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31章

第三日凌晨,照片还是曝光了。

不是那几张被公关部成功拦截的内容，而是最早那张一一那张发在帖子里、被打上马赛克模糊处理的图片。

有人修复了画质、清除了马赛克的遮挡。

这一次，照片直接挂上了Bestiz论坛。发帖的依旧是一个小号，ID是一串乱码数字。帖子的最上方引用了原爆料帖的截图,接着上传了修复后的图片，外加一行直接的文字：“给还在自欺欺人的人,这下脸都对得上了吧？”原帖积累的热度此刻彻底爆发。

尽管画质仍算不上完美,但已足够清晰，足够具备指认力。不到十分钟，评论区便涌入数百条留言一一“卧槽，是GD？！！！！！！！”

“侧脸、鼻子、下颌线、外套,完全一致（附对比图）。”“我是真服了，这年头谈个恋爱都搞得像间谍战，我在节目官网底下蹲半天，还以为没有后续了。”

“节目里都没什么互动，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在避.……“什么时候谈的啊？不会之前那个综艺就已经在一起了吧？”“什么综艺？除了《Project A》还有其他同框吗？”“《万元的幸福》啊，看的时候就觉得挺好品的。”“西人……欧巴不要恋爱!！！！”

“心碎，再见了，我们龙啊。”

很快，就有网友整理出权至龙近三个月的公开行程，与照片细节逐一比对：“这张是2月的饭拍，他那一阵经常穿这件外套。”（附图）“应该是《Project A》开拍前的照片，节目拍摄中女方估计就不能随便外出了。”

“所以时间可能在2-3月之间。”

“凌晨出现在公司附近，不会就是粉丝拍到接机后连夜回去的这天吧？“（附视频链接）

“所以他一季度几乎每天都有通告啊，这样也有时间恋爱吗？”“魔鬼行程。他超爱。”

比对图、时间轴、日程安排。

哪怕没有确切时间点,线索也仍旧一点点拼接出来。半小时后,Naver热搜榜更新：

#GD恋爱曝光

#Bigbang 恋爱说

#YG练习生 GD

#练习生Lia是谁

#Project A 恋爱风波

话题迅速涌入前十，形成铺天盖地的舆论浪潮。这一次，YG的反应也快了许多。

天刚蒙蒙亮，公关部便紧急启动会议程序。第三次踏入这个会议室，Lia竞生出几分"轻车熟路"的荒谬感。熟悉的桌面、熟悉的玻璃墙、熟悉的时钟与惨白的灯光，唯一变了的，是坐在这里的她。

如果说前两次她尚且惊慌失措，那么眼下便只剩倦怠。像一个迟迟下不了场的演员，在布景倾塌前，继续履行着"配合"的义务。这一次，技术部门也列席会议。

…这一次的发布者确实不是我们昨天锁定的账号。“技术负责人开口，“最新的帖子里挂的这张照片，是截取原帖图片后，由第三方软件进行了画面增强处理。”

“目前无法追踪源发布人？"公关部部长皱眉。“是。这次帖子并非发布在节目官网上，能获取的用户信息非常有限。我们已经向Bestiz后台申请调取用户登录记录，目前暂时没有得到回复。从ID光断，更像是临时用于投放的一次性账号。”“对，应该不是之前的发帖人，“公关部人员补充，“昨天晚上已经发函警告过原贴发帖人，他目前的社交账号都在实时监控中，暂时不会有其他动作。”“也就是说一一"部长将笔轻轻放回桌面，语气平稳，“这次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无意沟通、只想曝光的人。”

众人一时无言。

Lia静静地扫视着会议桌前的人们。

各色面孔上写满了疲惫与麻木，偶尔夹杂漫不经心。没有人真的在乎事件的走向。

所有人只希望这场无休无止的闹剧赶快结束。“行。"部长顿了顿，“那就按既定公关预案走。”“统一口径为前后辈关系，地点为公司楼下，强调工作往来。艺人不回应，练习生不发声，所有发言由公司统一发布。”“艺人相关热搜词条全部撤下。”

Lia抬起眼，看着那张冷静到近乎冰冷的脸。她第一次意识到，“回应"这个词，在他们嘴里，从来不是“解释”，而是“处置”。

如果她争取呢？结果会有所不同吗？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部长看了过来。

“有什么想法吗，Lia?？”

Lia有些诧异。

三天过去，对方居然记住了她的名字。

可在应对方案中，她依然只是“练习生"而已。Lia缓缓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定而清晰：“我想提供一些时间线证明。”

