忘了?”

四喜老老实实点头。

余先生忍住扶额的冲动,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定定看着她。四喜……”

她手底下飞快地打着络子,也不往上头看上一眼,一个如意结很快成型。见余先生还在看着自己,她抬手揉了揉脑袋,心道有七娘子和兰香还不够您教的,您真该办个私塾,到时候找一群小孩儿围着您叽叽呱呱……不过心里想归心里想,实际上她还是认命地道:“要不……您再教我一遍?”余先生看出她的不情愿,一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摆了摆手。“罢了,回头再说吧。”

四喜也看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又不想教了,心里只有逃过一劫的庆幸。欢欢喜喜地应了声好,便继续低头打自个儿的络子。这时候赶路自然是件辛苦事,尤其是走陆路,一是因为路况不佳,即便是官道,也颠簸得不像样子,二则是因为马车的防震不到位,赶路时坐上一天的马车,整个人都要被摇散架了,腰酸背痛浑身疼,没有一处不难受的。她们一行人便是如此,坐了一整天的车,晚上到达客栈后,都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点儿便洗漱睡下了。

就连松香这个平日里不容易睡着的人,也一沾到枕头就睡熟了,一晚上连个梦都没做。

但即便如此,第二日起身后,几人一打照面,都不约而同地掩唇打着哈欠,满脸的疲倦之色。

连她们都如此,七娘子这个平日便身子弱的人更是差点儿浑身酸疼得连床都起不来。

不过她一向好强,还是忍着疼爬了起来。

好在这家客栈的朝食做得不错,带着面香和芝麻香气的胡饼,几碟小菜,再配上一碗热腾腾且开胃的胡辣汤,七娘子的面色终于恢复了些。坐上马车,她还是怎么坐都不舒服,不是扶着腰就是锤着腿。“娘子,奴婢替您揉一揉吧?”

“娘子,奴婢会一点按摩的手法”

忽然间,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松香略带诧异地偏过头,“兰香,你也学过?”沈隽“嗯"了一声,“我阿爹会这个,我跟他学过一点儿。”她们两个有这个心,七娘子本身也难受,自然不会拒绝,便点了头,平趴在榻上,任由她们俩按捏。

许是技术还算不错,不多几时,七娘子便觉着身上的酸疼没一开始那么明显了。

又过了半响,她便枕在梅香的腿上睡着了。沈隽与松香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而后甩了甩有些酸乏的手腕。

之后三日仍是重复赶路,休息,赶路,休息的过程。这下别说七娘子了,沈隽等人都觉得快顶不住了。还好到了翌日,常云便同众人宣布,只需要再行一日陆路,明儿到了云州,他们就会上船转水路。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觉得后面都有盼头了。当日下午,一行人顺利到达云州。

刚到客栈,便有人找上门来,自称是方家的下人,言辞有礼,客气周到,还出示了方家舅爷的信物。

说他们家老爷正好在此巡查铺子,听说七娘子来了,还正好住进了自家的客栈,便遣了下人过来问安,还道自家老爷忙完之后,便会亲自来看望外甥女,还在酒楼定了席面,到时候请他们过去用饭。来人是常云接待的,将对方送走后,她便上楼去询问七娘子的意见。七娘子一听是自家舅舅,便欣然答应了下来。正好她对云州这座城也有些好奇,当时随父从盛京去东山县赴任的时候,他们走的不是这条路,因而没有路过这里。眼下正好有机会,她便想着好好逛逛。

余先生上课的时候,还曾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话,这样也算是在行路中罢?

傍晚,方家舅爷亲自来接七娘子外出,余先生和常云也一道作陪。陪着七娘子外出的是梅香和松香。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稳妥起见,还是带上了两个年纪更大些的大丫鬟,至于沈隽和荷香,则是待在客栈的房间里,守着带过来的东西。把他们一行人送走,二人回到房间。

荷香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框旁,看载着七娘子和余先生的马车逐渐走远,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怎的了,怎么还叹上气了?”

可以不出门,倒是正合沈隽的心意,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车上还要跟松香轮换着给七娘子按摩,人早就累得不行了,正好趁这个工夫好好休息一下。至于不能逛逛云城……

这确实算是一件遗憾事,但眼下没有这个机会,也的确没办法。他们在云州只短暂地待这么一个晚上,明日一早便要去码头坐上开往盛京的客船。

荷香头也不回地道:“听说云州的菜与别出不同,酸酸辣辣极为开胃,舅老爷订的那家酒楼的菜肴更是美味,一想起吃不到味道那么好的菜,我这心里就难过得紧…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沈隽不由笑出声来。“我还当你是遗憾没能跟着去逛云州城,结果是遗憾没能吃到那家酒楼的特色菜?”

“对啊!"荷香转身回来,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道:“亏你还是杜妈妈的女儿,怎的一点儿都不在嘴上打点,吃什么都没什么差别似的,我跟你说,到了一个地方自然是要入乡随俗,尝尝当地的菜,要不然岂不是白来了?”沈隽配合地点点头,“嗯嗯,受教了,多谢荷香姐姐教我。”“死妮子!你笑话我!”

