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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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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没那么巧的事情。

看似“开膛手杰克"与肯尼斯的私生子毫无关联,但一旦指向了对方在追查死者阿黛尔手中掌握的秘密,一切就能串联起来。“凶手找的,实际上是私生子。”伊拉拉低声说,“那么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阿黛尔?”

“肯尼斯不会禁止他用尸体泄()欲,"歇洛克回应,“如同现在的局面,打点白教堂区的警局,定性为情杀即可。”

侦探的语气冷静,但锐利的浅色眼睛中却闪过不认同的神色,“将人当作牲畜牛马宰杀,何其残忍。放纵手下的结果一定是自取灭亡。”“所以阿黛尔保护了这名私生子。”

伊拉拉顺着思绪继续说了下去,“其他姑娘有参与其中吗?”她的话音落地,玛丽安娜流露出迷茫的神色。“我……我不知道,“玛丽安娜摇头,“阿黛尔这几个月来,和几个新来的女孩更为亲密……啊。”

说到最后,玛丽安娜似乎也明白了过来。

她垂眸,生着烂疮的脸很是失落。

“阿黛尔刚被卖过来的时候,同我睡在一个房间里,"玛丽安娜喃喃出言,“她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而最近几个月,适应了环境之后,她却和其他女孩时常待在一起,我还以为她对我……原来……

那张麻木枯朽的面孔,说不出是嫉妒还是悲伤,脸颊的肌肉微微颤抖。但玛丽安娜最终绷住了神情。

“可是,"她抬头看向伊拉拉,“阿黛尔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她们是准备反抗。”

阿加莎语气沉重,“保护那名私生子,直至他将肯尼斯取而代之,阿黛尔就不会继续挨打了。”

真的那么简单吗?

不用说伊拉拉和歇洛克,连生活距离白教堂区无比遥远的阿加莎也不这么觉得。

但身处炼狱之中,几位年轻的姑娘试图抓住希望,谁又能出言指责嘲笑呢。阿加莎心里很是难受,她掏出手帕,递给眼含泪光的玛丽安娜。只是当阿加莎的手碰触到玛丽安娜的衣袖时,对方的反应好似阿加莎要对她投毒,触电般收回手腕。

未来的秘书小姐猛然愣住,紧接着就看到玛丽安娜仓皇地拉下衣袖,遮住手腕的梅毒疮,对着自己勉强笑了笑。

“不用,谢谢。"玛丽安娜说。

她怕身上的疮将疾病传染给阿加莎,因此不会接下她的手帕,甚至不愿意阿加莎靠近自己。

看到一切的伊拉拉,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所以,得尽快解决这件事。

“阿黛尔惨遭谋杀,肯尼斯一定掌握了相当程度的线索,"她道出接下来的思路,“私生子怕是处境艰难,与此同时我在调查此事。”歇洛克颔首:“去受害者的家中,或者重返案发现场,他会主动来找你,伊拉拉。”

兄长每个字都说中了伊拉拉的想法。

阿黛尔的住处在吉普赛人的大篷车附近,而老黑森夫人的孩子们可各个都认识顾问小姐。她介入调查不会是个秘密。但凡私生子有点脑子,都知道接下来该向谁求助一-顾问小姐在白教堂区的名号可是有求必应。

玛丽安娜闻言,不由得担心起来:“顾问小姐,这会不会有危险?”嫌疑人是肯尼斯的手下,他杀死阿黛尔的手段相当残忍。若是重返案发现场,确实有风险。

但一一

“别担心,"伊拉拉勾起嘴角,“我在白教堂区有靠山。”她自信随意的姿态,让玛丽安娜莫名放下心。只是站在一旁的兄长,冷锐的双目转过来,看向小妹挺拔的脊背,出言提醒。

“伊拉拉。“歇洛克建议道,“时常出入贫民窟,你需要额外的防身武器。”“我有个想法。“伊拉拉点头。

送走事务所的所有客人,伊拉拉直接出门,从街边拦了名探头探脑、还试图假扮报童的小偷。

转天上午,吉普赛人的大篷车之后。

伊拉拉拎着雨伞,款款走向南希和赛克斯。后者在看到伊拉拉后忍不住骂了一句上帝,不知道是讨厌她,还是讨厌她特立独行的衣着。不过,无所谓。

她都懒得搭理赛克斯,笑眯眯地看向南希,朝着她摘下帽子,微微鞠躬:“很久不见,南希小姐。”

南希看上去反而像是被伊拉拉夸张的行礼冒犯到了。“别装模作样,"她很不客气,“你又招惹了什么麻烦?”“不是我招惹麻烦,而是麻烦找上了我。“伊拉拉耸了耸肩,“这里发生了谋杀案,你知道吧?”