众人微愣。

部长看着她，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她的声音不高，但语速平稳：

“被偷拍那天，我在录音室工作到很晚。Teddy哥录音室的电脑可以调取工程文件的操作记录，我大概从晚上十点多开始工作，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结束。“那之后才是和至龙前辈下楼买吃的。”

“我们的MSN群聊里还有Kush哥发送的照片，有我们在操作台前工作的，还有后来大家一起吃东西的。”

她看向男人：“这些记录可以证明当晚我和前辈并非二人约会、更没有不当行为，只是正常的工作来往而已。”

冷静，条理清晰。

她陈述完毕，安静地等着对方回应。

“你梳理得很好。“部长点头，“但我们不会采用。”她怔了一瞬。

“不是不相信你。“他看着她，语气不带情绪，“但你要明白，我们不是在处理一个事实问题，而是在控制一个传播事件。”“回应本身，就是一次二次传播。”

“我们必须优先考虑整体的公关风险。你还不算公众人物，而GD这种层级的艺人，一旦牵扯进感情相关议题，就会被反复解读、持续放大。”“公司出面回应，只会刺激新的讨论发酵。对他，对团队，对所有代言和品牌合作，都有弊无利。”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Lia身上。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不公平。但对你来说，这同样是一种保护。”“我们不能让你成为一个′需要被说明的人物。解释越多，关注越多，那才是对你最危险的局面。”

部长罕见地生出几分耐心，额外又解释了几句。Lia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她理解这个逻辑。如果她站在对方的位置上，大概也会做出同样选择。但理解，不代表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

她垂下视线，没有再说话。

会议仍在继续。

她静静地听着他们用着精准冷静的措辞，布置下一步的计划。仿佛置身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之中，齿轮精准咬合，哪怕碾过人，也不会有一丝阻滞。

不知进行了多久，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帽衫的身影走了进来。

讨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至龙？“宝珩惊讶，“不是说不用你提前回来的吗？”“嗯，不太放心。"他淡淡回答，目光落在Lia身上。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形容疲倦，下巴上还留有淡青色的胡茬。像是误入闹剧现场的观众，带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风尘，试图从坍塌的布景中，把她拉出来。

“我看了照片，"他冲坐在上首的男人点点头，“是我提议外出，又不够谨慎、没察觉到跟拍。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他走过去，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如果需要人负责，我可以出面声明。”会议室里静得出奇，有人低低吸气。

Lia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发酸。

压抑了很久的委屈像忽然找到了宣泄口，倏然涌了上来。她低下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限下，你是最重要的。“部长开口，语气如常，“当前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形象。”

“保住我的形象？"他微微侧头，语气听不出情绪，像是在确认。“嗯。我们已经拟好对策，由公司出面发布通稿，只说明是前后辈关系，其余部分不作解释。”

“所以，她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有吗？"他看着部长，语气里带上了罕见的锋利。

空气像瞬间凝住。

“我们理解你的立场。“部长答道，“但从公司角度看，这是代价最小的处理方式。”

“她目前不是艺人，官方解释越多，反而会让她再次陷入舆论中心。”“理性一点，你应该明白。”

权至龙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回椅背，眼神沉下去，像是认下了这场讨论的结局。

Lia看着他，忽然松了口气。

明明他到来之前，她还忍不住自怨自艾一-无权为自己发声，也不知如何应对这场舆论。

可他来了，不但没有避嫌，反而当着所有人的面揽下责任，甚至试图替她出面。

这件事对他并不是毫无代价。他才是最容易被放大的那一个。她忽然就希望上首的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如果这样对他影响最小，如果他不用被影响，那真是……太好了。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侧头，朝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没关系的。”

她轻轻点头，无声回应。

会议继续推进。

媒体通稿、节目剪辑、舆情应对，一一落地：“公司经确认，两人当晚确有外出购买餐食行为，系练习生执行公司指派任务，期间并无不当举动。”

“后续节目暂不安排练习生个人镜头，弱化存在感。”“平台热搜词条申请删除中，非官方词汇尽量降权。”会议散场时，权至龙走到Lia身边。

他不再有方才会议中那股力不从心的气息，反而神情轻松了一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对不起。“他说。

她摇头。

他停顿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以往那样。“别担心，会过去的。”

Lia点了点头。

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终究一句也没能出口。会议室角落，有职员悄悄交换眼神。

宝珩站在门口等待，手里还握着刚刚下发的通告草案。做久了这份工作，早已习惯艺人的“身不由己”。可眼前这两个孩子，是她一路看着长大的。当他们为了所谓的“最小损失"而让渡尊严时，她心里依然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