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机会来了
一个冬天没来松江城了,一进城还没走多远,顾佑安就发现南街上的车马是不是太多了些?
在街头略等了会儿,身边四五辆马车排队进去,好似赶着去做什么,顾佑安跟挑着担子卖货的货郎打听,才知道韩家有白事。沿街商铺的掌柜们也站在门口瞧,一家药铺的掌柜看着远处韩家大门外的白幡,忍不住唏嘘。
“二十年前啊,那会儿这地儿还不叫松江城,平安江、松江两岸散居着林胡、肃慎、楼烦、檐槛诸番十几个小部落。”“那些番子不会种地,全靠打猎捕鱼为生,为了争山头争河流,跟咱们汉人打呀,闹呀,没少死人。”
“后来韩家老爷子来了,他们一家子兄弟叔伯十几个人,个个都是种地的好手,韩家老爷子教那些番子种地,各部落得了好处,才渐渐安稳了下来。”有人问:“韩家人原来都是种地的农户?”“哈哈,可不是么,听说韩家祖籍是山西的咧。”韩家成了汉人在这儿的领头羊,韩家老爷子站住了脚后,慢慢做起了药材生意,经营了二十来年,才叫韩家成了松江城排名前三的大商户。“掌柜的,听你这么说,原来这儿竞有许多番子,可我怎么见得不多啊?”“嘿,这不是咱们朝廷厉害嘛!先皇在位时出了个姓孟的镇北大都督,孟都督带兵打退了北方草原诸部,又在北方沿线布置下了重兵防守,像咱们松江城附近就有东北军、辽东军,稍远一点的还有镇守山海关的燕州军,咱们的将士们一来,松江城附近的番子们怕被欺负,都搬去其他地方了。”“姓孟的将军?我听人说,如今东北军的首领也姓孟?”“是一家的,如今这个孟将军是原来那个镇北大都督的堂侄儿。”老掌柜在心里说了一句,孟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没有继承祖上大都督的官位就罢了,如今落到驻守一个小小的东北军。不过人家再没落也是一军统领,不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可以笑话的。站在街口看了会儿热闹,不好过去,顾佑安扭头和郭素两人绕了一条街过去。
绕到南街那头,顾佑安回头瞧,后头韩家门口的街道上还堵着,可见韩家老爷子在松江城的人脉有多宽。
多瞧了一眼,瞧见韩掌柜身穿一身孝衣从大门里出来迎客。“咱们走吧。”
开春了,平安镖局也要出镖了,按说昨日他们就该护卫商队离开松江城,因韩家的缘故,今日都还未动身。
郭元春道:“韩家老爷子前天晚上没了,松江城里许多行商的人家最开始做这门生意的时,大多都受过韩家老爷子的好,若是不在就算了,既在松江城,肯定要去送韩老爷子一程。”
“松江城里就韩家的药行生意做得最大,走商的人家大多是去韩家拿的药材吧。”
“说的正是,就说咱们家隔壁那户人家,原来是韩家药行的掌柜,做得久了,懂行了,就出了韩家自己做,韩家也没挑他们家的理,他们家去韩家采买药材韩家也来没有为难过他们一家。”
郭家来松江城不到两年,因做的是镖局的生意,跟走商的人家天长日久处着,也知道许多韩家的事。
郭元春请顾佑安进屋喝茶,顾佑安坐下便问道:“我记得韩老爷子有五个儿女?″
郭素顺手给顾佑安倒茶,不等郭元春开口,接话道:“好像是一女四个儿子?”
郭元春:“韩家老爷子的女儿嫁到关内去了,家中四个儿子,小的两个不中用,都是吃闲饭的,只大儿子韩江北,和二儿子韩江南最有出息。”“兄弟俩各自管着一摊子事儿,韩江北给韩老爷子打下手,管着采购药材和家里的药行、田地等生意,韩江南也就是韩掌柜的,主要管带商队跑商的生意,一年总要跑一两趟关内。”
韩家两兄弟听起来各司其职,把韩家打理得兴旺发达,顾佑安笑问:“我听说韩掌柜的是庶子?”
