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螺钿香(O八)
在这大榕树底下约等了有三刻,还不见张达与杜仲拿住人回来,九鲤不禁有些担忧,转到榕树后头去眺望史七家的房子。瞧着也并不远,怎的一去就不见回来,难道是那史七跑了不成?或是他家有什么人难缠?因又转到前头来问那卖茶的妇人,“大嫂,史七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妇人摇头,“史家都死绝了,就他一个。”一个人还好对付,可九鲤还是坐不定,在桌旁走来走去。野风吹拂,庾祺瞥见她石榴红的裙边像鱼尾在水中游来游去,要抓抓不住似的叫人心痒。庾祺朝那房子望一眼,叫她仍坐下,“放心,张达的身手不错,不会有什么事。”
“您怎晓得张达的身手不错?”
他没答复,又朝妇人要了壶茶。九鲤渐渐想起什么,看他一眼,也闭嘴不问了。只是不知怎的等得心焦,横竖坐立难安。过不多一时,终于见三人从那坎坷不平的泥路上行来,张达将那史七反手擒着,杜仲却在旁边拖着条腿走得一瘸一拐。九鲤心道不好,跺了下脚,“叔父您瞧,杜仲像是受伤了!”庾祺噌地起身,朝杜仲定睛望去,见他只是走路走得不利索,别的地方倒还齐全,便暗松了口气,朝三人大步迎去。九鲤紧随其后,跑到杜仲跟前,一看他的腿,果然那小腿上像被砍了一刀,流了好些血,连裤子和外袍的衣摆都打湿了一片。“是怎么弄的?"她忙蹲下身去查看,好在伤得不深,没伤到筋骨。
杜仲洋洋得意道:“这狗东西想跑,给我绊倒了,一脚踩在他肩上,不想他哪里摸到把刀往我腿上砍,我挨了一刀硬是没挪开脚!”张达也笑赞,“杜仲看着文文弱弱的像个不成器的小公子,动起真格来倒不怯场,比衙门里新当差的捕快还像模像样。是个好小子,将来准有大出息!”九鲤却兜着一肚子火,无处可撒,便照着那史七的腿一脚接一脚地狠踹去,“叫你砍他!叫你砍他!”
“好了。“庾祺拽住她,又将杜仲背到茶桌前坐着,撕下他袍子上的一块布,一面将他小腿缠住止血,一面吩咐九鲤,“去田下看看有没有蓟草。”九鲤答应着与那妇人走去附近田地里,不一时拔了些蓟草来捣烂,裹在那布里,仍替他缠上。而后几人谢过那妇人,背起杜仲往河岸回去,仍坐了那艘船顺流而下,至岚松楼与张达分道扬镳,雇了辆马车归至琉璃街上。及至药铺门口,丰桥一看杜仲是给庾祺背着进的门,慌了神,撇下一干抓药的客人跟到里间来,“这是怎么回事?”庾祺刚把杜仲放在椅上,杜仲便一脸得意,“我抓住个杀人凶手!”丰桥扣紧眉头斥他,“你还笑得出!”
庾祺直起身,也瞪杜仲一眼,打发丰桥仍去抓药,吩咐九鲤去打了些水来搽净伤口,重新上过抚疮膏,才命九鲤将杜仲搀回后头去歇息,他则留下来替个病人看诊。
才刚打水便惊动了后头的人,老太太正赶来洞门底下迎,一见杜仲跳着进来便骂:“常说你姐姐不听话,我看在大事上,你倒比姐姐还不听话些!听说你去帮着拿什么贼人强盗?你愈发能干了,难道将来要改投个捕快不成?!”说着搭了把手,与九鲤一齐将他搀回房中。绣芝早将床铺好了,接了老太太的手,将杜仲搀到床上躺着。老太太不放心,连问了九鲤好几遍要不要紧,九鲤怕她过分忧心,反正那伤口包着瞧不见,便哄她说只是条一寸长的口子。“一寸的口子,要包得那般严实啊?”
