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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渡 槐故 5897 字 17天前

第25章chapter25

长久得不到回应。

时岁感觉腰间的手掌收紧。

像是赌气一样,晏听礼在她耳垂咬了一口。强调:“我说我可以改。”

时岁极快地在枕头上蹭过眼睛,擦掉泪水。眼眶微红地转回去,瞪他道:“你根本不会。”只是等了这么一会。

就又忍不住咬她,哪里是像会改的样子?

他就是坏蛋。

劣迹斑斑的坏蛋。

晏听礼眼睑垂下,整个人被一种阴翳又沉默的情绪笼罩。他从来高傲,恶劣,肆无忌惮。

好像世间没有他做不成,得不到的东西。

这是时岁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我不想这样。"他突然说。

“但我感受不到。"他又停顿。

时岁看他。

被她这么一动不动注视着,晏听礼抿紧唇,将她脑袋按下去,不让她看。出声时,嗓音有些颤:“我感受不到你爱我。”时岁蓦然一愣。

“你稍微明显一点。”

他喉结缓动,每一字句都像磨砂纸上滑过,生涩缓慢,“我说不定,很好哄呢。”

又是一阵长长的安静。

她几秒不语。

晏听礼便生气了,一言不发埋下头,又要咬她耳朵。但这次他顿了下,没往下咬。

从胸腔缓抒一口气,从床上起身。

时岁鼻尖泛酸:“你去哪。”

“冷静。“他冷冰冰道,“不然我会犯病。”从前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晏听礼就会强迫她,欺负她。周而复始。

拧巴得要命。

时岁嗓音带哑地说:“我还要怎么明显?”“我不喜欢你。"她难过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么久吗。”晏听礼垂着头。

却并没有被哄好,而是缓缓抬睫看她:“那你说分手的时候,就是不喜欢我了。”

“对吗。”

疑心病太重的人,便总是太执拗地寻找不被爱的瞬间。时岁鼻尖一阵酸过一阵。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生病。

是她也从来没给过他确切的安全感。

时岁终于缓缓挪膝上前,伸臂,从后将晏听礼抱住。轻声说:“只要你改。”

“我就一直喜欢你。”

时岁闭上眼,呼吸颤动。

一一就用这最后几个月,认真喜欢晏听礼。下一刻。

时岁的手指被紧紧握住。

晏听礼的体温总是很凉,这一刻,却热得滚烫,直能让她捂暖。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头埋在她脖颈。

情绪翻涌,他的胸腔也起伏。

时岁手指触碰到他柔软的发丝。

却没有和从前一样闪避。

而是缓缓低头,将脸和他相帖。

轻轻蹭了下。

这个周末,他们在酒店看了很久的动画。

国产的看完了,就看欧美日的。

晏听礼对于动画片的要求很低。

低到时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得下《小猪佩奇》的。选择语种的时候,时岁指尖顿了下,还是选择了英文原版。惹得晏听礼看过来一眼。

他的眼神,时岁不用翻译都知道是嘲笑。

是的。

时岁的英语不是很好。

别的艺术生是发愁理科,她是发愁英语。偏偏高考那年运气爆棚,碰上十年最简单英语卷,还撞大运考了一百三十多。大一又靠着高中的底子低空混过四级,之后考了两次六级。第一次三百多分。

第二次还是靠着晏听礼给她补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过线。考完后,时岁就扔掉所有考级资料,在寝室放话从此和外语一刀两断,惹得室友捧腹大笑。

伴随着动画片的音乐声起。

时岁脸色有微弱的白。

那种对前路的迷茫和害怕又将她席卷。

真的一个人去加州。

她连英语都不好。

该怎么生活。

“我想学英语。"时岁去拉晏听礼的衣袖。她听见晏听礼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学,你不是不喜欢。”时岁将头埋在他胸膛:“我想进外企。”

她现在撒谎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她想。

熟练到连晏听礼都没有任何怀疑。

又或者。

时岁看了眼晏听礼。

他唇角星点弧度,眉眼也被动画暖色的光映得温润平和。指骨捧住她脸,抚了把:“我教你。”