“没错,是庶子,韩掌柜的生母是胡人,生下韩掌柜后没两年,那支部落搬去草原,韩掌柜的生母跟部落走了,把韩掌柜留在了韩家。”韩掌柜的身世在松江城不是什么秘密,稍打听打听都能知道。顾佑安端起茶喝了一口,嘴角微微翘起。这韩家老爷子没了,也不知韩家两兄弟是不是还能互相友爱,为了家族发展互帮互助。如同顾佑安揣测的那般,韩家还真不安稳,韩老爷子死了还没两天,丧事都还未办完,韩家四兄弟已经因分家产的事争执过一回了。按规矩,老大韩江北是嫡长子,他该占七成的家产,包括韩掌柜在内的三兄弟是次子,还是庶子,该一起分剩下的三成财产。韩家老太太还在,昨晚上哭天抹泪地把三个是庶子骂了一通,一个个没良心的,老爷子人都还没送上山这就闹分家,说出去也不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韩掌柜应付了一上午的宾客,回后院歇口气,他夫人也刚回屋,捂着头直喊头疼,贴身丫头正给她倒水喝。
韩掌柜摆手叫丫头出去,一屁股坐下就问:“母亲那里今日可好?”二夫人冷笑:“老太太身子什么时候不好过?昨儿晚上拿腔作调的,不过是为了拿捏你们几兄弟罢了。今儿一上午,老太太见了几家的太太,等人走了,能吃能喝的,骂我时中气足得很,我看等我死了,她老人家都还吊着气儿呢。”韩掌柜皱眉:“到底是嫡母。”
听他提嫡母,二夫人更是来气儿:“你当她是嫡母,她拿你当什么?她拿你当给他儿子拉磨的驴,恨不得只叫你干活不给你吃饭。”昨儿老太太说那话明面上骂的是他们兄弟几个,实则骂的是韩掌柜,老太太不相信老三老四两个怂货有本事闹分家,老太太心里认准了是老二在后头挑哆的。
“韩老二我可告诉你,不管老三老四谁提的主意,如今已经到这份上了,他们若是分家,咱们夫妻也要搬出去,我可不想留在老宅被你的好嫡母搓磨。”韩掌柜也不傻,只是:“分家之事,大哥怕是不会同意。”韩家最值钱的产业就是药行和商队,这两个产业不好分家。除此之外剩下的几个店铺和几十亩土地,也不值什么,若是只拿店铺和土地分给他们兄弟三个,别说老三老四,他都不会答应。
“老大家不是想走耕读人家的路子,把大侄子送去做官么?要不把店铺和土地给大房,家里的银子也给大房,咱们家和老三老四分药行和商铺如何?”韩掌柜冷笑:“你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老太太和大哥不答应分家,就是知道家产不好分,他们三个本是庶子,还想分药行和商队,老太太和大哥怎么可能答应?二夫人咬牙切齿道:“就算药行不分给咱们,商队总有你的一份吧,自老爷子不管事后,这几年商队都是你风里雨里带着过来的,你一年出门在外,鞋底走破多少双啊,你受了这么多罪,若是连商队都没有你的份,那可真叫人寒心。跟妻子想法不同,比起商队,韩掌柜更想从药行里分一份。洛阳和江南那边的人脉他早已熟络,没有商队他找人拉起来一支商队便是,只要有好货,有的是买家。但是大哥手里握着的那些药材来源却是他没有的韩掌柜轻叹:“药行的货清点得差不多了,再等几日等货物齐全了,最多五六日咱们家的商队就该出发去了。”
韩掌柜仔细想后道:“洛阳那边还等着货,不能不去,等爹丧事办完,要先顾着送货,分家的事一时扯不清楚,等我送完货回来再说。”韩掌柜是个做实事的,在他心里,自己人再怎么闹,不能损了韩家整体的利益。分家是着急,但是也要先把生意做了再谈。为了不耽误走商,韩家老爷子做完三天的丧仪送完葬后,韩家四兄弟坐下谈了一回,没谈出个结果来。
韩家老大韩江北开口:“咱们家的家产都在松江城摆着,不如就听二弟的话,先把洛阳要的药材送去,等二弟回松江城了咱们再论。如何?”事情如韩掌柜预料的一样,他默默点了点头。韩老三和韩老四心头不愿,还想再闹,韩老三讥讽道:“大哥二哥兜里不缺银子使倒是不着急,我和老四守着家里的金山,花一文钱都要掌心朝上,我们该如何过日子?”
