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不可催(1 / 1)

第22章刚不可催

沈昼没想到她会突然扑上来。

但凭合体期的反应力,仍然足以在她扑来的一瞬间躲开,只是他没躲,大不了再被咬一口,反正疼的是华灯自己。

没想到的是,她的确咬了,但咬的位置却令他毫无防备,甚至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就在他错愕之际,华灯似犹嫌不够,竞然伸出舌尖,轻轻试探了下,仿佛蝴蝶吮过花蕊一般,轻盈湿润。

沈昼瞳孔骤然一缩,摁在她腰后的力道猛地加重,几个深呼吸后,单手将她拽开。

华灯懵懂地摇晃了下,朱唇尚未合上,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一点嫩红的舌尖。沈昼闭上眼睛,再度睁开之时,眼里暗流翻涌,酝酿着冰冷的怒火。“华、灯。”

他叫出她的全名,一字一字,清晰无比。

像是被他话里的寒意镇住,华灯渐渐回神,无措地“啊"了声,眼角耷拉下去。

沈昼逼近了她,倾身过来的同时,大拇指压住她的咽喉,满含威胁。“你想死吗。”

他的话远比手掌用力,仿佛她一个回答不好,就将命丧当场。华灯无辜地戳了下他的手背,装傻:“怎么了?”沈昼托着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冷笑着说:“是吗,你又忘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没伤到你……“华灯有点心虚,但又有点理直气壮,扬着下巴谴责他,“你干嘛又这么凶?”她委屈地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不准忘了。”扣着她的手指微微一动,沈昼回忆起那天的场景。“你把我当成信守承诺的好人了。“他如是说,无动于衷,“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的觉悟。”

“那你…现在觉悟一下也不晚。"华灯吞咽了下口水,慢慢把手搭上他的胳膊,“我教你,就像这样,把手放下,然后离我远点,就可以啦。”沈昼几乎要笑出来,气笑的。

但他终究没有笑,只是用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盯着华灯,一直盯到她乖乖放下手,睁圆了眼睛偷偷撇嘴。

沈昼记得,他养的那只狗也总是这样。

每当把他的剑鞘咬烂,吃光他偷藏的点心,就会仰着头露出这样的眼神。好像摸准了他不敢下手,摸准他会继续纵容。想到这里,他表情越发冷沉,手掌抚在华灯的脖颈上摩挲,仿佛正思考该从哪里下手。

常年练剑的手修长且有力,手掌宽阔,骨节分明,那层厚厚的茧子擦过华灯的肌肤,存在感分外强烈。

“嗯……“华灯敏.感地瑟缩了下,眼神有一瞬失焦,“别动,难受。”“这就难受了?”

沈昼停下动作,依然没有放开。

这世间敢接近他的,挑战他的,早就被他杀了无数次。只有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肆意践踏他的底线。

而他居然纵容了,不可理喻。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敢这么有恃无恐。”“一一你让我很不高兴。”

他垂着眼帘,眼底暗沉森然,投下的阴影将华灯完全笼罩,是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那你……“华灯无意识咬了咬唇,黑黝黝的眼珠瞅着他,怯生生问,“你叹回来?”

沈昼杀人的气势一滞,像是没明白听到了什么。华灯给他做出示范,扯着自己的衣领露出完整的脖颈,指尖点点弧度并不明显的咽喉,闭上双眸,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就这样,你咬回来?“她掂着脚尖,把脖子送得近了些。沈昼条件反射地倒退半步,眼底却无可避免倒映出她的模样。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颈侧,手指点着的位置,有一滴水珠悄悄滑落,顺着纤长的脖颈,一直滚过锁骨下方的小痣。

原来她这里也有一颗痣。因为皮肤白,便显得格外惹眼,简直像引诱人去咬一口。更何况她还天真地闭着眼,好像他做什么都可以。沈昼不再退后,手指顺着她的喉咙向下,在即将触碰到那颗痣的时候,骤然收了回来。

“想多了。”

他压着眉眼,冷冰冰地说。

“小狗会咬人,我当然不能咬狗。”

华灯睁开眼,似乎在思索他话语的真实性,见他表情总算没那么可怕,这才舒了口气,嘴角弯弯地说:“那你别生气了。”沈昼冷着脸:“我没生气。”

“怎么没有。"华灯叹息,一副你别想骗我的架势,“你看你,气得耳朵都红啦。”

沈昼霍然转头,平静的眼底就此打破:“闭嘴!”华灯静了会,忽然″哇"的一声。

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她拍着胸口笑眯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用傀儡术了。”

沈昼笑了声,他缓缓道:“你说得对。”

“忘掉。"他抓住华灯的肩膀,多少有点咬牙切齿,“把刚刚的事,全都忘掉。”

眼看着华灯瞳孔涣散,沉睡在他臂弯里,他这才将人拦腰抄起,放到了池边的矮榻上。

转身时,透过水纹荡漾的池面,他看清了自己的样子。熟悉的令人憎恶的脸,分明浸着戾气,偏偏耳根早已红透,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