九鲤笑着推她,“叔父做事情一向严谨,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先去吃饭吧,我们一会就来。”
“那我去叫雨青煨只蹄膀,腿上受了伤就得吃蹄膀!”九鲤折身进来,见绣芝正倒了盅茶给杜仲递去,谁知杜仲忽没了先前那股精气神,神色奄奄地靠在枕头上朝她一笑,“谢谢郭嫂,郭嫂你自吃饭去,我不要紧。”
绣芝笑嗔他一眼,“你没听见老太太才刚说还要煨只蹄膀?这一煨,不知几时才好呢。”
杜仲捧着茶盅抱歉地笑笑,“真是对不住,想你忙活一日,早就饿了,我倒耽搁你吃晚饭了。”
绣芝拂裙坐在床沿,“我替你把外头这件袍子脱了吧,省得把床铺弄脏了。我倒不是嫌洗起来麻烦,你睡着也不舒服。”她伸过手去解他腋下的衣带,他不知为何脸上发红,倒把个九鲤瞧得呆呆的,在罩屏底下看了一会,而后明白过来,这臭小子凡见个漂亮女人就要脸红,也不知几时竞长成了个好色之徒!
她翻着白眼走到床前,“你方才不是厉害得很墨,怎的这会连件衣裳都不能自解了,还要劳烦人替你脱?”
杜仲斜上眼乜她,“你出去好不好?我这屋里已经够热的了,你还站在这里挡风。”
九鲤伛得瞪圆双眼,绣芝见识过他们吵闹拌嘴,笑着调和,“姑娘就拿出个姐姐样子,饶他一回,他不是有伤在身嗥。”“要不是郭嫂替你求情,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带着伤!”话虽如此说,可到用晚饭的时候,绣芝要替杜仲拨出一份送去房里,她急着站起来多谦了好些肉在碟子里,嘴上嘲讽着杜仲生来是个饭桶,受伤了更得多吃些好菜好饭。
饭后她又去屋里瞧他,说不到几句,又闹起来。吵着吵着她怀着气走出屋子,恰逢庾祺关了铺子里的门,从廊下走来,“在外头就听见你们吵闹,仲儿如今受了伤,你就让一让他。”
她哼了一声,转身一屁股坐在吴王靠上。
庾祺瞧她这样子就像是憋着的气还没撒完,可见比往常体贴杜仲许多,便笑着反剪起一只手,从她身边走过。
九鲤转着眼睛跟着他,此刻正赶上日落,东厢房的门窗上爬着半壁余晖,他推门进去,门上落了些灰下来,金备飞舞。未几左边小书房的窗户也开了,他坐在书案后头,一面研墨,一面整理纸张,额上有一层亮晶晶的汗。她这才想起来,他自从回来便一刻没歇过,先替杜仲治伤,又为病人看诊,匆匆进来吃过晚饭,前头还有个病人等着,又去看,这会上了板子进来,还得斟酌开方。屋里又没有丫头服侍他,老太太雨青绣芝三个这时都一心扑在杜何身上,丰桥还要在前院切药碾药,谁也顾不上他,他自从吃过晚饭像连茶还不曾吃上一囗。
她总觉不是滋味,看着他的侧脸没由来心酸,便往后头厨房里去,趁灶上火未灭,烧水瀹茶,端着往他房里来。
庾祺在案后看她一眼,见她因烧水烧出一脸汗,便道:“这些事叫雨青和郭嫂做,你不是怕热?”
她把茶放在案上,木盘随便去找地方搁下,“青婶在给杜仲熬大骨汤,郭嫂在给杜仲煎药,连老太太也在杜仲房里看他的腿呢,我再不给您沏碗茶来,您就要渴死了。”
他笑一笑,“未必我自己没长手?”
