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华阴县
江福朗不知道江玄戈说的东风是什么,在管家将华阴县县令派来的人引进门之前,安静退了出去。
来人是华阴县县令的师爷和捕头,师爷从县令姓,黄师爷看到江玄戈,见他果真如传闻这的这般年少,眼底露出一丝惊奇。“江县丞,华阴县百姓多数逃亡到南宁县,黄县令希望贵县能够配合交出我华阴县百姓,若贵县能配合,我家县令必有后报。”,黄师爷摸着摸着美须,神情很是轻松的将来意向江玄戈道明。
在他看来,这对南宁县来说亦是好事,华阴县的百姓最多带着维持半年的口粮,往后却是南宁县的负担。官官相护并不是一句空话,官场上,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黄县令和黄师爷都不认为南宁县会拒绝。江玄戈哦一声,好整以暇对黄师爷道:“几位贵客是否找错了人,张县令才是我们南宁县一县之尊,这些事情你们应该同张县令商议。”黄师爷眯着眼睛道:“江大人,此时就不用兜圈子了,在拜访您之前,我们已经去过张县令府上,张县令说现在贵县一应事宜全由江大人决定。”起初黄师爷听到张县令的回答,自然不相信,满以为是张县令的推脱之词。当他们看到县衙的衙役小吏都视张县令如无物,走出县衙,满大街的百姓张口闭口谈论的全是县丞大人,这才确认张县令所言确实属实。张县令竞然被一个县永彻彻底底架空了,连县衙里的官差衙役都不听从他的命令,南宁县百姓更是只知县丞而不知县令。
这让黄师爷十分鄙视张县令,同为邻县,自家县尊之前和张县令也打过交道,知道张县令毫无进取心,但万万想不到此人竞已废物到如此程度。江玄戈笑一声,懒散靠到椅背上:“我南宁县的确来了不少外地人,这些人都是活命无门的流民,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中哪些是贵县的百姓?听闻华阴县的黄县令执政有方,下辖的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有人逃亡到我南宁县来?”黄师爷脸色不好看,他当然不好说黄县令做官无能,只道:“天灾,非人力可为,我家县尊已经尽可能使百姓们休养生息,这些百姓不知县令大人苦心,还望江县丞配合我家县尊,追回这些逃民。”说到最后,黄师爷已经语带威胁之意。
江玄戈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冷道:“黄师爷莫非没听懂我的话?这么多外地人来到南宁县,我如何知道哪些人是从你华阴县来而来?你们要带回华阴县的人?可以,自己去找!但有一条,既然这些百姓进入了我南宁县,在未甄别带回你华阴县之前,就受我南宁县庇护,你们不得动这些百姓一根头发。否则….",江玄戈冷笑一声:“我定要你们有来无回!”江玄戈的冷言竞极具压迫,黄师爷不想承认自己被江玄戈这个十多岁的少年人吓住了。
恼羞成怒,站起来冲江玄戈怒冲冲说道:“江县丞既如此不给我家县尊颜面,那就别怪我家县尊向府台大人参你一本!”回应他的是江玄戈轻蔑一笑:“尽管去。胡管家,送客!”不等黄师爷和捕头还想和江玄戈据理力争,胡管家走进来一手一个,提着他们就出了江玄戈的书房。
“岂有此理!竖子狂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在比他家县令高线别的官员面前,他一个随扈师爷的确不被人家放在眼里。可和黄县令平级的县令面前,多多少少都会看在黄县令的面子上给他好颜色,更何况江玄戈只是一个县丞。
这让满以为只要见到江玄戈就能水到渠成完成任务的黄师爷十分恼怒,被胡管家提着扔出江家大宅后,不服气地在江家门前大骂。护卫在江家大宅的亲兵听到黄师爷对江玄戈的辱骂,上前一柄银枪直接抵住黄师爷的喉咙:“胆敢辱骂我家县丞大人,找死!”黄师爷吓得面色如土,其他衙役和捕头在另外亲兵的逼视下根本不敢动。黄师爷和捕头带着十几个衙役从江家大宅门前落荒而逃。江玄戈听到黄师爷对他的咒骂,笑了笑:“随他们去。”
