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022
夜寂静,榻上一片狼藉,滑腻膏脂也被抠挖了个干净。魏璟擦净手中黏腻,起了身。他不似夤夜不眠之人,反倒神清气爽。他走向角落里,面前的女人正蜷成一团睡着了,肩膀裸露在外,上面啃咬的痕迹极其显眼。
发丝遮住了半张脸,依旧能见她眉头紧皱,似是在害怕。他静静看了她十来息,眸中情绪不明,过了一会儿才抬腿走向门外。陈管事已经候着了,见人无恙,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回禀道:“刘太医今夜在宫中当值,说是贵妃娘娘这两日身子不适。”刘太医如此凑巧地被支开,其用意十分明显。“高家那边,殿下是想先压着还是着人去处理?”先是膳房投毒一事,再有今日下药,高家仗着有贵妃撑腰已经肆无忌惮,陈管事隐约感觉到自家殿下已经没多少耐心了。魏璟冷道:"唐家的案子该结了,去行宫之前都处理了。”“是。”
唐家的案子看似死无对证,实际单这一桩事就牵扯颇多,先是章王的人,后又煜王的人。
而高家看似忠心一片,不惜送女儿上门,实际高淮那样的老狐狸两边都讨好,对煜王也私下往来不断,是以高家也有不少牵其中的人。案子一结,就不只是丢官帽这么简单了。
老皇帝下令凡牵涉者,一律杀之。
魏璟道结案,也是这个意思。
陈管事站在廊下,没敢抬眼看房间里面,但他来时便知道文瑶在屋内。如今人留在屋内几个时辰,殿下又早已经没事,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他事先也不是没想过文瑶,只不过魏璟尚有头疾要医治,平白让一个姑娘受委屈实在不妥。
而高柔虽不合适,但不是到底不会有什么损失,加之要顾及魏璟当前的安危,所以选择留她在门外。
他本以为是稳妥之举,却不料自家殿下还是选了最不合适的。以两人相处的情况来看,陈管事很担忧今日之后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名分怕是给不了,但这样不管不顾,未免太过绝情。陈管事叹了口气,开始在想,要如何再去请刘太医回来。文瑶睁眼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因脑袋还发沉,茫然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
她坐起身,丝毫没有想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衣服是怎么穿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如同昨夜暗卫扛起她飞檐走壁那样,最后又把她扛回来了。
但比起魏璟那样发疯行径险些让她回不来,这倒也不算什么。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昨日高柔她们的计划失败,她便要接受继续留下给魏璟治头疾的现实。
只是经历了那样的事之后,魏璟会不会不肯留下她?肩膀与脖子上的红痕还隐隐作痛,分明昨日中药失控是他,她却是衣衫不整地被他啃咬,反观他衣着整齐什么也没有露出。虽然他莫名其妙地要留下她,但她什么也没有看见的,也并非她下的药,所以她想不到他可生气的点。
可他昨夜分明是极恼她的.….
文瑶不禁有些头疼。
她还没收拾完,碧春已经来了。
“听府里下人说,高家小姐今日一早回去了,也不知怎么了,哭了一宿。文瑶随意应了声,没有多问。
昨日她去时,高柔已经不在了。但能想象得到,以魏璟对高家的厌恶,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你昨夜来我这儿了吗?"文瑶看着旁边一碗早已凉透的药问了句。“啊。”碧春神色怪异,转过身,“担心你淋雨生病,身边没人照顾,所以来看看你。”
文瑶沉默,那碧春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在房间。“我昨.……
碧春守不住嘴:“是世子让我给你换的衣服,也是他让人把你送回来的。”“这样。”
那还好,至少没有让影卫给她穿上……
文瑶收拾了一下,准备要去送药。
碧春见她一脸淡定,还有心思去送药,忍不住问:“小舒,殿下将你……你打算怎么办?”
文瑶闷声:“他没有对我怎么样。只是殿下昨日中了药,我前去治疗才如此的。”
碧春在王府多年,深知世子手段狠辣,极有可能就这么揭过去,而女儿家被看了身子,心里头总是会疙瘩。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要如何安慰她。
文瑶并不为此难过,反倒安慰她:“只是意外,没事的。何况我也不会在王府待很久,等世子头疾好了,便会离开。”碧春一听,更替她委屈了,没来由地叹道:“要是殿下喜欢你就好了。”这样可怕的事,文瑶光想想就觉得浑身冒冷汗。夜里服药时,文瑶早早就去了。
虽然她尽量表现冷静,可因昨夜之事的画面尚在脑中挥之不去,以至于她动作极为小心。
生怕多碰了他一分。
魏璟安静地坐在那儿,目光专注于案上公事,空出只手来端茶杯服药。神色如常,从她进来连头都不曾抬,关于昨夜的事亦不提半句,好像昨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文瑶渐渐松了口气。
她这回没敢催他,但见他似乎还要忙很久,于是悄悄退下,想挪到外面去等。
还没转身,魏璟抬了头,“怎么?”