一一爱会让人蒙蔽嗅觉。

哪怕这个人是晏听礼。

她垂眸,掩去心中酸涩,轻点头:“嗯。”在学习的方面,晏听礼从来是最好的老师,无论是执行力还是教导力。时岁说要学英语,他便真的开始教。

从不让她掉书袋,而是找了好多部英文原片和舞台剧,陪她一起看。看到典故和俚语,还会和她解释。

日常生活,也会用简单的英语和她交流。

等时岁发现,自己已经能听懂大部分简单美剧的对白时一一春去夏来。五月中,学校的树上已经有了微弱的蝉鸣。台灯的暖光映照时岁侧颜。

她手指停顿在电脑屏幕最后的确认按键。

上个月比赛结果出来,时岁在动画比赛中获得金奖,分数只略居苏涵之下,两个金奖,都被他们学校囊括。

也是这个含金量极重的奖,让她在评分中胜出,得到那两个免费交换名额中的一个。

薛婧和林安然难过地伏在她背后。

薛婧拉住她的手:“你真的要出国啊?英国诶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人去。”

“对啊,"林安然吸鼻子,“你还是申请的联合培养,都不用回来了,是打算在那边毕业吗?”

两人越说越难过,甚至还抹起眼泪。

见她不回应,薛婧又问一遍:“岁岁,你不会真打算在国外不回来了吧。”时岁立刻道:“当然不会。“她抬眸握住她们的手:“我一定会回来的。”“那为什么想要出国呢。"薛婧说,“我还以为你要去美国呢,毕竟一开始看你预填的都是美国。”

林安然:“对呀对呀,英国总是下雨。”

看着室友关心的眉眼,时岁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歉意和不舍。握住她们的手收紧,站起身,沉默地将两人抱住:“我想去外边看看。”“我爸已经找人帮你联系好了,“次日中午约饭,苏涵在她身边坐下,和她耳语,“系统里录入的,会是你去英国的信息。”时岁点头,轻轻握住苏涵的手,恳切道:“谢谢你。”“这都是小事儿,"苏涵托腮,朝她凑近,叹息道,“就是我爸帮忙之前,一直问我,为什么要帮朋友做这种事,不说他就不帮。”时岁眼睫动了下,对苏涵和苏教授,她心中一直抱着不曾言明的歉意,轻声问:“那你怎么和苏教授说的。”

苏涵吐吐舌头:“我爸问,我只能实话实说了。”看时岁歉疚地垂眼,苏涵拍她肩,嘻嘻笑道:“别抱歉啦,你猜怎么着?我把事儿和我爸说后,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恨不得给你张机票,立刻送你走。”时岁:啊?”

“我爸对晏听礼是又爱又恨的,他实在太聪明了,天赋也高,做什么事都一点即透,我爸特别欣赏他。“苏涵悄声说,“但晏听礼很不听话,不服管。”“我爸磋磨他一个月了,白天上课,晚上实验室什么破事都找他干。”“不过也没用,"苏涵啧声,“他该怎么样怎么样,做完就走,连个错也不认,把我爸气的哟。”

“找他谈话,他还反问说,他又没错为什么认错。”“我爸就让他滚,以后也不会和他家合作。”“你猜他怎么着?”

时岁缓缓摇头。

苏涵翻白眼:“他和我爸躬了个腰,说感谢他不选之恩。还推荐了其他对手公司,许愿十年内把他家弄倒闭。”

时岁…”

“我爸高血压都上来了。这下听说你能治了那魔王,让晏听礼痛彻心扉,他听得抚掌大笑,立刻联系了他在硅谷的朋友,他们有最顶级的技术,绝对能让你汇入茫茫人流,晏听礼那小子再也找不到。”再也找不到她。

晚上和晏听礼见面,时岁看着他,这句话还始终在脑中盘旋。她这一个月,都没有和他再去公寓。

他们一直在酒店见面,晏听礼索性包了套房。电视上正在放时岁很喜欢的一部电影《简爱》。她刻意不去看中文字幕,试图能理解所有英文对白。直到晏听礼洗完澡出来,从后抱住她,轻吸一口气说:“小蜗我已经改好了。”

“没我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去。”