荷香一听这话,顿时叫了一声,扑了上来,伸长胳膊来挠她的痒痒。沈隽左躲右躲都没躲得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赶忙连声认错,“好姐姐,我错了”

见她脸都红了,荷香这才收了手,轻哼一声,“那就先放过你。”沈隽躺在罗汉榻上缓了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懒洋洋的不想起来,荷香见状,也跟着躺到她旁边。

二人仰头看着客栈房间上方的横梁,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气氛安谧又宁静。“兰香,你有没有觉得,虽然路上有些劳累,但在外面还是挺有意思的。半响,听见身边传来的声音,沈隽先是点了点头,旋即想起对方看不到,便又"嗯"了一声。

荷香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又继续道:“也不知道茴香怎么想的,居然主动跟娘子说要待在府里看院子,就不跟着去盛京了,她好端端的二等丫鬟,怎公都轮不到她看院子,真是……

闻言,沈隽也不觉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她顿了顿才道:“许是……她不想舟车劳顿?”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道嗤声。

“咱们都是皮糙肉厚的下人命,又不是矜贵的娘子郎君们,哪有什么怕不怕赶路可说的?”

荷香说着便转了个身,拿手撑着脑袋,侧对着沈隽,小声道:“照我猜啊,她怕是舍不得她娘,这才不跟着一道过来的。”说到茴香的阿娘,沈隽便想到了些不怎么愉快的记忆,“她阿娘原先也是府里的下人?”

“嗯。"荷香打了个哈欠,“不过不是家生子,也不是从外头买来的,而是牙行介绍过来签了短契进来帮工的,听别的婆子说,她那会儿干活不利索,也不仔细,短契的时间到了主家就没继续雇她,谁知道过了半个月,她就把自家女儿,也就是茴香卖进府了,还是死契。”

“我跟阿姐是方家的家生子,你们一家是林家的家生子,这都是没法子的事儿,可她却是被自家人卖进来的,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沈隽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件事,不由皱了皱眉。照理说,对待把自己卖掉的人,即便不恨就不错了,可看茴香那个表现,非但不怪,竞像是还很有感情?

她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疑问给问出了口。

荷香一听就撇了撇嘴,“谁知道呢,也不晓得她娘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也是她自个儿脑子不好使,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真真儿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算了,不说她了,想起来我就生气。”

沈隽抿嘴笑了笑,别看她嘴上不饶人,其实还是跟茴香关系挺好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恨铁不成钢。

两个小姑娘头对着头说了一会儿话,就不约而同地打起哈欠来,一个接一个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夜幕渐渐落下,星子点缀其间,一轮弯月被薄薄的云雾半遮住,只露出一半。

当客栈楼下传来马车动静的时候,沈隽忽然醒了过来,撑起窗户往下一看,原来是七娘子她们回来了。

赶忙回神把荷香叫醒,二人整理了一番衣裳就下楼去迎。七娘子同自家舅舅分别的时候,面上带着不舍,她在林家的时候,连出门的次数都被李氏管着,更难得能见到方家人,此次分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方家舅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正好我也要去盛京,到时候再带你出来玩,想来老太太应当会同意的。”常云也在一旁安慰小姑娘:“是,老太太是极开明的。”七娘的情绪这才恢复了些许。

方家舅爷走后,七娘这才带着人回到客栈,见沈隽和荷香出来相迎,便笑了起来,“莫不是闻到给你们带的饭菜香味儿了?”荷香顿时眼睛一亮,拉着沈隽上前行礼,大大方方地道:“多谢娘子!就知道您最疼我们啦!”

七娘失笑,让梅香把食盒拎过来给她们,自己则是带着松香先回楼上歇下。最终还是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云州菜,荷香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沈隽原本没什么胃口,但在她的感染下,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些。不得不说,酸辣的菜的确很开胃,味道也不错,就是有点儿费嗓子,一顿饭下来,她喝了好几杯水。

翌日。

天刚蒙蒙亮,她们一行人便离开客栈,前往码头。不大的码头前方,却停泊着好几艘偌大的客船,码头上人潮拥挤,熙熙攘攘,有前来坐船的人,也有卖力气的挑夫和纤夫,也有前来接人的人,还有在边上卖各式各样吃食的小摊贩……

众人好不容易登上船,安置好行李后,沈隽陪着七娘子走上甲板,水气的味道迎面而来,是完全不同于陆地上的感觉。不知等了多久,随着纤夫们的号子声,客船渐渐开离岸边。前方景象平坦开阔,观之令人的心境也不自觉自由起来。在船上的日子,一如水面般平静。

除了梅香有些晕船之外,其他人倒是都还挺适应,沈隽拿出杜妈妈给自己准备的酸梅子,让对方难受的时候便含上一颗,虽然还是晕,不过症状倒是减轻了些。

见她仍是难受,沈隽又去找了船上的人,同他们讨了个治晕船的土方子,一副药下去,立马就见了效。

梅香好起来之后,记挂着沈隽的好意,便给她安排了个陪七娘子说话解闷儿的活儿,自己则把她原本的活儿都接了过来,包括给七娘子洗衣裳什么的,倒是让她闲了下来。

余先生却见不得她清闲,第二日便把沈隽和七娘子嬉过来上课,船上同马车上不同,只要是风平浪静的日子,便十分平稳,并不影响读书习字。除此之外,余先生还教会了沈隽下棋。

“下棋可修身养性,培养心性。”

她将棋盘上的棋子捡起,各自丢进两旁的棋盒中,又道:“程先生也曾说过′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注1]“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沈隽帮着她一道分棋,闻言便试探着道:“他是说下棋虽然是小道,但仍然认可下棋对人心性的磨炼?”