文瑶低着头:“小人去外面等也可以。”
她今日特地穿了束领的衣服,脖子上严丝合缝地露不出半点皮肉,与昨日穿的衣服也不同,宽松了好些,教人瞧不出那衣服下玲珑。分明是和以往的穿着一样的,但文瑶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觉得十分不自在。
半天没等到他回话,文瑶便打算出去,然而外面却有人先敲了门。陈管事道:"殿下,马车备好了。”
魏璟起身往外走,经过文瑶身边时,扔下一句:“今日不必侍药。”文瑶抬头:“为何?”
魏璟并无兴趣与她闲话,只是通知她:“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若你做不到让本世子信任你,可以直接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威逼,让文瑶觉得有些措手不及,她道:“是殿下并不配合小人诊治,只给两个月的时间太强人所难了。”魏璟并不答她,只是让她跟上。
从西院走到前院,再行至王府大门。
眼下已经亥时了,文瑶见他又要出去,有些心慌:“小人也要去吗?”说实话,她根本不想跟着出去。
魏璟看出她的不情愿,侧身看向她:“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听吩咐,要么消失。”
莫名的沉抑的气氛,以及从未见到过魏璟的紧张,文瑶直觉,若她不去,后果十分严重。
她垂首应是,再无旁的话。
马车驶入广承门最后停在东宫,魏璟下了马车,文瑶紧跟其后。虽然不知道他带自己来皇宫做什么,但这里到处都是禁卫,应该不会有什么刺杀的危险。
走过了几条长廊,很快到了一座宫殿前,外边站着两个太医在商议什么,太监宫女亦在一边等候吩咐。
突然看见魏璟来了,众人忙行礼,太医随后跟着进去。魏璟停下,侧眸:“不必了,留在外面候着。”太医们莫名,却又不敢反驳,最后将视线放在跟在后面的文瑶身上,想探头看些什么。
太监却上前,关了殿门。
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龙纹紫金香炉里又燃着安神香,如此交杂在一起,有些令人喘不过气。
到此,文瑶已经知道那床上躺着的是谁了。魏璟看了眼床榻上的人,问道:“夜间可有醒来?”一直侍奉榻前的太监跪道:“回世子,不曾。”魏璟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看向文瑶,“过去瞧瞧。”文瑶有些忐忑,她没有想到魏璟竞然让她来给太子诊……她偶尔听说过一些关于太子的传言,似是从太子妃与世子死后没多久,便病倒了,从那以后一直疾病缠身,调养不好,却又一直吊着口气活着。文瑶走上前,床上的中年男子清瘦纤细,脸颊凹陷已经看不出一丝血色。她轻轻搭脉,可指腹下的脉搏极其虚浮,近乎无,心下不禁暗叹,身体如此差竞然还能吊着口气,当真是奇迹。
文瑶探完脉,又朝旁边的太监问了些日常起居以及服药之事,随后皱了皱眉,退身到魏璟身边。
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魏璟知道她不是怕事不敢言的人,可眼下却十分不喜她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想说什么便说。”
碍于旁边有太监宫女在,文瑶踮脚凑近了他些:“殿下当日拿的药,是给了太子殿下吗?”
魏璟转过脸,并没有否认。
文瑶疑惑道:“郁疾之症也可用到安神丹丸,但从太子殿下的起居日常来看,像是时好时坏,并非严重不可挽回的地步。”若只是郁疾之症,不该是这种状态。但她想不明白,也辨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略感歉意:“小人医术尚浅,恐怕没办法诊断出问题所在。”魏璟没说话,瞧了一眼病榻上的人,转了身。文瑶跟着出去,他却让自己先回马车上等着。以为他尚有事要吩咐,文瑶从寝殿出来后便原路折回。魏璟站在廊下与那几个太医说些什么,文瑶不曾走远,回头看了两眼,便见那几个官员忽然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魏璟不为所动,从旁边侍卫身上拔刀,当即砍下了他们的头。文瑶惊目,没看前面门槛,踉跄着磕到了墙上,嘴唇传来一阵疼痛。却顾不得此,当即往马车跑。
她坐在马车里,想着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仿佛看见了自己将来的下场,有些发抖。
魏璟掀帘子进来时,便见她紧盯着自己,不像来时低头躲着,而是在防备害怕。
衣袍沾染的血腥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魏璟坐正了身姿,衣摆从她腿间蹭过,血色亦染上了好些。
他盯着她唇上冒出来的血珠:“怎么,怕了?”适才那一幕,他不怕她看见,知晓怕,总好过像刚才那些人自作聪明。文瑶摇头否认,问了一句:“殿下.……为什么把他们杀了?”不知为何,她直觉魏璟杀了他们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魏璟漫不经心道:“判定郁疾之症,下错药,不该杀?”“小人并完全确定不是郁疾引起的…小人医术尚浅,看不出问题所在….”文瑶声音在抖,几乎要哭出来。
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说出判断,魏璟就如此信任不疑,转身便将两个太医给杀了。
他们因她而死,她心里如何能过得去。
他分明从来不肯轻易信任自己,对自己也多有防备,为何今日便这么相信了她?
