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螺钿香(〇六)
按说验毕,四人走出县衙,虽已见日薄西山,但夏日天长,离天黑还有一阵,街上仍是热闹,周遭店铺未关,摊贩未收,正趁着这凉风徐徐时候多做些买卖。张达走在最尾,将手插.入斜襟,暗暗一数,身上所带银钱不多,根本不够请他一家三口下个好馆子的。他只得将手拿出来,默口不言,一路跟在他们后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
以为他三人已忘了他要做东请客之事,正暗暗庆幸,谁知走着走着,杜仲忽然扭头问他:“张大哥,咱们到哪里吃饭去啊?”九鲤亦转头,“是啊张大哥,你常在这条街上行走,想来各家酒楼你都吃过,谁家好吃呀?″
张达心头又窘又慌,啻啻磕磕笑道:“要说哪家好吃呢,还真是,真是没有,你别瞧这街上开着五.六家酒楼,可都十分将就,要说好吃堡一-”眼瞧着前头摆着个馄饨摊子,他心中算盘一拨,指着道:“那老妇人煮的馄饨不错,真的!你们别看它就是街面上的小摊子,手艺真是一绝!”九鲤待要点头,谁知庾祺冷笑发声,“跟着张捕头跑这一趟,车马没有不说,连晚饭也要用几碗街边馄饨打发我们,张捕头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啊?”这人说话真是不讨人喜欢!张达心里暗恨他一回,发讪道:“嗨,这是哪里话,庾先生想吃什么只管说,前头有家苏州馆子,要不去吃一吃家乡菜?”想着与那家的掌柜还算熟识,了不得挂上账,下月再结。不想庾祺侧过身,反剪一条胳膊,又道:“听说各地才子富商到南京都爱夜游秦淮,想必那一带有不少酒楼饭馆,我们自到南京还未去游过,张捕头既要做东,不如请我三人到秦淮小坐如何?”
此刻张达恨不能遁地而逃,可话是自己说的,这会再推,恐怕男子汉脸上无光,只得硬着头皮点头,“也好,也好。就是离得稍远了些。”“远怕什么啦,反正天黑还要一阵子。“九鲤一听要往秦淮一带去,满心欢喜,从前总在书上看人颂赞秦淮风光,眼下终于自己也能去逛逛了!四人便向着曲中一带去,约行小半时辰,渐见竹摇清影,兰街灯市,许多人家门前悬挂灯笼,仰头望去,楼上小轩窗内到处是金樽檀板,笙笛参差。九鲤举着脑袋看个不停,一行看一行笑,从前还只有在大节下才得见这场面。庾祺斜眼留神着她,眼见她要撞到个相公身上去,忙一把将她扯回。她“哎唷”一声,并未撞到那人,那人却朝她作个揖,“撞疼了小姐不曾?”九鲤见他是个书生打扮,又如此有礼,便嘻嘻一笑,“没有没有。”那人直起身来,还欲搭讪,不想庾祺将九鲤拽至身后,挡在前头冷眼看那相公。相公在他注视之下打个冷颤,只得悻悻走过去了。九鲤走在旁边道:“您为什么一定要对人凶巴巴的?我看他很有礼,又不曾冲撞咱们。”
庾祺满心无奈,不欲理她,看见一家装潢清幽淡雅的酒楼,扭头与张达道:“我看就这里吧,懒得再往前走了。”张达抬头一看,好墨!岚松楼!这可是曲中一带最贵的酒楼,好些有名的妓家都是朝这楼里叫酒饭款待贵客,亦有许多外地富商才子在此摆席设宴。他站在门前踟蹰不前,偏杜仲拉着他道:“走啊张大哥,师父都进去了。”一进去,见店内四愁皆有各地才子题诗题字,一径题到楼上去,雅间内又挂着些名仕画作。推开几扇窗,秦淮河尽收眼底,河中画舫游船川流不息,沿岸行人熙来攘往。
九鲤站在隔扇窗前,欢喜得直叫庾祺来看,“叔父您看河里,好生热闹!瞧那些姑娘,打扮得真好看!”
庾祺刚要完一席酒菜,缓缓走到窗前来,“真是时人不识苍生苦,那些姑娘未必想有这份热闹。”
九鲤原觉得他这话有些扫兴,可忽忆起荔园那位柔歌,又觉得他这话不错,再看画舫中那些歌伎舞伎,仿佛个个言不由衷笑不由心。她拉下笑脸,“您说得不错,我不过是′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①。'之人。”
因见她神色颓落,他又不忍心,转开话峰,“这回你总不会再怨我日日把你拘在家里了?”