她旋到案侧,抢了他手中的墨石接着研,“您就两只手,又要研墨,又要理那些药方,忙都忙不赢,还有空自己舀水吃?”他没再搭话,自顾埋头开方子。
九鲤歪着脑袋瞅一眼,见他开了当归熟地两样,就知道是个寻常的血虚风燥,便拉他起来,“我来开。”
“你会么?”
“这有什么,养血润燥噻,开一副四物汤。“刷刷添上两味,提着笔仰头,″起疹子么?”
庾祺点头,“还需祛风止痒。”
他在案前看她写字,想到她四岁时刚学写字的样子,站在他怀里,握笔是用拳头握,说了她几回不改,他没了耐性,训斥了她两句。她兜着两泡眼泪望着他,直望到他心软,又缓和态度手把手从头教起。后来发现因为老是心软这毛病,总也教不好她,她五岁那年只得进城中寻了位老秀才来家教,那老秀才刚来头一天便拿戒尺打哭了她。她淌眼抹泪着来寻他告状,“我不要那老先生,他凶得很!手心都要给我打破了!"一面哭,一面把挨打的手伸给他看。他冷漠地瞟过一眼,“谁学学问不挨几顿打?是我吩咐先生只管打的。”她恨得跺脚,“我再不和您说话了!”
第二天她又挨了打,他听见那戒尺声,像拍在他心上,响一下便心惊肉跳一下。不过为她好,他只能假装听不见看不见。现今她的笔迹早练得灵秀飘逸,他看着不觉微笑,“你再写一副清热解暑的凉茶方,交给雨青,叫她明日一早煮一大锅出来。”她却搁住笔,“这个不用写,青婶晓得凉茶的方子。”“那你去吧。”
“去哪里?”
“回房去歇息。”
她赖在椅上不起身,握住两边扶手把脸一偏,“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人家才替您开好方子您就赶人。”
庾祺自微笑着不辩驳,也不再赶她,由她坐在那里。他则去书架上取了枚小v小的纸包,坐到窗户底下的椅上,将那纸包打开来看。“是汤成官指甲缝里刮下来的东西?"九鲤瞅着那纸包眼熟,走来看,果然是些细碎的污秽。
他哪里摸了根针,一点点拨挑着那些秽物细看。九鲤坐到旁边椅上,脑袋凑在几上,一会看纸包,一会看他的脸。余晖映在他面庞上,有种颓靡萧条的美感,她的心绪渐渐迷失在他一片认真的神情里。还亏得那汤成官的指甲略长,庾祺才能挑出两点尘砂大小的嫣红之色。他用指腹沾起一点,抬起头,就撞见九鲤迷离的目光。当中这张方几有点小,以致两个人凑得太近,她用手托着半边脸,手把脸挤着,嘴唇也挤得嘟起来,像等着人亲。
他忽然有股冲动想亲上去,这倒是原来还没有的,所以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恶劣起来。
得管紧自己,他心里暗暗警告,咳了声,贴回椅背上,举起指腹来一面细看一面摩挲,却总是心乱神醉。
“这是什么?"九鲤将胳膊肘撑在几上,愈发朝他欠身过来,头发上的玫瑰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抵住她的额头往后推,“别挡光。”九鲤侧脸向窗外一看,余晖散尽了,天空黯淡,像太阳落后的一片寒她。不过还看得见,她又去添了盏灯烛放在几上,也学他沾起来一点嫣红的碎屑,摩挲完凑在鼻下嗅,“不是衣料不是纸屑,像是花瓣。”庾祺轻轻点头,“这时节,开在水中的花,又是姹紫嫣红的颜色,什么花最多?”