时岁没有说话。

直到现在,她都不愿意回忆那天。

宋婕突然造访时,她六神无主,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角落。宋婕那句"上不得台面",时岁至今还会时常回想。也让她觉得一一

她确实。

挺上不得台面的。

若是苏涵,周栩妍,换成她们任何一个。

都只会大大方方地出去和人问好。

时岁沉默了片刻:“我更想在酒店。”

九月就会开学,最后这几个月。

她不想再回去了。

晏听礼握住她的手,收紧。

时岁能感觉到,他近来有在克制脾性一一在她和他意见相歧时。但。

他会用别的方式达到他的目的,只是没那么直接,更曲折一些。就比如现在。

晏听礼拉着她手不放,说:“我想和你一起回家。”时岁没法严词拒绝这样的他,心下烦躁。

转过身,背对着他。

用沉默代替拒绝。

晏听礼便俯身来亲她。

发梢蹭她的脖颈,抚摸她的动作也轻柔。

他想让她舒服的时候,也是信手拈来。

指节长而分明,舌尖更是灵活。

轻而易举将她抛上云端,时岁攥紧他的头发。她泪盈眼睫。

模糊视线扫过电影画面。

是简爱家教时,住的罗切斯特的哈登庄园。蓝天绿地,很是漂亮。

她心念突然一动。

“你上次是不是说,如果我去农村,你就弄个小院,给我种菜做饭。”晏听礼稍顿,抬起头看她,眼睫鸦黑纤长,让时岁想起很小时候,奶奶家的幼犬:嗯。”

当晏听礼不再释放出冰冷的强势时,他斯文清俊的皮相,便能轻易将人哄骗俘获。

时岁指尖轻抚他眼尾。

“暑假,我们去南边小镇,找个别墅度假吧。”从前每到寒暑假。

时岁都想方设法要早早飞回杭市,但都被晏听礼掐断。用尽手段让她和父母找借口延期,再长的假期,往往也只能回去一到两周。她从没主动将时间,分给他一点。

时岁第一次在晏听礼面上,看到如此长时间的怔忪。他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回答,将吻落在她膝盖。虔诚的,温柔的。

“今天,我想不戴了,"晏听礼啄吻她耳侧。用着最柔和的嗓音,徐徐表达他不算干净的私心,“可以吗?”时岁僵硬了下:…为什么。”

“我就是想弄进去。"他说。

时岁视线定在他努力显得无辜的五官上。

但那种恶劣到试图将她全部沾染,吞噬的肮脏侵略欲,已经完全遮掩不住。他将她的手按在胸腔。

那里是跳得飞快的心脏,炙热有力,让时岁指尖也发烫蜷缩。“我现在很高兴,"晏听礼停顿,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他蹙起眉,更用力按住她的手,“这里很满。”“让我也想把你射.满。”

时岁猛地抽回手,没好气地撇开眼。

从前他在床上的下流话虽然也不少,但都是故意为之,用作惩戒,为了看到她的无措和羞耻。

现在却是,在切实地表达感受。

词汇却很贫瘠。

晏听礼不懂得情绪的描述一一时岁得出结论。他不懂得爱,也没有被爱过。

时岁心中酸闷不止。

安静良久,终还是闭上眼睛,轻轻将他环抱住。没有说话。

但肢体动作已经是默认。

“岁岁。”

在与她融入一体的时刻,他嗓音几乎是颤栗地唤她名字。时岁眼睫轻动,在昏暗的视线中看向他。

他却没往下说,乌黑瞳仁很亮。

“我感觉到了。"晏听礼说。

感觉到什么?

“你的爱。”

他嗓音轻的像羽毛,“比以前明显了一点。”只是这样一点点,就明显了吗。

酸涩感更重,几乎让时岁红了眼眶。

所幸黑夜里,看不见。

“其实。”

晏听礼停了许久。

唇瓣启合,犹豫又犹豫。

“我也.…”

时岁一把捧住他的脸,吻上去。

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不能再说了。

她感觉心中的高墙在崩塌,用尽所有理智才能控制。她真的。

不能再心软。

七月,京市进入盛夏。

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后,时岁收拾所有行李,打包寄回了杭市。看她将寝室搬空。

薛婧二人看得红了眼眶。

薛婧揉她的脸:“这次回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去英国,要经常给我们打视频啊。"林安然抱住她。时岁闭上眼,回抱住她们,唇张了张,还是没有应声。“会再见的。“她轻声说。

