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024
文瑶不知道魏璟怎么突然来了,更不明白他这样来意不善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房门合上。魏璟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袒露着胸膛,带着一股冷冽混杂着药味的气息,一起扑面而来。
文瑶也顾不上问他为什么来,只仰头看着他,面色有些着急:“司膳房有人受伤昏迷了,小人需要尽快过去救治。”
伤在了头部,又流血过多昏迷,若再晚一些兴许连命都没了,根本耽误不得。魏璟眉眼冰冷,“若人人都医,你也就不值什么了。”文瑶听着他这荒唐话,不可思议道:“大夫不医病,那学医术做什么?”也是,魏璟这样的人怎么会顾及别人的生死。文瑶再度去推门,魏璟提醒她:“你别忘了,你来王府是为了什么。”文瑶伸出的手臂僵在了那。
魏璟站在她身后,从身后绕过去替她开门,手臂几乎贴着她,低头,声音落在她的耳畔:“你可以去试试,看看他们敢不敢用本世子的人。”王府的太医,没有医治了主子又去给下人医治的,是尊卑不分没有规矩。若下人需要医治,管事会给予药材又或是出银子,去外面找大夫,他们也万万不敢请用主子的太医。
但文瑶没有想过这些规制,师父带她四处行医从不看身份医治,只知若有病危之人,便不能视而不见。
“可他们也是殿下的人.……“"文瑶忍不住问。“他们自有人处理,但你职责便是顺从本世子。"魏璟显然很介意此事,于是再次提醒,“你该做的是尽职尽责。”
“知道了。”
只要有人处理,谁去救都一样,文瑶放弃了自己前去救人的念头。她回过身,“殿下来这就是为了与小人说这些吗?”魏璟微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本世子是来告诉你,从今日开始,你须得时时候在本世子身边。”
文瑶也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不想看见自己吗?怎么突然要她时时留在他身边?…药还没散?
察觉她脸上怪异的神色,魏璟低头,她的脸上瞬间被一层阴影笼罩。两人都站在门口,文瑶背抵着门,逼仄的黑暗里,魏璟那双好看的眼睛沉沉地直视她,很是不悦,“你这是忘了,你才许下的承诺?"文瑶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给太子医治之事。“小人没忘。”
“那就随时等着传。”
文瑶清楚他的"随时"意味着她会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也要卷入更多的危险。可她也很清楚,魏璟从一开始让她留下,就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若自己不答应,就不只是被赶走这么简单。静默了很久,才听得文瑶轻声应了一句:“好。”魏璟朝她房里扫了一眼,突然问:“你搬到此处是何意?”因靠近外院离西内院远,若要通传,来回要浪费不少时间。魏璟没有性子去等人。
文瑶低着头没有回答,她有些没力气了,但因魏璟在这儿,她一时半会儿又放松不下来。
静默中,魏璟还在等着她回答,眉眼间添了几分不耐烦。“我不会耽误殿下的。”
那日跳池一事,魏璟虽然看见了,但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如此,她没必要向旁人袒露自己的弱点。
文瑶刚想说若要是没有其他事,就先回去,不料只说了句“殿下”,走去开门的脚莫名一绊,身子便扑砸在了门上。
身后的人显然没有想到她动作会如此迟钝,连自己都能绊倒。他伸出去的手尚没碰到她,文瑶便自己扶着起身了,两人保持着安全且规矩的距离。
她现在晕沉得不行,语气里透满了疲倦:“很晚了,殿下回去吧。”魏璟收回手,沉声告知:“行宫之行,你需跟着。”说完并不等人回答,门轻轻合上,便出去了。文瑶瘫倒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很快陷入一片混沌。唐家案子结完,牵涉之人当即处斩,朝野上下一时哗然。众人都知道,老皇帝虽年纪大了,却并不糊涂。如此器重璟世子,对其点拨与提拔,就是在宣告众人这是他是钦点且敲定了接位人。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行刺,便是在忤逆圣意,自然不会轻饶。灵州官员,包括高家几个旁支在内,共六名官员被视作同党,一律斩首。此事无人敢言,但东宫两个太医被杀一事,这两日不少折子参魏璟,言他多立威行太过暴戾。
魏璟随他们如何激言,岿然不动,坦然受之,等他们说不动了,借机提起太子殿下病痛由来。
自然而然也就说到了当年行宫大火,文家被抄家流放的事。唐家一案结束,就该给文家平反了。
曾以文家为首的言官们见势,纷纷都站在了魏璟这边。魏璟来到东宫时,心情尚可。
文瑶刚给太子探完脉,开了一个调养的膳食方子,一旁的太医瞧了瞧觉得不妥,两人争执不下。
前两日的太医因与处斩的官员私下来往嫌疑,又未曾尽心医治,被璟世子给杀了。眼下来的太医,自然变得极其小心谨慎,方显示忠心。他将文瑶的方子给撕了,斥道:“简直胡闹!只服用些药膳,岂不是在拿太子殿下的安危在开玩笑!”