“自然是荷花。”
“对了,荷花。"他微笑起来,“这就说得通了。”九鲤原想问,可自己捺住想一想,也想明白了,“怪不得您说汤成官的确是淹死的,只是他不是在河里淹死的。”
他将指尖的荷花碎屑捻在纸包里,瞟九鲤一眼,九鲤也照做,他摸了帕子搽完手,又递给九鲤搽。
九鲤却不接那帕子,倏地起了玩心,像小时候那样把手伸出去,等着他给她搽。他起先不愿意,两个僵持了一阵,然而他到底是禁不住她这娇妩的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拖过她的手。
她那只手又托住脸,盯着这只手在他手掌中翻来翻去,搽得格外仔细,她也暗暗希望这只手再脏一点才好。
不知怎的,不说话像有点尴尬,她便自顾自嘀咕,“不知道张大哥从那史七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
庾祺摇头,放下她的手,高抬了下眉毛,“我是说也许能问出什么,也许什么也问不到。史七大概只是从他那媳妇嘴里听说汤成官死了的事,这才随口吹嘘。″
她蓦地把脸凑来,“您说,会不会是那媳妇杀的?下晌那小榕庄那妇人说,这媳妇虽然姘给了汤成官,但她常往家跑,可见她心里惦记的还是史七,会不会她杀了人,好回去与史七团聚?”
这也不是没可能,庾祺思忖片刻,突然立起身说了个"走"字,便向外间大步而去。
九鲤忙随他跑出门,“走哪里去啊?”
顷刻出了仪门,转到街上,庾祺向右而行,“张达说汤成官的尸体今日已让他老婆拉了回来,咱们去汤家看看。”
横竖是隔不远,行至太保巷,天刚好黑下来,汤家院门关着,不过那扇木门下面残了一块,九鲤弯着腰往里望,见院中放着口没上漆的棺材,那媳妇正对着那棺材烧纸,只是干烧,没听见一声哭。九鲤退后一步,看庾祺一眼,便抬手敲门。须臾那媳妇举着盏油灯来开了门,把灯凑在他二人跟前一照,脸色一转,挺着胸.脯一面向庾祺身上贴,一面骂道:“又是你们,又来做什么?!早说了没见你们什么东西,不信就进来搜!不出来我倒要告你们个夜闯民宅想奸.污我!”庾祺给逼得向后退了两步,九鲤忙挤身到二人中间,一手也叉起腰,一手指着她,“你不要叽里呱啦乱凶!今日来可不是为偷东西的事,是来查你谋杀亲,噢不,谋杀姘夫!”
反逼得媳妇向门下退两步,九鲤扭头一瞄庾祺,满面得意。一时这媳妇醒过神,又挺着胸朝她逼来,“你什么人呐就来查我?!一个黄毛丫头,不是官不是兵的,张嘴就敢说我杀人,我看你是想来讹我,呸!一向只有我讹人的!”
九鲤低头一看,这妇人瘦归瘦,一对胸却生得颇有分量。输人不输阵,她也挺胸抬头,反手指着庾祺,骄横道:“你有眼不识泰山!告诉你,这位是县衙的齐叙白齐大人,我查问不得你,他难道还查问不得?!”媳妇日间往衙门领尸时是听说有位姓齐的大人,再看庾祺仪表不凡,气势威严,又冷冷咳了声,一时吓得她败下阵来,忙引着二人进门。院中逼仄,一目了然,除了些破烂堆在墙角,庾祺还见那里放着口大圆缸,与九鲤走近一瞧,缸中盛满水,水中落一轮明月,照得见缸底结满一层泥藻。水上还漂浮着些花瓣,仰头一望,原来隔壁人家种了棵石榴树,那树越过院墙,榴花如火,落了些在这水缸里。
难道是先前想错了?真是这媳妇与史七合力杀了姘夫?庾祺正在水缸前暗自沉吟,听见那媳妇窃声问:“你们到底要查问什么?”九鲤嫌外头太暗看不清,便道:"进屋去说。”谁知进去一瞧,屋里乱七八糟,扑鼻而来一股臭汗味,还有婴孩的屎尿味,因又忙退出来,“还是在院里说吧。”院中有石磨,她便斜坐在那石磨杆子上,“你叫什么名字?”“岳红。”
“有个叫史七的你认不认识?”