从黄师爷他们走出华阴县县衙时,他们的行踪便已经上报到了江玄戈的案头,不止华阴县,还有轻水县以及其他几个和南宁县毗邻的县府,江玄戈的眼线已经慢慢渗透其中。
否则,黄师爷他们别说走到江玄戈的面前,就连南宁县的地界他们都无法踏入。
黄师爷和捕头一行人离了江家大宅,又去找了张县令,张县令接待他们倒是十分热情,可惜他确实对此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想帮忙都帮不上。妇声好气送走华阴县的这些人,张县令脸上的笑意立刻散去,闲散地逗弄起画眉鸟来。
师爷进来,“大人,江县丞当真不配合华阴县的县令?”张县令发出秋秋几声鸟叫,听鸟儿跟着他叫了,这才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这位江县丞的胃口可远不是一个南宁县能满足的,华阴县现在自己给江县丞送上了绝佳的借口,等着吧,不久之后,像你家老爷我这样的倒霉蛋又会多一个。”,想到此,张县令心情转好,多几个人倒霉总好过他一个人倒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命运的馈赠总是会提前标好代价,当初他轻信了江玄戈给他画的蓝图,现在沦落到比之前更不如的境地,完完全全成为江玄戈的傀儡。现在眼看又有一个人马上要和他一样倒霉,张县令乐得多日萎靡的胃口大开。吩咐附上的厨子午饭做的丰盛一点,还拉着师爷小酌了几杯。黄师爷带着一行人走到南宁县的正街上,哪怕已经在这座县城带了好几日,亦然惊诧感叹于南宁县的繁华平和。
华阴县现在只有少数的粮铺现在还在开张,粮价从去年开始就一日比一日高,今年又是一个歉收年,粮价便涨到了令人无法置信的程度。这些粮铺多是华阴县的大户乡绅开设,当然,华阴县的县令也有不止一家粮店,这些粮店里的粗食自然全都来自华阴县的粮仓。
华阴县境内,除了这些卖高价粮的粮铺还开着,其他店家几乎全都关了门,街上的乞丐比行人多,衙役每日往城外抬死尸不下于二十具,高门大户修高墙,闭门户,防止那些饿极了的居民冲撞抢夺。而城外的乡民,要么已经落草为寇,要么已经外逃到其他地方,大部分人都外逃到南宁县,只有少数人还苦苦坚持着,这些人多是自家有几亩薄田的自耕农,他们舍不得自家的房子和几亩薄地在来到南宁县讨人之前,华阴县今年的税收缺口很大,衙役们下乡之后发现逃了这么多人,只好更加盘剥那些还留在老家的华阴县乡民。这让乡民和官差多次发生剧烈的冲突,收税的官吏甚至被暴起的乡民杀了好几个。这些人已经被关到了县衙大牢,但黄县令和黄师爷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悦江府的百姓都是乡野贱民,不识权威,逼迫太过,这些人真的敢手起刀落冲撞衙门,砍了黄县令的脑袋。
为了完成赋税,也为了管理的县府不至于人员流失太过,黄县令才命黄师爷带人将逃亡到南宁县的百姓带回去。
黄师爷和捕头在江府一杯热茶都没落到,张县令也只是客气的将他们送出府,饭都没留,一行人饥肠辘辘。
见到街边不少的食铺,黄师爷他们在打听了价格后,点了好大一桌子菜。黄师爷感叹道:“这么一桌子菜,华阴县现在得不下二十两银子,现在这里不过一两,明明乡邻的两个县,为何差别就如此之大。”黄师爷弄不懂,捕头和衙役也弄不懂,他们吃完饭,纷纷奔向粮铺,想买多一点的粮食回去,南宁县的粮价这么便宜,背回去就能赚好大一笔。粮铺的活计听到他们要买粮,催促道:“愣着干什么,粮票拿出来啊!”黄师爷和差役们傻了眼,“粮票,什么粮票?”伙计翻他们一个大大的白眼:“没有粮票,你们买什么粮食?走走走,快出去,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黄师爷和差役认为这是江玄戈暗地里在故意为难他们,又询问了其他的粮铺,这才得知在南宁县买粮的确需要粮票,每人定量买粮,防止的就是有人大县收购低价粮食,再囤积居奇。
粮食买不成,官差们问黄师爷怎么办:“黄师爷,要不我们先回去,禀告县令大人定夺?”
