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地宫祭坛
偌大的皇宫之中,恐怕并无几人知晓这帝王所居的紫宸殿之下竞还藏着个地宫,入口便藏在蟠龙柱后的暗门处。众人跟在那皇帝身后走下去,见暗门后是盘旋的石阶,寒气刺得人骨髓发痛,地道内唯有微弱的几点萤火灯照亮。芙摇习惯性想用指尖点一盏灯来,“啪"地打了个响指,火花一瞬即灭,这才想起来皇宫之中禁用法力,愤愤道:“什么破地方!还要多久才能到?”皇帝冷肃道:“不急。”
越往地下,寒气越重。不知走了多久,几乎有数百层石阶,那皇帝的脚步终于停下。他伸手在石壁上按了一处机关,甬道两层登时燃起无数火把。众人入目所及,是一座巨大的石门,上刻"昭陵"二字,想来便是那道外陵的地宫门了。
重妩只觉今日所见之事一桩比一桩更离奇,只见那皇帝从怀中摸出一物置于石门上,石门随即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缓缓而开。这集天下能工巧匠智慧而造的地宫果真令人叹为观止。众人随皇帝进去后,那石门又在身后重重合上。
门后一片昏暗,仅有几点零星火光照亮。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后,苏妙弋率先轻呼一声:“这是什么!”
芙摇反应更是激烈,怒道:“皇帝老儿,你搞什么鬼!这是皇陵吗!”无怪她们如此惊惧,重妩凝神望去,心中亦陡然一凛。那是一座巨大的、状如祭坛的阵法。
祭坛之中,立着一座青铜巨鼎,鼎身锁链缠绕,有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你这鼎中,炼的是何物?"<1
皇帝面容平静,却避而不谈,只道:“那贼人逼朕前来,想来此刻必在皇陵之中。”
国师在一旁道:“陛下,可要先去寻太子殿下?”皇帝冷笑一声:“他既胆敢挟太子威胁朕,三更之前必定出现。可惜啊,在这皇陵之中,无论是何方神圣,朕都能教他有来无回。”众人听他此言,便知这地宫中必定是有什么唯有皇帝才知道的神妙机关了,稍微宽下心来。可就在这时,殷穆忽然指着远处喝道:“那里有活物!荆云涧手中长剑霎时出鞘,剑光划过一道凌厉寒气,一手将重妩挡在身后,剑尖直指殷穆所说的方向。
“等等。”
重妩摁住他握剑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借着微薄的火光看清了那黑暗中的情景。
那竟是一座牢笼,笼中关着个少年,方才或许是他身形微动,被五感通明的殷穆察觉到。重妩疾步走去,身旁却忽得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拦住了她。她抬眸望去,见国师正用一双莹然剔透的眼睛注视着她,柔声道:“仙子,皇陵中机关诸多,还请仙子莫要离开在下视线,以免不测。”重妩乖顺点头:“好。”
国师微微一笑,便欲转身离开。然而下一刻,重妩骤然出手,狠狠在他肩头拍了一掌!
变数来得太快,皇帝与其余几人皆循声望来。国师被她这一掌击倒在地,捂着肩头,整张脸都痛苦地扭曲在一起。重妩迅速掠过他直奔那铁笼,待要看清那笼中人面容时,一个身影蓦然从黑暗中扑了出来,拦在她身前。那人披斗篷、戴兜帽,与那日在梅园中围攻她的人傀穿着打扮一模一样。荆云涧与苏妙弋见状,一个拔剑一个提刀飞身而上,想要将那斗篷人引开。然而瞬息之间,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冒出了更多着斗篷的身影,双方兵刃相见,寂静无声的地宫刹那间竞成了大混战。他们三个沉默不语,只动手不动口,却苦了殷程与芙摇。他二人一个器修一个药修,此时便与凡人无二,惊叫声不时传来:“喂!打他!”“什么玩意儿你别缠着我!”“师兄救命啊!”“师姐帮我!”重妩急于看那笼中关着何人,出手迅疾无伦,快如闪电般飞起一脚,将那斗篷人踢了个跟头。又有几人持弯刀劈来,试图将她拦住,皆被她拧断了腕骨,“喀嚓”喀嚓"的骨裂声在地宫中连声不绝。她旋身夺过一人手中弯刀,奔到那铁笼面前,一举劈下!
笼外锈蚀锁链应声而断,笼中少年蜷缩的身影在烛光中逐渐清晰。那少年的琵琶骨被锁链贯穿,悬在空中,心口处插着支桃木钉,心头血源源不断地被引入他身下一座小炉鼎中。
重妩伸手挑起那少年下巴,火光映亮他青紫肿胀的面容,她瞳孔骤缩,浑身发冷,低低喝了一声:“崔兆!”