她轻哼一声,向上抬着眼珠子,“那往后也要常许我出来逛逛才好。”庾祺没奈何地笑一笑,朝河中望去。水流自西向东,稍有湍急,想是前夜下过暴雨的缘故。因而转头问张达:“此处离尸体打捞上来的地方远不远?张达正在桌前暗暗算账,算到心痛处,哪里还听得见人说话?还是杜仲走到他跟前敲了敲桌子他才醒过神来,“先生方才问什么?”“我问此处离打捞起汤成官的地方远不远。”他走到窗前来张望一会,朝下方不远一座石桥指去,“就在那桥底下捞上来的。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过是在想,他是从何处跌下河而已。”张达摆着手往桌前走,“嗨,管他哪里跌下去的,反正不是他杀就不关我的事了。明日叫他老婆来把尸首领走,这事就算完了。”九鲤忙跟去,“怎么就完了?我的东西还没找回来呢。”他坐定了讪讪一笑,“不是我推脱,我看姑娘的东西八成都随汤成官掉到河里了,现今不知冲去了哪里,姑娘总不能叫衙门为了几件首饰把秦淮河捞一遍。再则说,衙门有规矩,替人打捞财物需得事主出银子,赔这许多人力财力,也不值当不是?”
九鲤无话能驳,只得气呼呼拂裙坐下,“衙门里的人都是这样当差?”张达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地笑道:“我还算尽职尽责的嘞!也不是我背后说人,我告诉你,从午晌我带了尸体回去,王大人不过随便吩咐了两句,根本不大放在心上。”
“那叙白呢?”
“齐大人不是这几日告了假堡。”
杜仲呵呵笑道:“怪不得常言道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呢,上回荔园案发,王大人急着就要拿我和鱼儿过堂,这回又懒散懈怠,原来是因为荔园的死者家里有钱,而汤成官不过是个穷偷儿。”张达笑叹:“小兄弟,你早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失为你的好处。”说笑间,两个伙计敲门进来上菜,七个碟子八个碗的一摆上,张达就笑不出来了,心内又在盘算为这一顿饭,不知后头要打多少日子的饥荒。九鲤喊了庾祺用饭,掣动碗碟,和张达道:“我那些东西不可能掉进河里。”
张达没应声,杜仲倒问了句为什么,她抬抬月眉,“你想,汤成官偷了东西,第一件事当是做什么?”
“自然是销赃曪。”
“那不正是了?他偷我的那些东西,都是头面首饰,曲中这地方妓家多,你看方才咱们过来,街上好几家打金银器的铺子,这些东西卖给他们,熔了另打,不正是个销贼赃的好去处?”
杜仲不住点头,“有道理,正是因他销了赃,手里有了钱,心里一高兴,这才吃得醉醺醺地跌进河里!”
两人趴在桌上相互.点头,九鲤一扭脖子,见庾祺还在那窗前站着不过来,以为他没听见喊,便起身去叫。到窗前一看,楼下靠岸边正泊着只花船,两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吃得微醺在船头嬉戏打闹,引得岸上也有几个相公驻足观看。她当庾祺也是瞧这两个女人瞧出了神,便把脑袋伸到窗外,偏着脖子瞅他,“叔父,虽说秀色可餐,可终归还是饭菜实在啊。”他斜睨下冷眼,看见她的发鬓在夜风中丝丝缭乱,映着星汉灯火,动了他的心心魄,他又没奈何地笑了,“你这张嘴,到底是几时学得这样刻薄?”“耳濡目染堡。”
“家里都不是嘴巴尖利的人。”
九鲤歪着一双笑眼紧盯着他,他须臾会悟过来,冷哼着转身走了,“我也从不是刻薄之人。”
入席后,庾祺端起碗,看见张达的愁容,又看看满桌珍馐,笑道:“张捕头怎么对着这满桌的好酒好菜也像毫无食欲的样子?可见家中也是顿顿美酒佳肴,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张达别过头去抓耳挠腮,须臾回转脸来,提起箸儿豪情万丈,“唉,不说了,不说了,大家吃!先饱餐这一顿再说!”待用完饭,叫来伙计会账,一顿饭竟吃去二两多银子,张达实在掏不出这些钱来,只得借故将伙计拉到一边,正欲悄悄商议赊账之事,谁知庾祺却掏了镜银子放在桌上。
张达惊愕一下,心弦一松,脸上忙笑,“庾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您瞧,说好是我做东的,何劳您破费?”