这岳红将油灯搁在石磨上,笑着摇头,“不认识。”九鲤打量着她冷笑,“这史七不是你丈夫么,怎么会不认识呢?”岳红眼珠一转,一改脸色狠道:“哼!他既已把我卖了,谁还肯认得他?!“如此说,你和史七是不大联络的曪?”
她连不迭点头,“散都散了还联络什么?史七没良心,自从嫁了他,我不嫌他懒二没嫌他穷,谁知他反嫌起我来,说娶个媳妇帮不上他什么,反还添张嘴吃饭,便将我一吊钱卖给了汤成官。这事已有两年多了,我自从来了汤家,再没见过史七。”
“你还说谎!"九鲤厉声一呵,指着那棺材道:“要是没史七帮忙,你一个人怎么能从衙门把尸体拖回来?!”
岳红陡地吓得身子一颤,不知是在诈她,当即便改口认了,“是是是,是史七帮的忙,是他早上陪我去衙门拉回来的尸体。可我也是实在找不着人帮忙了啊,正好他今日进城来找我,我就请他搭了把手。嗳,我们可没杀人呐!”九鲤笑睇她,“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杀害的?”她瞪圆眼睛四下里望望,“嗳,这不是你们衙门的人说的墨,说可能是被人杀的,也可能是自己掉进河里淹死的,所以才开膛破肚验了尸啊。”九鲤忽觉尴尬,这时庾祺从墙角走到棺材旁来,“这棺材钉死了么?”岳红摇头,“还没有,那盖子有些不合缝,明日我还要去找那卖棺材的换一块呢。”
庾祺看她一眼,“那好,明日也不要封棺,我要来开棺验尸。“言讫便朝院门走去。
岳红又吓一跳,忙说不行,“不是已经验过了么,又要验,要是把他的鬼魂惊醒了怎么办?!”
九鲤起身乜她一眼,“你既说你没杀人,那你怕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就是有鬼魂也找不到你头上,自去找杀他的人。”说着跟上庾祺,出了汤家,幸而今日月满,照得街上亮堂堂的,两个人没打灯笼也看得见。
九鲤挨在庾祺身边问:“叔父,您才刚一直在瞧院子里那口水缸,是不是人就是在那口缸里淹死的?”
庾祺默了片刻,摇头,“夜里到底有些看不清,明日叫上张达再来查看。再则要验尸,得有衙门的人在旁见证,咱们毕竞不是官府的人。”四下里起了风,有些凉丝丝的,庾祺斜下眼睨她,“冷不冷?”“大夏天怎会冷?就是夜里起风,也是凉爽,不会冷。”他端回眼道:“你从小就禁不住风吹,入夏也会吹病。”她一向不肯承认自己身子有些孱弱,“那是因为乡下的山风寒一点,在城里不觉得。”
他放心下来,沉默一阵,突然问:“方才为什么说我是齐叙白?”辨声气像有点生气,九鲤窥他的脸,那表情还是和平常一样,便道:“想到他,就说是他了噻。要说您是王大人那才叫人不信,谁不知道王大人有些年纪了。”
这还是夸他长得年轻?庾祺不知该笑或是该气。他明知不该问,又忍不住往下问:“为什么会想到他?”
九鲤有些懵,这还有为什么?自然是说到衙门就想到大人了。不过觉得他多此一问有点异样,是能想还是不能想?
她琢磨不明,看他一眼,“自然而然就想到曪。”“你常常在想他?”
她仰头看见天上的月亮,倏觉胸中惬意,“不是前两天才去过他府上嗥,您说的常常,是指多少时日想一回?三两个时辰想一想算不算′常常?”他没作声,正好走到仪门那巷子里来,两边墙挡住了大半月光,再看不清他的脸色,但看见他目中闪烁,并不觉得温暖,反而有股逼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