余先生“嗯"了一声,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正是这个意思,你日后若是走科举为官这条路,下棋就是必须要学会的一件事了。”沈隽倒是没想过那么远,现在只是觉得下围棋挺有意思的。古代的娱乐没有那么多,这也算是一种消遣方式了。之后的几天时间,便在读书,习字,下棋,被考察功课中过去。客船到达盛京的那一日,正巧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大娘子派来的人早就等在码头上,见到她们下船便迎了上来。

脸上带着笑地同七娘子行礼,叫身边的人帮着将她们的行李搬上马车,又跟常云叙了两句旧。

坐上前往盛京城的马车,七娘子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不过是一年多没有回来,她便已经觉得这周遭的景象有些陌生了,也不知府里的人……

码头离得不远,没走多久,马车便到了城门口。此时不过天刚亮起,城门口便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等待进城的百姓,除了穿着布衣的平民百姓,还有不少背着书箱,穿着直缀或是青衫的读书人,足足排了好几列长队,但却丝毫不乱,井然有序。

沈隽透过帘子被风吹起的缝隙,往外瞧了一眼,登时便被眼前巍峨高大的城墙吸引了目光,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便是盛京吗……

约莫半刻钟后,马车驶进城门,沿街的店面都已经开门做起了生意,脚店和酒楼门前的彩旌随风飘扬,街上随处可见端着食盒招揽客人的伙计,连读书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多了。

兴许是看到她们看向这些人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常云不由笑了笑,“再过月余,便是春闱的日子了,这些人都是来自各地的举子们,提前来京中准备参加的。”

“若是来得晚了,怕是连能住的地方都找不着了。”听她这么一说,沈隽和七娘子顿时明白了。“常云姐姐,姑姑此番也要参加春闱吧?”提到自家娘子,常云面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她点点头,“那是自然,从我离开盛京那日起,娘子便住到了书院之中,连家都没回,就是在为了此次看闱做准备。”

听到这里,七娘子的小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失落。“那这么说来……我今个儿便见不到姑姑了?”“”这………

常云有些不太答得上来,毕竞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不怎么清楚自家娘子的打算。

就在这时,前来接人的李知坐在车辕上开了口,“七娘子放心便是,娘子一早就吩咐过,接到您之后,便让我差人往书院里送个信儿,想来到下晌时分,那边就能收到信儿了,不出意外的话,您晚上应当就能见到娘子。”她话音落下,七娘子便重新高兴起来,用力点点头,“那便太好了!”不多几时,马车驶入一条巷子,慢慢在林家的宅子前停了下来。紧接着,门房的人打开侧门,将板条铺在台阶上,马车重新驶动,从侧门进去,最后停在了垂花门外。

沈隽和荷香待车停稳后便提前跳下了马车,一抬眼就瞧见一位面容慈和的嬷嬷等在外头,看对方身上头上的穿戴,应当是林老妇人派来接人的。七娘子被松香扶着,踩着凳子下车,对方便笑着迎了上来,“七娘子来了,老太太正等着呢。”

“周嬷嬷。”

七娘子自然是认得这位的,正是自家祖母身边得力的人。周嬷嬷倒也不托大,待她十分客气尊重,领着她们到了林老夫人所住的春深堂。

“老太太,七娘子到了。”

林老夫人长着一张并不温和的脸,颧骨微高,眉峰上挑,见了一年多未见的孙女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淡淡地招呼了一声"回来了就好。”七娘子早知自家祖母的脾性,便也不觉失落,跪在下人铺好的蒲团上行了个大礼。

“七娘给祖母问安。”

林老妇人“嗯”了一声,将她叫起,又道:“你姑姑那边已经给你收拾出了一间新院子,回头让人带你过去,这些日子便暂且住在那边,晚上等她从书院回来,全家一块儿吃个饭。”

七娘子自是应声称是。

沈隽陪在七娘子身后,视线微垂,并不乱砍,规规矩矩地跟在行礼,安安静静地听这对祖孙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地说话。“你身边这丫头是新来的?倒是瞧着眼熟,抬起头来我看看。”一听到“新来的”这三个字,沈隽就知道是在说自个儿了,于是便慢慢抬起头来,果不其然,林老夫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奴婢兰香,见过老夫人。”

她上前半步,屈膝行了个福礼。

林老妇人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半响,语气里带了丝恍然,“你是珍娘家的姐儿?”

珍娘便是杜妈妈的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