庾祺起身道:“不必客气,你若过意不去,明日你再还席,请我三人游河如何?″
游河,开销岂不更大了?张达只好讪笑点头,“好,好,明日就请先生游河。”
次日一早,庾祺三人果然又雇了辆马车到这一带来,及至河背后的大街上便下车步行。此街相较夜间又是另一番景象,许多妓家尚未起身,到处是清和院落,别馆幽静,街上的铺子倒是都开了,以饭馆酒肆,脂粉头油,布匹首饰的居多,真是百宝争辉,琳琅满目。
九鲤看见家独占三个门脸的脂粉头油大铺子,里头也带着卖些头面首饰,因想到自己那些东西也大有可能销在这种铺子里,便和庾祺说了两句,捉裙走进店内向柜后那伙计打听。
那伙计倒伶俐,即便不是来买货的人也一样笑脸迎待,认真想了会道:“不认得什么汤成官,我们铺子里虽然收货,可一向收的都是老主顾的东西。“你再好好想想,那人是个勾肩驼背矮矮瘦瘦的男人,瞧着就没个好人样。他卖的东西里该有一支凤头衔珍珠流苏小串的金步摇,或是一对嵌粉碧玺的压鬓簪,又或一只一一”
话音未端,就听见内室有个女人搭腔,“瞧着就不像好人的人,那就更不敢收他的东西了。”
旋即人打帘子出来,竞是关幼君。如今穿了些稍有颜色的衣裳,不过仍是淡雅得紧,她身后跟着个精明相的中年男子,想是这铺子里的掌柜。“庾先生也在。"她含笑近前来向庾祺稍稍施礼,又问九鲤:“怎么,鱼儿姑娘是在找人还是找东西?”
九鲤眨眨眼,见礼道:“真是巧得很,姨娘也在这里,您是来买东西的?”她摇头笑笑,“我是来查账的。王掌柜,这三位是我的朋友,有劳你上些好茶果来。“说着走去撩开那帘子,“庾先生,请内堂说话。”三人进去,九鲤窜到庾祺跟前来,笑道:“原来这也是姨娘家的买卖。”幼君一面邀坐,一面谦逊,“不过是在曲中一带开个小买卖凑个热闹而已。”
“这还是小买卖啊?"九鲤环顾着内堂落座。“南京这地方,最负盛名的就属这秦淮河风光,外地商人到南京都不免要到这里逛逛,在这里开间铺子,不过想多结识几个天南地北的朋友,不是为赚钱。“幼君说着,看了庾祺一眼,又不与他多说什么,仍向九鲤道:“姑娘方才到底是想问人还是问东西?”
九鲤坐在庾祺旁边,向前欠身道:“既问东西也问人,是这样的,家中失了盗,那人偷走了我的头面首饰,昨日那偷儿在这附近吃醉了酒,跌到河里淹列了,尸体是捞上来了,却没找着我的东西。我想那偷既在这里吃酒,想必我的东西也是在这附近销的,所以就想着问问这些卖有首饰的铺子,没想到才进第一家,就是姨娘家的生意。”
恰逢那王掌柜亲自端了茶果进来,忍不住搭腔,“原来昨日河里死的那个人是个偷?昨日捞人时我也去瞧过,没见过那人。幸好姑娘先进了我们家,也省得后面虚费口舌了。”
“这是什么意思?”
王掌柜挨桌奉着茶果,“我在这里看铺子看了七.八年,这一带的行情我最清楚,这街上的铺子虽多,三教九流的人也多,可没有哪家正经做买卖的会收来历不明的东西。您想啊,今日花钱收了,明日官府访来收缴了东西不说,还落个罪名,谁肯做这亏本的买卖?”
庾祺呷了口茶问:“照如此说,东西一定不在这条街上?”“那也不一定。"幼君摇头道:“正经开铺子的不敢收,没准行院人家会收,那些钗环首饰本来就是姑娘家戴的,她们上哪里买不是买,若遇到东西好价格低的,自然就收了去,反正官府查访也不会挨个去查他们家中。”九鲤重重叹了口气,“那就难访了,这里妓家如此多,我们也不能挨家挨户去问。”
幼君看一眼庾祺,笑说:“不过丢了几件首饰,庾先生又不是另买不起,姑娘何必一定要原来的?姑娘出去瞧瞧,看中了什么,我叫他们包了给你送家去。”
九鲤仍是失落摇头,“多谢姨娘,只是我那里头有件东西是世间再难求的。”
“世间难求?我倒想听听是件什么珍宝?”庾祺咳了声,搁下茶碗朝幼君无奈一笑,“她是小题大做,这丫头就是这脾气,是她的东西,就是放着不使,也不能丢,即便另买新的,她心里一样疙疙瘩瘩不痛快。”
可见真是个常给宠着惯着的丫头,为几件她不戴的首饰,一家子陪她大热天里寻访。幼君心里如此想,也觉得要待她体贴点,大概如此,庾祺这人只怕也能变得亲切一些。
思及此,她便放下茶碗,“这样好了,我带你们去找个人,或许她能帮你们找着东西的下落也未可知。”
九鲤跟着起身道:“不会耽误姨娘的正经事吧?”“不妨碍的,我这里的事情办完了。何况离得又不远,不耽误什么工夫。”一行出了铺子,幼君见他三人无车可乘,道又近,便也弃了马车不坐,与九鲤并行前头,顺着大街朝前领路。未几誓进条小巷中,走不多时,来到一户好家门前。
敲开门,院墙下千竿细竹,长得也不高,刚越过墙头,投下半亩翠阴,随下人蹙进前院洞门,内院又有棵老榆树,枝影横参,直投在西厢门窗上。那门旋即开了,只见一位二十岁出头尚未梳妆的娇娆女子走出来,拉了幼君的手便嗔笑,“唷,是关大姑娘啊,您可是难得肯上我家来一趟,想是有什么难应付的差事想起我来了?”