黄师爷道:“就这么回去,县令大人能绕过你我?",黄县令比张县令对县衙班底的掌控要强得多,至少这些人大部分都听命于他。想到黄县令的一贯作风,众人为难,就这么回去的确会被黄县令狠狠责罚。黄师爷道:“听闻那些外地人来到南宁县,要去修路换得吃食,我们去那些修路的地方,我就不信华阴县的百姓敢对我们视而不见。”无论如何,哪怕抓也要抓一些人回去,否则不好向黄县令交差。他们来到南宁县修路的地方,其实南宁县城外现在到处都在修建,不止修路,还修工棚,工厂,砖窑等。
黄师爷带着众人寻到一处人员最为密集的修路段,冲着这些人高声道明来意,并威胁道:“县令大人仁厚,只要华阴县的百姓现在自动站出来跟随我等返回华阴县,县令大人便对你们私自潜逃既往不咎。如有人不听从县令大人的命令,不知悔改,隐匿行踪,县令大人定会亲自来南宁县将你们抓回,到时候你们都会下狱斩首。”
胡麻子一行人从收容所出来,就正好在东段路这边修路,黄师爷带着一众差役过来的时候,胡麻子就看见了,他认得其中那个捕头,往年去他们村收粮就有这人。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参.……",胡麻子的妻子吓得瑟瑟发抖。他们不敢回去,也不能回去,就算真如县令所说,对他们逃匿的事情既往不咎,收了他们的粮食同样也是绝了他们的活路。
胡麻子心鼓跳如雷,握住妻子的手,悄声道:“不要抬头,干活。”,既然南宁县的差爷没有和他们一起来,便表示南宁县这边并没有配合要送他们回去的意思。很简单,因为南宁西安这边登记了他们所有的信息和编号,对照着打饭时记录的编号,很轻易就能找到所有从华阴县来的人。又哪里还用华阴县这些官差在这里这么仓促喊叫。
见无人应答,黄师爷的脸色阴沉起来:“很好,一群泥腿子反了天了!王捕头,你们去抓,之前你们下乡收粮,对华阴县的人总有些印象,只要长得像我们华阴县的,先统统抓回去!”
王捕头和官差们闻言就要上前。
这处从华阴县来的人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面色如土。“放肆!",王捕头和差役们刚一动身,就听得一声爆喝:“竟敢无故在我南宁县修路地段喧哗,无故锁人,拿下!”
这人一出声,监督干活的人顿时集结一处,竖起手中的长枪与华阴县的来人对峙。
“我们奉华阴县县令大人命令,前来捉拿华阴县的逃民,你们敢阻拦?!”,黄师爷见到明晃晃的银枪离他们的脖子不过两指的距离,只要稍微往前,就能将他们的脖子戳个对穿,额头渗出汗,色厉内荏地冲头领喊道。监督的头领哼一声:“华阴县县令是哪根葱?在我们南宁县,没有什么狗屁的华阴县县令,只有县丞大人。想要拿人,拿我们县丞大人的许可文书来,召则 ..”,这年轻的头领狞笑一声:“敢耽搁我们的工期,摘了你们的脑袋。”黄师爷一行人落荒而逃。
胡麻子等人彷如劫后余生。
刚刚还严厉无比的头领此时和声细语对他们道:“既然你们进了我南宁县,就受县丞大人庇护,只要你们遵纪守法,无人敢动你们。”胡麻子等华阴县的人闻言热泪盈眶,都说父母官父母官,只有南宁县的县丞才让他们切实感受到了一次何为父母官。黄师爷他们做的事情很快就上报到了江玄戈的案头。当天,江玄戈就去了大营,击鼓传檄,告知团练队全队,收拢华阴县的时机已到,四大队留守南宁县,一大队二大队三大队随他去华阴县。赵峰站在台下,听着江玄戈的出征告灵,热血沸腾。当两千二百人全副武装挎着长铳的团练队从南宁县的青石路一路向华阴县挺进时,黄师爷他们刚回到华阴县。
“混账东西!无知小儿,敢如此放肆!"黄县令听了黄师爷的回禀,勃然大怒,拍着桌子痛骂江玄戈。
只是他的骂音刚落,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便从门口传来:“还有更为放肆的,县令大人可要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