太医虽知道面前的女子是魏璟带来的,但料想一个黄毛丫头能懂什么,于是语气十分不善。
太子心里也存疑,不置一词,也没力气去插嘴。文瑶不愿争辩什么,她只是按吩咐做事,没必要在这殿内吵起来,“我们彼此不相干,你不必如此激动。”
说完,执笔又去写了一张。
太监接过,奈何这太医不肯罢休,他看不上面前的人擅做主张,生怕被其连累,一把夺了揉成一团,扔在文瑶的脸上。盛气凌人,轻蔑之意明显。
文瑶猝不及防被他一扔,砸到了眼珠子,捂着眼睛一阵不适。魏璟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走上前,弯腰将地上的一团纸捡起来,淡淡垂眼道:“怎么,王太医觉得不合适?”他虽是在询问,可语气里却听不出是在询问的样子。因原本尚好的心情,在此刻尽数消尽了。
太医立马道:"回世子,舒姑娘这方子实在不妥,恐怕对殿下极为不利。”“是吗?"魏璟看向文瑶,“那本世子可要叫她好好向你讨教讨教了。”太医没出声,也没听出这话的意思。
他不知面前女子是何来历,但却能断定她的医术是不太行的。背脊挺直了些,自以为是给足了面子,“舒姑娘年纪尚轻,还有很多地方要学,只要肯认真,假以时日定能有一番作为。”魏璟目光冷了下来,“你算什么,本世子的人轮得到你调教?”太子坐在床榻上朝外殿看了一限,他还是头一回见魏璟会在外人面前直接动怒,张嘴欲劝,却忽地咳起来。
太医吓得一哆嗦。
文瑶从小太监身后拿过药袋,还是解释了一句:“每个大夫都有不同的诊断,世子不必急着否定王太医,也不必太过担心。可先观察两日,若太子殿下精神无恙,方可试试小人的方法。”
说完朝魏璟与太子一同屈膝,便往外走了。随他们如何,她今日不想再留着了。
她在东宫里待了大半日,心情便难受了大半日。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情愿当个走方郎中,也不愿意与这些权贵来往。且不说他们喜欢以貌取人自视甚高,单说他们不肯尽心医治只保全自己这一点,她便不能苟同。
既然无法共事,她留下也没用。
文瑶回了马车,被砸到的眼球有些涩疼,她轻轻揉了揉,待睁开眼时,魏璟已经上来了。
她见他阴着脸隐隐要发怒的状态,谨慎地挪开了身子。也知他是担心太子的病情,自觉回禀道:“太子殿下的情况,继续用药物治疗并不会有任何改变。小人听说殿下这两日不曾服药,精神是好了些,所以只要病情不加重,膳食调理的方法或许可以试试。但毕竟伤了根本不易那么快恢复,只能走一步再做下一步打算。”
文瑶的语气依旧平缓,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情绪受了影响。她并不会以为适才魏璟是在帮她出头,而是因为他也知道这些太医只求保全自己,因为在他们的心心里太子久病亏空,早已回天乏术,若仅仅只用药膳就能缓解,那么他们太医院的人诊断这么久,为何无一人想不到?但这往上的缘由,不是她能猜测的。
魏璟之所以让她进东宫给太子医治,便是要听听除太医以外的看法。文瑶见他听完缓缓闭眼,半天不回话,琢磨不出他当下心情如何,便也不敢再吱声。
她复又去揉眼,殊不知眼眶已经被揉得发红,眼球里也有几条血丝。魏璟终于开了口,"本世子不曾问你的罪,你紧张什么?”文瑶:“小人只是担心殿下心情不好,怕说错了话。”魏璟睁开眼,不否认:“确实不佳。”
文瑶想了想他心心情不佳的理由,大概是头疾犯了,于是道:“小人回王府后立马给殿下施针。”
“明日便要去行宫,今夜就不回去了,陪本世子去办件事。”私底下,魏璟极少敛情绪,文瑶能从他不悦的心情,突然转变到有些兴奋的表情里感受到丝丝悚然。
以往这种时候,准没好事。
她委婉拒绝:“如果不是小人行医范围内的事,小人恐怕帮不了。”魏璟:“放心,此事你必然不会拒绝。”
说罢,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似隔着那层衣物在丈量着什么。“除了你,没人能。”
文瑶还是第一次在夜间逛集园,听闻此间花灯如海,繁丽艳极,诗乐笙歌,是个极热闹的游玩地。
但她此刻被蒙上了眼睛,只能被搀扶着走。魏璟让她扮作一个眼瞎侍妾,同他一起去寻周云月,她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只是身上衣物太不合适,她勒得有些难受。文瑶抓着他的衣袖,小声道:“殿下,我能不当被卖掉的侍妾吗?”魏璟冷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