韩江北就道:“爹虽然不在了,长兄如父,我这个做大哥总不会不管你们。二哥回来之前,家中一应吃喝,使银子还是其他,都一如往昔。”老三和老四对视一眼,知道这次闹不出个结果来,只能先认下。韩家家大业大,韩老爷没了,外头的人都在看韩家几兄弟会不会分家析产,若是韩家不如往日了,等着抢韩家药行生意的人多着呢。这不,这几日暗中接触给韩家供药材的人不少。可惜,没有如外头人的愿,韩家还是那个韩家,韩家车队出发去松江城时,还是跟以前一样高头大马拉着几十架大车,护着车队的人马一两百人,瞧着就不是好惹的。
韩家车队出城那日,顾佑安专门去南城门口看热闹了,看热闹的人群中,大概只有她知道,韩家商队看着跟以前一样声势浩大,他们这次入关,只怕赚回来的银子连以前一半都没有。
韩江北对韩掌柜这个能干的二弟已经起了防备,这次韩掌柜去洛阳做生意,七成的人参都被韩江北扣下了。
少了那么多人参,韩掌柜跑这一趟货,真是辛苦又不讨好。韩家两兄弟这事儿顾佑安原本是不知道的,这几日张家在松江城东街上的药铺开业了,张世南自然要补齐药材,顾佑安跟着张世南跑了几趟就琢磨出味了。
昨日顾佑安明着问胡菖蒲,问他们家还存着多少人参,胡菖蒲也没瞒她,就把存货告诉了她,还说她如果要,只管拿银子过来。人参价再贵也是药材,人参若是在手里存个三五年,再好的品相,保存的再好,也不如才炮制的好,卖的上价。
胡家肯定不会故意在手里压货,肯定是有人买他们就卖,既没卖完,只能是韩家的缘故。
顾佑安再细细打听,就知道其中关窍了。
顾佑安想把胡家手里剩下的人参全都买了,可惜她手里没那么多钱,空间里还有几百斤粮食换了些没脱壳的给胡家也不够。再说她空间里的粮食太好了,不好出手,只能花银子先收一些人参存着。顾佑安盼着杜二叔赶紧来松江城,若是迟了,胡家把人参卖给别家,那就亏了。
顾佑安在东城门的坊市逛了几日,买了些鲜药材带回家炮制收好,后头的日子除了跟郭素学箭术之外,就是帮家里干活。邻山村的水渠已经建好,各家都忙着地里的活儿,顾家自然也要忙着春耕。平安镇临近的几家村子水渠还未全然建好,顾稳日日早出晚归,地里的活儿只能交给杜氏和两个儿女。
杜氏今年早早请了罗家人帮忙,杜氏和顾文卿每日都要去地里帮忙,顾佑安在家做饭,顺便管着阿萱。
就是吧,这丫头年纪渐渐大了,也管不住了。顾佑安做好午食,进厨房帮忙,把打好的饭菜提到地里去。“别忙,你先吃了再去送饭。"顾佑安一边给郭素打饭打菜,一边对外面喊:“阿萱,吃饭了。”
郭素笑道:“别喊了,你做饭的时候她就跑出去玩儿了。”“这丫头!”
顾佑安叫郭素先吃:“我去找她回来。”
脱掉尾裙,顾佑安出门抓住一个小孩儿:“你见没见到我家阿萱?”“阿萱呀,刚才跟石头他们去江边抓鱼去啦。”“抓鱼?”
“对呀对呀,借了你们家渔网,走了有一会儿了。”顾佑安气得想打人,这丫头竞不跟她说一声就跟人跑去江边,万一出个什么事怎么得了。
顾佑安跑去江边,看到一群最大七八岁,最小四五岁的孩子聚在一块儿拖渔网,不知道渔网拉住什么了,几个孩子拖不动渔网,一个个你拉我拽你,就跟拔萝卜一样。
顾佑安吓得心颤,连忙快步跑过去,都不敢叫人,怕惊了他们,一个个都掉江里去了。
有人比她更快,几个大人冲上前去,啪啪几声响,几个娃哭成一片。顾佑安看到她爹抱起阿萱,这才松了口气。阿萱趴在爹爹肩膀上哇哇大哭,顾佑安过去又给她一巴掌,咬牙道:“再敢一个人来江边,打烂你的腿。”
阿萱哭哭啼啼抹眼泪:″阿萱不敢啦!”
顾佑安笑着问她爹:“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几个村的水渠都建得差不多了,今儿松江城里管农事的官员过来视察,善后都交给他们,我还有其他事要做。“顾稳眉头飞扬。顾佑安品出她爹的言外之意了,惊喜道:"难道您…田清德在旁边大笑一声:“安安呐,你爹要当官儿了!”顾佑安大喜,她爹总算得偿所愿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