活生生的两个人啊。
“殿下怎么如此轻易就杀了他们……”
魏璟看着她,语气冷薄:“与其怜悯他们,不如好好想想,你今后该如何诊治。”
“小人医术尚浅,恐怕治不好,达不到殿下所想的那样。”文瑶为自己多嘴逞能感到愧疚,她不敢答应。魏璟头一次见她因自己的医术而胆怯,捏住她的下颌,指腹蹭过那血珠,不容她拒绝:“你没得选。”
文瑶偏过头去,不愿他触碰自己。
这样暴戾的疯子,实在令她厌恶。
魏璟手悬在空中,又再次见到她厌恶自己的神色,眸色陡然沉下。“本世子时常好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不惜一切想留下,以至于你从想杀了本世子,再到百般讨好本世子。”
他抓起文瑶的手,覆在衣袍的血腥处。
“现在明白了,卑微讨饶的人同样可以狡猾能装,你与刚才被砍了头的人并没有任何的分别。你早应该知道害怕的,但现在表现出来不觉得迟了吗?”被他握紧的手指蜷曲着发抖,挣脱着不肯去碰他衣服上染的血。可文瑶越躲,手便被捏得越紧。
魏璟淡定地看着她挣扎不动丝毫的模样,讥笑道:“想讨好就该有讨好的样子,可你现在这样,本世子看不出你的迫切。”卑微讨好的人见得多了,他总是觉得无趣,可这双眼睛里表露出来的厌恶,又让他平添了几分心火。
文瑶本不想惹怒面前的人,也不知自己哪句话开始惹到了他。她不再挣扎,想起自己留下来的目的,到底忍了忍。“若世子想救之人就是太子殿下,小人可以试试,但小人有一个条件。”她当初为了留下,确实答应过试试帮魏璟救他想救之人。魏璟没有否认,而是问:“什么条件?”
文瑶没想到他会同意:“是殿下无论如何都要答应的条件。”魏璟想起她当初说的条件是想嫁人,冷笑了一声,顺着话道:“虽然你的身份低微,但只要你开口,想嫁哪个高门本世子都可以帮你指了。”谁人都知璟世子是皇帝默认的未来君王,只要他开口,这朝中恐怕没有谁敢拒绝。
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误会,文瑶一脸严肃道:“殿下不要误会,小人不想嫁高门,倘若要嫁也只会嫁个普通人家。”魏璟挑眉:“这与你上回说得可不一样。”“这并不重要。"文瑶说回刚刚的条件,“总之殿下应该先答应小人。”魏璟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威胁她:“那本世子也说过,倘若你治不好就会和那些死人一样的下场。”
这样善变的情绪,令文瑶也恼极。
她亦满不在乎道:“殿下无所谓,小人也就无所谓。太子的性命与小人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殿下不会衡量不清楚。”可他的习惯便是威胁人。
那样幽黑的眸子里带着鹰隼般的锐气,百年贵族世家铸就来的骨血,天生便睨视着一切。
她从那眉眼间,从未看见过魏璟从前半分的影子。马车内的烛火燃尽而灭,魏璟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只要一低头,便能碰到她的唇。
他压着声逼问:“你再说一遍?”
可见她当真要说,他却捏着那下颌,低头用力吻了过去。文瑶始料未及,推开他,气急败坏咬了他:“你不要靠我这么近!”魏璟却似没听见,手握着她后颈,控着她始终贴近自己,舌尖抵入,姿态强硬,丝毫不容她有任何的抗拒。
血腥气在两人的嘴里满开,文瑶的舌尖被他含入的发酸发痛,唇瓣紧密相贴,不留任何空隙,用力地吃吻。
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身子也魏璟沉沉压在车厢壁上,轻薄的衣物传递来他身体的温度,滚烫无比。
总不可能是昨夜的药效还没散,又让他发了疯??文瑶去推他,没有推动,但却是松了唇。
她忙着喘息,魏璟却埋在她脖子间,像是气极,却又无甚力气地说:“真该掐死你………
说完,整个身子沉沉倒在她身上。
文瑶愣了一会儿,没敢动。
她好些察觉到他像是忽然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