说话瞟见庾祺,立时羞红了脸,忙用手将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刮了刮。幼君反握住她笑笑,“难道无事就不能找你?好些时日不见,我倒惦记着唐姑娘的好琴音呢。”
“前些时贵府的二爷没了,我还去了,只是大姑娘贵人事忙,略吊一吊就走了,不敢打搅。”
唐姑娘一面说,一面将众人请到正屋,不等他们开口,便急着回房梳妆。末了唐家妈赶来拜见幼君一回,寒暄几句后,又忙下去张罗好茶果。九鲤从未到过行院之中,看那些人只觉新奇,便在椅上伸长了脖子往隔扇门外看。那头唐姑娘正好梳妆完进来,看见她掩嘴一笑,“唷,这是哪里的一位天仙似的小姐?让我都自叹不如了。”
九鲤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怎样答话好,却听幼君在上首椅上澹然笑道:“这是我的外甥女。”
竟成了她的外甥女?九鲤瞠目,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笑,“唐姐姐,你认得柔歌么?”
“她啊,听说她嫁人了。"唐姑娘拂裙坐下,扭脸问幼君:“你们是来找柔歌的?”
幼君摇头,“我这位外甥女丢了几件要紧的首饰,想那偷东西的小贼大概会到曲中来销赃,我想你帮我留心看看这些东西都给谁买了去,若有了下落,我们自会出钱买回。”
唐姑娘正端着茶碗,一时笑散了,骏几人一眼,“你们说的那贼是不是昨日淹死的那个?”
幼君点头,“正是,你认得他?”
“倒是不认得嗥,只是前日下响他曾到过我家,抱着些东西来卖,我当时正要出局子不得空,就没看他的。果然卖的不是正道来的东西,我说呢,看他长得就贼眉鼠眼的。没想到昨日听说河里捞上来个人,我家娘姨去瞧过,说身形和前日来的那人一样,十有八九是一个人。”庾祺忽然插话,“姑娘能否帮忙打听打听,看这一带是否有人认得他。”唐姑娘媚眼如丝地打量他几回,“先生是衙门的人?是为查东西呢还是查死人呢?”
“都为。”
那唐姑娘慢笑着点两回头,又把眼睛照到幼君身上,噗嗤一声笑出来,隐含意味,“那好,我打听到了就到府上告诉大姑娘,大姑娘再去告诉官爷。幼君看了眼庾祺,心中有些尴尬,脸上微红,只好低下头呷茶。九鲤观着她二人神色渐渐领会,想是那唐姑娘误以为幼君与庾祺有什么关系,偏偏两人都不讲明,叫人要辩白也不知从何说起,何况主家还没开口呢。她又暗窥庾祺脸色,他倒没什么,仍像事不关己。这厢出来,告辞了幼君,三人沿小巷往河边走,去会张达。庾祺行在最前,九鲤盯着他的背影,想到才刚与关幼君道别时她眼中一丝若隐若现留恋。正好杜仲凑过脑袋窃窃私语,“嗳,你说那关姨娘怎么会待咱们家的事那般热络?放着自己的正事不理,还亲自引咱们来托这位唐姑娘。会不会是因为在她兄弟的案子上,师父一一”
连他都有所察觉,只庾祺像不知情,真不知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九鲤益发不耐烦听,甩了甩手,“哎呀不知道!人家肯帮自然是好,还管她为什么。“他鬼鬼祟祟笑一笑,“有人帮忙嗥当然好曪,就怕不是白帮忙,日后要报答的。”
“什么报答?”
他朝庾祺的背影递个眼色,“我看她是对师父有意,不然这么位大忙人,会无端端为个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奔走?”九鲤哼哼唧唧替人寻着借口,“万一,万一人家就是一副热心肠呢?”“热心肠?“杜仲冷笑,“你忘了关展是怎么死的了?虽没有证据,可咱们都心知肚明。”
可不是嗥,哪有三番两次送东西帮忙的?何况关幼君又不是她,是个无事忙,就爱管闲事。她渐把脖子低下去,甩着手上细细一条竹枝,心里像倒了只配瓶似的,汩汩冒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