“老犹太说你揽了吉普赛人的大活。”

南希警惕地环视四周,压低声音,“卷进帮派纷争那是另外一回事,伊拉拉,你疯了吧?”

伊拉拉挑眉:“第一天认识我?走吧,你来都来了!”如伊拉拉之前同老黑森夫人说的一样,老犹太不会放过任何有利可图的机会。要他与肯尼斯起冲突?老家伙才不做呢。但借伊拉拉两个人,去抓肯尼斯的把柄,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享其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南希和赛克斯露面,就是老犹太打定主意要分一杯羹的意思。“要去哪里?"南希问。

“死者生前的住处,"伊拉拉没说实话,“我想看看有没有额外的线索。”“你们两个自己上去。“赛克斯硬邦邦开口,“我在外面看着。”“你害怕?"伊拉拉勾起嘴角。

她的玩笑话却换来了赛克斯厌恶的眼神,强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死了个女人,我嫌晦气。”

刚好,伊拉拉还嫌他碍眼呢!

赛克斯打定主意在楼下望风,伊拉拉高高兴兴带着南希走上破旧的公寓。伦敦寸土寸金,哪怕是贫民窟违规搭建的破屋子,也是逼仄的小公寓被划分出了不少单间。阿黛尔的房间就在二楼一角。她生前的住处不过几平米,勉强能放得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已经将屋子的大半空间站满。

家具和摆设都很陈旧,但屋子被收拾的很干净。沦落风尘也没让阿黛尔失去对生活的希望。伊拉拉进门之后,就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曾经受害者生活的痕迹,不免唏嘘。

“早一点介入就好了,”她回想起玛丽安娜的神情,叹了口气,“也许阿黛尔就不会死。”

“你不是来调查案件的吗?”

南希没搭腔,而是奇怪地追问,“这是在干什么?”伊拉拉坐在椅子上,和身高比过分修长的腿就这么翘了起来,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这可不是来追寻线索的。

“等等再说。"伊拉拉开口。

她今天来得分外高调。

同吉普赛人打了声招呼,又喊来了南希和赛克斯一-后者还在公寓外的巷子里来回踱步。伊拉拉的目的就是让私生子听到风声,与自己会面。所以她得拖够时间,而且,刚好避开了赛克斯。伊拉拉看向南希,换上了很是随意的口吻:“南希,你考不考虑换个工作?”

南希:“…少来这套。”

一句话就让南希明白了伊拉拉的意图。

“先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老犹太不会轻易放人,“她说,“他对你有恩,算是半个父亲。但费金之所以不放你,也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也怕你泄密。”小偷团伙的窝点、头目,自然是秘密中的秘密。若是一个不小心走漏风声,让警察知道,岂不是把费金连窝端了。但伊拉拉不算“外人”。之前对付格雷福斯,南希和赛克斯可在他的庄园里捞到不少之前的东西,老犹太巴不得和顾问小姐继续合作呢。“而你来我这边,也算是他安插了′眼线′,双赢,不是吗?"伊拉拉说,“何况他开多少价钱我都给得起。”

伊拉拉的招揽坦诚真挚,可说到最后,南希却是戒备地抱起双臂。她的视线无意识往窗外一瞥。

这窗子毗邻巷口,赛克斯点燃了香烟,连恶臭的烟味都清晰可闻。伊拉拉顿时明白了。

“…赛克斯也向老犹太出钱买你,是吧?"她说。小时候看《雾都孤儿》,伊拉拉始终不明白,赛克斯为人恶劣、品行败坏,为什么南希愿意做他的情人而不离开。后来长大了、再穿越回十九世纪,甚至目睹了贫民窟的情状,认识了南希本人,伊拉拉才逐渐明白。

被老犹太养大的南希,选择不比阿黛尔、玛丽安娜多多少。依附于穷凶极恶的强盗对她而言,已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衣食无忧也不会受到欺凌,而赛克斯确实爱她。

但现在,《雾都孤儿》的故事还没发生,南希看起来也没有被老犹太“让给赛克斯。

一切还来得及。

“我不是买你,我是雇佣你。”

伊拉拉说,“赛克斯现在对你不错,是因为他还没得到你。等得到你,你就是他的女仆、妓()女和放在柜子里的所有物,而非同等地位的人。”当妓()女一词出口时,南希情不自禁地挑起眉梢。伊拉拉这话说得相当难听,鲜少会见她用这种口吻同别人交谈。而南希之所以没开口,是因为她知道伊拉拉说的没错。不做声,就是有戏呀。

原著中南希因帮助小主人公奥利弗脱困而死,伊拉拉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眼前鲜活、聪明的姑娘,落入与故事一样的结局。何况南希确实好用,她帮了自己不少忙。

赛克斯的墙角她撬定了!点出实话后,屋子里的氛围有些沉重,因而伊拉拉一转语气,出言调侃:“他日后一定会家暴的!我可不会,我不止不会管你,我还会给你薪水,赛克斯和我,怎么看都是我更合适,对吧?”南希…”

真是正经不到两句话!