“碍眼。”他吐出两个字。

一道剑光划过,水池激起数丈高的波澜,水花四溅,打湿整间密室。结界笼罩着华灯,她安然沉睡,沈昼却完全被冰水打湿,静立片刻后,抬脚朝门外走去。

他踹开铁门,边走边烘干衣裳,长发垂散在身后,黑白对比鲜明。一路走到大殿外,他对着墙角揪花朵的今泽也踹了一脚,居高临下道:“把宫里的医师和炼药师都找来。”

今泽跌了个猝不及防,闻言愤怒地跳起来:“找就找!”他飞快地跑远了。

沈昼留在原地,无波无澜地站了好一会,屏息默念剑诀。一柄心剑从他体内凝练,悬浮在抬起的手心,就在他即将握住之时,竞毫无征兆地倏然破碎。

沈昼的手掌攥了个空。

这结果不出意料,他放下手,心底却难以克制地生出些许烦躁。…他本不该如此。

他所修剑法名《万古》,横亘时空,可脚踏天道,藐视日月。他所修剑心名菩提,自微茫处诞生宏大,自宏大处俯瞰微渺。其剑刚不可催,其心洞若琉璃。

所以一一

沈昼面无表情地想。

究竞是修行的哪一步,出了差错?

今泽把医师和炼药师都找了过来。

十几个人站在沈昼面前,心情是一样的忐忑。按照他们的级别,本来够不上见这位大人,可今天少主突然把他们叫了过来,该不会马上就得写遗书了吧?

正当他们惊慌不定之时,就听沈昼开门见山说:“我要一份能压制我真气的丹药。”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炼丹好说,不是拿他们炼丹就行。其中一人捋着胡须,谨慎措辞道:“您的真气霸道至极,若想压制,寻常丹药恐怕难以见效,除非…”

“说。“沈昼看他。

“除非,用您的精血。"那人鼓足勇气说完。沈昼眼也不眨:“那就用。”

众人皆噤声,无人敢做应答。

沈昼不耐地说:“需要多少就用多少,你们尽管开方,剩下的无需考虑。能做到吗?”

众人对视几眼,犹豫着点头。

“那就去做。明早之前,我要第一份丹药。“沈昼挥手,“退下吧。”等人群都散了,他又看向唯一没有离开的今泽。“什么事?”

今泽终于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玩上谈情说爱的把戏?”沈昼说:“你该治治脑子了,是欠揍了对吗?”今泽不管不顾地说下去:“我就不明白了,那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让我见一一”

话未说完,他的脖子被隔空掐住,整个人被迫提起,双脚离地,面目浮肿赤红。

“是谁不重要。“沈昼说,“但敢打扰到她,你就去死。”话音平常,溢出的寒气却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知道了!”

伴随他不情不愿的妥协,沈昼手指一动,他重重摔落地面。未曾看他一眼,沈昼转身踏进抚仙殿,大门研地关闭。今泽偷偷骂了句:“臭傻逼等你死了别想让我烧纸!”咻!

一片落叶倏地插进他面前的地面,青石板寸寸开裂,他抱着头迅速逃离现场。

沈昼的身影从窗边离开,继续向前,走到密室时顿了下,一脸不爽地把门踹开了。

华灯还在那里,一只手枕在头边,安然地沉睡着,模样十分恬静。她对刚刚的事一无所知。他亲手干的。

这个认知莫名让沈昼的戾气更浓了些,他脸色非常不好地坐下,继续为华灯输入真气,维持了整个夜晚。

难得睡了一整夜的华灯从梦中醒来,几乎失去时间观念。和前两次不同,这一回她不仅腰不酸腿不痛,甚至活力焕发、精神抖擞,恨不能冲进池子游上两圈。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几乎想不起来到密室后的事了。“系统,我昨晚的记忆怎么这么模糊?"华灯揉着脑门,“我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系统不知为何有一丝沉默:“宿主,你要查看录像吗?”华灯一想:"算了,就沈昼那脾气,我要是做了什么,肯定早就被他淹死在水里了。”

“………还是看一下吧宿主。“系统支支吾吾。“不用,我的人品我还不清楚吗?"华灯坚定道。系统不再说话,沈昼的声音却从身后凉凉传来:“怎么,又忘了吗?”他只清除了她一部分记忆,前面的她不该忘记。华灯回头:“我也觉得好奇怪,但是忘了应该没什么吧。”沈昼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可你应该记得,昨晚你一”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表情莫测地看着她,不知究竞是想让她记得,还是希望她不记得。

华灯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昨晚我做了什么?”“没什么。“他沉下脸,面无表情,“你昨晚晕得很快,我还以为你要死呢。你才要死!你全家都要死!

华灯心里忿忿,嘴上说:“哦,那真是辛苦你了。”沈昼嗤了声,非常冷淡,她宽宏大量不予理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很快就察觉不对。

“我的修为是不是提高了一点?"她不确定地问。沈昼说:“有我的真气辅助,这很奇怪吗?”“你还有这作用?"华灯惊喜地探知灵府,“我感觉快到金丹了,是我的错觉吗?”

