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摩西·杰克逊·德雷克，半个月前开始观察他的邻居一家。

说邻居，是因为韦恩庄园和德雷克庄园的草地仅隔了一条私家车道，中间没有其他人家。

但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就超过了500米。

用双眼5.0的视力去看对面草地上的人，只能看到一个辨识不清的小点。

今年6月，提摩西结束了为期3年的preschool就学生涯。

德雷克夫妇总是很忙碌，常年不在家，有时在海地，有时在沙漠，全球到处跑，没办法在家教育提姆，于是他只能去上幼儿园。

周末则是老师上门，教授他需要学习的和感兴趣的课程，比如乐器、文学、社交礼仪、计算机进阶、机械工程等。

其实以他的智商和学习能力，上幼儿园称得上是浪费时间。

早熟的天才儿童，在一群自理能力尚且成问题的幼儿包围圈能收获什么？

他是真正的天才，特别是在计算机方面天赋卓绝，仅靠从书本和网络上自学，黑客技术就足以攻破FBI和NASA——野生黑客常用的实力衡量验证手段。

当然他没有这么做。

之所以答应去上幼儿园、和完全没有共同语言的同龄人长时间共处一室，将时间排的满满当当，只因为情商难得同样很高的他想让父母安心。

他过于懂事，也过于寂寞。

偌大的庄园，没有家人的陪伴，即使存在管家和佣人，也空虚的可怕。

素净典雅的法式庄园，通体浅色，白日里明亮如纯洁的白裙少女，夜晚却宛如平原上游荡的惨白幽灵。

这促使他在独处时做点什么，来打发孤独。

直到6月毕业，在得知父母即将回家、等待小学开学的这段时间，提姆·德雷克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偶然的一天，哥谭女郎褪去阴沉假面，少见地露出明朗笑容。

阳光晴朗的午后，提姆在卧室外的露台上看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疲劳后远眺放松，这时无意间看见对面草地上，一点蓝色旁边有更小一点的黄色在跳动。