自打在云裳阁初见之后,每次见这少年竞都是这般凄惨模样。重妩立刻劈开他身上缠绕的锁链,少年躯体如断线木偶般栽倒,她拖着他的身子走出笼中,却正正对上两道身影。
皇帝一只手搭在国师肩上,那国师身形佝偻,显是方才那一掌将他伤得不轻,二人身上明黄龙袍与雪白道袍被阴风卷得猎猎作响。皇帝抬起另一只手,数十具斗篷人傀登时从暗处涌出,将众人团团围住。他神情平静,语气和缓得堪称慈祥,却莫名让人从中听出悚然寒意,道:“仙子,朕早就说过,在这宫中,不该看的东西不要看,不该动的人也不要动。”重妩将崔兆残破的身体倚在自己肩上,冷笑道:“原来是你。”她方才对那国师下手毫不留情,是因怀疑他便是当日在梅园中袭击她的蒙面人。然而人的言语能伪装,身体却做不得假,虽只是一击之瞬,她已能感觉得到,这国师的确体质孱弱,手足无力,与那出手凶狠的蒙面人截然不同。重妩直勾勾盯着那皇帝,见他广袖轻扬,那群人傀立刻听话地退了两步,只是仍然包围在众人身边。
殷穆不可置信地道:“你是牵机人?”
皇帝似乎有些疑惑地向他看来:“牵机人又是什么?”重妩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地道:“当日在梅园,你为何要杀我?又为何自导自演这一出大戏?”
那皇帝惊讶极了,双眉一轩,道:“朕何曾说过要杀你?今日在宫宴上,朕方才初次见到诸位仙师,仙子这又是何意?”他的话如晴天霹雳般,重妩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喃喃道:“你也能操纵人傀?难道、难道这皇宫中竟有两名牵机人么?”皇帝一张脸波澜不惊,沉静道:“仙子,眼下当务之急是救出焕儿。这些事,朕以后再和诸位解释罢。”
他转身离去,那群人傀寸步不离地守在众人身后,似囚牢中的狱卒一般紧紧盯着他们。
芙瑶忽得蹙眉道:“你受伤了?”
她目光望着重妩,眉头紧锁,重妩纳闷道:“啊?我吗?没有啊?”芙鳐道:“那你身上怎么那么多血?”
重妩低头望去,见自己衣袖果真被温热液体浸透,湿哒哒地贴在她手臂上,她心中陡然一惊,看向一旁倚着她的少年,低声道:“是崔兆的血。师姐,可还有救么?”
芙瑶皱着眉走上来,有些嫌弃地望着那昏迷不醒的少年,荆云涧与殷穆将他接过,一边一个架住他的身子。芙鳐动作利落,将他衣襟撕开,露出心口处碗口大的狰狞伤口,仔细看了看,道:“还没死。”她从袖中摸出个药囊,从中掏了一颗药丸丢进少年口中,又在他伤口处撒了些药粉,不耐道:“我这丹药可是很难炼的,你以后得还我!”重妩失笑,道:“好。”
她忽觉右臂一凉,随即被人兜头罩下一件外袍,铺天盖地的松雪气息将她幽缠。
荆云涧以剑气裁去她被血浸湿的衣袖,又将自己外袍披在她身上,给她系好衣带,淡声道:“这里没有炉火,你穿着湿衣裳会受凉。”重妩早已习惯师兄对她的诸多照顾,便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裹了裹衣襟,小声道:“师兄,这皇帝很是古怪。这地方恐怕不只关了崔兆一人。”他点头,道:“想来那皇帝与国师串通,在此设下祭坛,应是在行什么逆天之术。”
话音未落,便听苏妙弋沉声道:“不错,的确是逆天之术。”几人中数她最为博闻强识,殷穆急声问:“师姐,那鼎中炼的是什么?”苏妙弋一双眼睛望向那不远处的青铜巨鼎,轻声道:“显而易见,炼的是活人生魂。”
“什么?!”
虽已猜到几分,可听她细细说来,仍教人觉得心惊。苏妙弋道:“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人傀如何炼成?需取活人心头血为祭,断人魂魄,将人置于鼎中足足炼上七日方成。不过,我倒是忘了,这心头血还有另一处妙用。”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这师兄妹几人能听到:“早在第一次见那皇帝时我便有些纳闷,观他周身气息,看起来早已病入膏肓。寻常人若是像他这般五脏六腑皆被腐气侵蚀,应当活不过三日。可这皇帝虽然苟延残喘,倒也不像命数将近的模样,我便怀疑他使了些邪法为自己延寿。"<1“今日来了这地宫中,见到这巨鼎,我有了个想法,"苏妙弋缓缓地道,“或许,这皇帝是抓了一群年轻人来,以活人生魂炼化,再借血咒转嫁寿元。那些人不知如何被他诱哄,自愿献祭了心头血,此后修炼的灵气,皆会被转移至这皇帝身上,为他延寿续命。”
殷穆愕然道:“可这法子听起来很邪门啊,他这么干不怕遭报应吗?还有,谁会好端端地把心头血主动献给他供他炼化啊?”芙摇也道:“我瞧这皇帝如今的模样,想来他病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真要以此法续命,恐怕需要不少活人献祭。可他又是如何瞒天过海的?"1重妩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圈这座地宫,四周昏暗,却有浓厚的血腥气久久不散。
“我想,我知道这是哪里了。"她慢慢地道,“这儿又隐蔽、又安全,能藏数百人而不被发现,在皇宫之中却能不被他人察觉,当真是个修习邪术的好地方。荆云涧望向她:“是哪里?”
重妩轻声道:“若我猜得不错,这地宫上面,应当便是世人心中庇佑苍生的一-<1
“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