沈昼淡淡地说:"你的感觉没错,金丹对你的确唾手可得。”望着华灯亮晶晶的眼,他漫不经心地想,才金丹而已,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如果不是用掺了他精血的丹药压制,今天她就能直冲元婴。“那我是不是马上可以突破了?"快要完成任务的喜悦让华灯语气都轻快了几分。

沈昼道:“霞山秘境会开放一个月,你可以在那里冲击金丹,不必急于一时。”

停了下,他着重说:“记住,冲击金丹必须由我为你护法,否则我的真气将反噬你的灵府。”

华灯哦了声,好奇问:“反噬了会怎样?”沈昼沉声说:“五感失灵,形同废人。”

华灯顿时心头一松:“还好,我以为会死呢。“这点副作用她还是能接受的。看来这真气,也没有沈昼说得那么可怕。

沈昼拧眉,语调微扬:“还好?”

可不就是还好。但华灯不想辩解这个问题,反问他:“那你呢?你有过被反噬的时候吗?”

沈昼垂下眼说:“以前有过,现在不会了。”撒谎,华灯想。

你明明已经失去大部分味觉。

这件事她没有追问,两人默契地不再出声,回到了青阳宗内。沈昼说是要办什么事,把华灯送到苏意轻的居所便独自离去。苏意轻特意将自己男朋友赶了出去,勒令他今晚子时前不许回来,准备了一堆零食酒水招待华灯。

两人一凑到一块就开始聊各种八卦,其中最劲爆的一条苏意轻刻意等到酒水调好,才晃着酒杯语气兴奋地说:“哎你知道吗,就在昨天晚上,我们青阳宗的弟子唐逸峰和一个混进宗门的半妖打起来了!”华灯故作惊讶:“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啊?”“那可太严重了!“苏意轻满脸敬畏,“听说他俩本来是去后山秘密约会,结果到地方后裤子都脱了,居然为谁在上面的问题争执不休,最后大打出手!”华灯:………“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苏意轻继续:“我听回春堂的人说,唐师兄被打得牙掉了一地,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另外一个半妖更惨,那啥都被拧成麻花了!”华灯一阵恶寒,没有起伏地发出感慨:“哇,这可真是太惨了。”“哦对了。"苏意轻没有发觉她的异样,摸着下巴沉思,“听说那半妖少年竞然有两个,真的假的?”

华灯面不改色:“谁知道呢。”

有了八卦下酒,两人相谈甚欢,从七长老的私生子聊到掌门的四顶绿帽子,话题偏到拉都拉不回来。

夜色渐渐昏暗,她们并没有注意,院外有几道身影正在悄悄接近。一个身着青阳宗弟子服饰的青年趴在树后,鬼鬼祟祟朝后招手:“快跟上,华师妹就在前面了!”

“是吗,你很期待?”

“这叫什么话,难道你不期待?”

话说完才发现身后的声音不对,是一道格外低沉且陌生的男音。他瞬间警铃大作,按剑回头一一

砰!

明明对面的人手指都没抬一下,他却如遭重击,两眼一翻晕厥过去。青年不省人事,沈昼低头踢了脚,拿绳子把他五花大绑,然后拴在另一条更粗更长的绳子上。

在他旁边,横七竖八躺着另外几位同样昏迷的男人。一、二、三…\、九。

沈昼翻看着手里的传讯碟,这是他昨天从唐逸峰手里顺走的,里面有一个群聊,全是关于华灯的事。

还差三个。

果然如华灯所说,她“很受欢迎”。

沈昼提溜着绳索,慢悠悠传送离开。

“咦?”

正在群里潜水的苏意轻把传讯碟递给华灯。“比赛还没开始,怎么今晚这么多人退赛啊?”华灯凑过去一看,也有点惊讶:“连秘境都不进了吗?我还以为大家都是为了法宝来的呢。”

“谁说不是。"苏意轻倒也没纠结这个问题,把传讯碟放下,“可能现在的人都视金钱为粪土吧。”

华灯摇头,沉痛地说:“世风日下!”

苏意轻:“…世风日下!”

回到房间后,华灯意外发现沈昼还没回来,便倚到床上翻着话本等待。大概是今夜没了合欢体质的影响,她浑身舒畅,没有丝毫异常。对比前两天,那时她并不很能适应沈昼的真气,经常会有灼烧的感觉,今天竞然完全消退。

“系统,我这个月不会再犯病了吧?”

“是的,宿主。"系统说。

“所以我也不会受沈昼的真气影响了?”

“这点系统无法判断。"它说,“您现在没有排异反应,是因为今天早上,沈昼喂给了你一粒丹药,初步检测是天元丹。”华灯愣了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系统说:"宿主要查看录像吗?”

华灯没多想,随口说:“看吧。”

仿佛提前排练了无数遍般,系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录像调出,然后啪嗒点击播放,完全没给华灯制止的空间。

而且它精准把进度条拉到第十五分钟,恰好是华灯神志不清,挣扎反抗之时。

一股不妙的预感在心中蔓延,华灯屏息凝神,果然见画面里的自己直直盯着某个方向,然后一-扑了上去。

华灯….”

开、幕、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