他忍不住好奇地拿出高倍望远镜望过去——

郁郁葱葱的草地上，铺了野餐垫，摆满了点心，水果，玩偶，抱枕。

大片的蓝紫色鸢尾花丛旁，老人拉着手风琴，穿鹅黄色裙子的小女孩在跳舞。

他认出是薇薇安·韦恩。

不拘什么舞种，她只是跟随音乐，在风中随意地跑着、跳着、转圈，如同野外生长的向日葵，随太阳肆意摇曳。

阳光下，她银发如光瀑，肌肤白的反光，整个人仿佛雪堆成的。

而比这一切都耀眼的，是女孩明媚张扬的笑容。

以及，对上的那双鸢尾色的蓝眼睛。

宛如蓝宝石中封存一只紫色蝴蝶，静态的矿物中沉睡着随时可能醒来的生灵。

非常、非常特别。

这瞬间，提姆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移开了望远镜。

这么远的距离，对方不可能看到自己。

这样未经允许的窥视，是失礼的行为。

提姆握住望远镜的手紧了紧，罕见地犹豫了。

……

一会儿后，他恢复了平静，视线移了回去。

女孩似乎有些累了，和老人静下来坐在垫子上吃东西。

她两手捧着一颗红苹果，咬了一大口，脸颊鼓了起来，像小仓鼠。

一只雄性麋鹿被吸引来，低下脖子凑近女孩，也想尝尝苹果的味道。

女孩一边嚼，一边眼也不眨地和麋鹿的大眼睛对视，然后，小手无情地推开了麋鹿的脑袋。

提姆心下一紧，麋鹿在鹿中属于脾气较为温和的那种，但现在是夏季发情期，普遍比较暴躁，万一被激怒用角顶人……

幸好这只长者漂亮树杈状长角的麋鹿性情温和，被拒绝只是略退了一步，四肢放松卧在了草地上，扭过头来继续用黑亮的大眼睛执着地看着小女孩。

被那样健美的生灵用纯净的眼睛盯着，谁都会忍不住心软，女孩也不例外。

高倍望远镜捕捉到了她无奈撇嘴的小表情。

她两手用力，掰了一块苹果放在掌心，递到麋鹿嘴边，说了句话。

看口型应该是“吃吧吃吧”。

力气还挺大。

一人一鹿分享起了水果，吃完苹果，又吃起切好的蜜瓜。

这次女孩很自觉，她三口，分麋鹿一口。

很快又吸引来一只母鹿和一只冒出短短鹿角的小鹿，女孩无奈地叹气，认命地挨个投喂。

这几只小生灵都出奇的温顺，像小伙伴一样陪伴在小女孩身边，安安静静地分享食物。

提姆记得麋鹿是往前几代的韦恩专门喂养、以供狩猎，近三代的韦恩摒弃了这个爱好，不过没有天敌的麋鹿数量并未泛滥，估计是韦恩有意识地骟割控制族群规模。

德雷克庄园后面的森林里也有一小群麋鹿，应当是从韦恩庄园迁徙过来的。

不知不觉间，光线暗了下来，厚重的云朵遮盖了阳光，女孩和老人起身开始收拾。

提姆这才意识到，自己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了大半个下午。

他放下望远镜。

骤然放松后，疲惫的肩膀酸痛逐渐袭来，他活动几下，放松肩颈关节和肌肉。

稍后，他安静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放松。

双眼虽然休息了，大脑却还在运转。

他恍然想起，其实他曾经见过薇薇安·韦恩一面。

那是在新任市长就职演讲后的晚宴上，哥谭上流社会各界有名望的人物都应邀携家属参加。

德雷克一家到的稍晚，进入宴会厅，一眼就被那抹银白吸引了目光。

水晶灯的灯光照在她的发丝上，宛如披上了一层织金头纱，那样仿若白钻的熠熠光辉，令她格外引人瞩目。

她穿了条白色A字裙，简洁大方，只在腰带是黑色，绕到背后系成蝴蝶结。

露出的胳膊和小腿白藕一般，微微一动，晃出雪光。

仿佛不在一个图层。

是薇薇安·韦恩。

当年布鲁斯·韦恩突然公开宣布有一名女儿时，轰动效果堪称石破天惊。

无数媒体想扒出小公主的生母，全部折戟沉沙。

等她第一次出现在社交场合时，小小年纪就能从底子看出未来绝色的容貌就此流传开来。

韦恩小姐似乎不喜欢社交，少见于公众场合，提姆只听说过，没有见过真容。

她的周围挤了一圈小孩，大多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她，其中不乏素来骄矜的名门豪族。

提姆看不到正面，但可以肯定，仅凭韦恩的招牌做不到这一点，她一定有特别动人的脸庞。

毕竟美人在哪里都受欢迎，更不必说还有惊人的财富。

小孩也一样看脸，倒不如说在看脸这一点上未成年们审美取向更朴素、单纯。

真的很好奇。

正陪父母向市长问好的德雷克分心捉摸着，过去打个招呼的时机。

正在这时，一阵骚乱传来，他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跟随所有人的视线看向那边。

埃利奥特家的汤姆手帕捂住鼻子，挡不住淌下的鼻血，眼睛冒火，看起来很是气愤。

他对面的薇薇安·韦恩好整以暇地甩甩右手，带动头发也微微晃动，仿佛月光摇曳。

她似乎说了什么，汤姆被再次激怒了，但身边的人制住了他，或是隐晦皱眉，或是面露鄙夷。

看来这位傲慢的公子哥说了什么针对韦恩小姐的难听话，被当事人揍了一拳，又惹了众怒。

薇薇安·韦恩施施然转身，显然不准备留在原地等待圆场。

她脚步轻盈地奔向往她的方向快步而行的布鲁斯·韦恩，垫脚抱住对方的腰，仰起头，似乎说了些什么。

韦恩家主笑容不变，但眼神骤然冷彻。

他和找过来的托马斯·埃利奥特笑着说了几句。

这位埃利奥特家的家主神情有些尴尬，但并没有多恼怒。

两人看起来有些交情。

从提姆的角度看过去，托马斯·埃利奥特脸带抱歉地说了什么，随后强硬地将他犹在愤懑不平的小儿子带走，留下大儿子继续完成社交任务。

而韦恩那边，小公主似乎彻底丧失兴致，已经牵着父亲的手准备离场。

这不是个打招呼的好时机。

提姆可惜地想。

韦恩父女俩从后门离开了，宴会的人声却变得鼎沸，人们纷纷交流起韦恩家的流言蜚语。

无聊。

这里也不需要一个小孩子做什么，他和父母打个招呼，躲到了户外花园的角落，在一片清辉中，静静凝望着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