考完第二天,时岁就和晏听礼坐上了去南方的飞机。去的地点,在她奶奶的镇上。

父亲时跃出生在皖南的小镇,也是那个镇里唯一考上京市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但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他们去世后,家里的祖宅也就一直空置了。父亲念旧,还会隔时间,找人打扫清理。

故而祖宅虽然破旧,但干净。

时岁也许久没有来过了,上一次还是小学,爷爷奶奶没有去世前。放假前她就和父母说,要带同学去镇里避暑,让他们寄过来了钥匙。他们工作忙,而且也相信她。

自是不知道,这个“同学"是晏家那个不染人间烟火的豌豆少爷。小院的门是竹子做的。

推一下,还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房子还是老式的平房,低低矮矮,白墙黑瓦。一路坐飞机,坐高铁,坐大巴一一又因为晏听礼实在没法接受老式大巴的座椅,他改道,一言不发地拉着她高价打车。再看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马上就能倒掉的危房。晏听礼好像突然没了力气,陷入漫长的沉默。时岁推开门,示意他:“怎么不进来?”

“这就是你说的,"他眯眼,憋出四个字,“度假别墅?”时岁朝房子看一眼:“对啊,还是独栋。”晏听礼脚步不动,扯唇:“你别画画了,去干传销。”时岁无辜眨眼,摊手:“那来都来了,你不住就自己回去吧。”眼看她转身就进去,留他一人在这。

晏听礼搭在行李箱上的指骨收紧又松开,最终冷冷吐了一个字:“住。”小镇被一条小溪环绕。

每天早晨,都汇聚着洗衣服聊天的妇女,也是镇上的八卦中转站。“你们看到没?时家那个闺女回来了,还带了个男朋友,诶呦,俊得不得了。”

“哎呦,多俊啊。”

“来了来了,就在那边一一”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岸上的晏听礼吸引。

青年简单的t恤长裤,手中提着一桶衣服,皱着眉看向这边。旁边时岁指了指河边:“喏,我们就在这里洗衣服的。”“他们在说什么。”

晏听礼脸色不算好。他感觉到朝他打量的视线,很纷杂。说得都是乡话。

时岁不会说,但听得懂。她笑眯眯:“夸你帅呢。”晏听礼表情缓和了些。

抬步往回走。

“你不洗了?“时岁跟上。

晏听礼冷脸:“我要去买洗衣机。”

时岁捂住脸,忍着没笑出声。

洗衣机就洗衣机吧。

她确实也没办法想象晏听礼蹲在河边给她洗衣服的样子。晏听礼住进来三天,就给这个老宅添置了空调,洗衣机,冰箱。他还有洁癖和使不完的劲。

时岁说平常有人来打扫,他不愿相信,还是里里外外打扫一通。空调还没到,他热得白皙的脸通红,大脑似乎都出了幻觉:“小蜗,空调二十度。”

时岁在一旁,学着小蜗的机械音,阴阳怪气地报仇:"指令错误。”晏听礼”

第五天,空调才慢悠悠地被师傅安上。

晏听礼终于短暂地活过来。

晚上就有力气按着她“报仇。”

大概平时作恶多端,老天也要收。报仇的第二天,晏听礼就发烧了。因为空调开太低,又高温低温反复,受了寒。时岁去医务室,给他买了药。

回来看着来回折腾了一周,有气无力的晏听礼。心里终于有些过意不去。

这里的一切,都和晏听礼自小的生活环境隔得太远了,魔幻到好像根本不处于同一个世界。

时岁伸手戳了戳他:“这里不太适合你,要不还是回去吧。”晏听礼闭着眼。

握住她的手。

他的体温很烫。

因为发烧,嘴唇也有些干裂。

“我不想回去。”

时岁微愣:“为什么?”

“我感觉到,高兴。”

晏听礼睁眼,里面有种固执的执拗,手拉住她的,慢慢收紧,压在了胸腔上。

“这里也是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