见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南希气不打一出来。“我可不喜欢女人,"她凉凉开口,“找别人去吧,顾问小姐。”“你可以不喜欢我!”

伊拉拉坐在椅子上张开双臂,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但你可以喜欢我的钱!这么多嫁给资产而非爱情的贵族小姐,不都是如此吗?”南希当场翻了个白眼,但也是没能忍住,笑出声来。“何必掺和白教堂区的事情,我看你更适合演舞台剧,"她不带恶意地嘲弄道,“大明星伊拉拉·福尔摩斯,不比顾问小姐的名头好?”“开个玩笑,但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南希。”伊拉拉也跟着勾起嘴角,可双眼里写满了认真。“顾问小姐的事务所需要更多的员工,我急需人手,“她说,“你但凡有一丝心动,我就可以同费金协商。同我工作,总比偷东西、当强盗安全得多吧?”南希又不说话了。

也很理解!虽说贫民窟条件恶劣,但对于南希来说,老犹太、费金,和做小偷的日子,是她最为熟悉的生活。

人都有舒适区的。

对南希而言,离开这个环境,去做完全陌生的工作-一哪怕她知道生活条件会大为改善,也会迟疑犹豫。

“你好好考虑,”伊拉拉趁热打铁,“就算一一”可惜短暂的单独交谈机会转瞬即逝。

伊拉拉的话没能说完,窗子下方,突然传来一声惟妙惟肖的鸟叫。这鸟叫让南希猛然回神:“有人来了,威胁不大,赛克斯在警告。”看来并非“开膛手杰克”,或者肯尼斯手下的其他打手,否则就不是单纯暗号提醒这么简单。

赛克斯选择装没看见放行,让伊拉拉亲自与对方对峙。威胁不大的话……

“走,"伊拉拉压低声音,从椅子上站起来,“装作调查结束离开。”南希点了点头。

二人起身,走出阿黛尔曾经的公寓。

虽说公寓是三层建筑,但房屋实在是逼仄破败。走廊上黑漆漆的,强行隔断的房屋装潢粗劣,过道两旁还放置着租客堆砌的杂物。视野条件很不好,伊拉拉慢吞吞走在前方。踩在旧地板上,长廊内发出嘎吱嘎吱声响,她故意加快了速度,与身后的南希拉开了至少五步的距离。

还有七八米就到楼梯口。

一步、两步。

第三步时,伊拉拉身后的杂物堆轰然倒塌。在这危房里,每个动作都能制造出巨大声响。藏在杂物堆里的人一旦双脚落地,地板就像是要碎裂般发出尖锐噪音。南希蓦然顿住步伐,而做好准备的伊拉拉,第一时间转过身。面对扑来的黑影,她不过是抬起右脚,一脚直接瑞在了对方腹部!伊拉拉没留力道,这么一脚,对方噗通倒地。她前行半步,右手的黑伞抵在了地面袭击者的脖颈之前。

“哎呦,哎呦!别动手,我不是坏人!”

她还没发力呢,脆生生的孩童声线,让伊拉拉猛然停住动作。这下,别说是南希了,连伊拉拉也瞪大眼。躺在地上捂着肚皮打滚的,居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一身破旧衬衣背带裤,头发剪的乱七八糟,因为摔倒在地,打着补丁的帽子被甩到一边。看起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街头小子,但听声音……这是个女孩。

“哪个码头的熟瓜,敢来踢姑奶奶的场子,"伊拉拉开口就是黑话,“招惹了我和费金,不怕我把你送去见椽子?”

“什么呀,听不懂一一哎呦!”

作假小子打扮的女孩哀嚎着大叫,“你不是有求必应吗,我需要帮忙,来找你了,你怎么打人!”

这……这可真是意外。

肯尼斯的私生子,信件写的那么成熟,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同一时间,詹妮斯夫人的宅子外。

詹姆斯·莫里亚蒂一身昂贵的黑风衣,与这周遭破旧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本人丝毫不在意路过之人的目光,只是拿出了二十英镑,递给爱玛。“不要全部给出去,”他温声对爱玛叮嘱,“对打手和詹妮斯夫人,小恩小惠即可。尽管我事先打了招呼,也不能轻易漏财,以免招人忌惮。如果有任何问题,就去找玛丽安娜,她会尽可能保护你。”爱玛却是没接。

十五岁的少女,刚刚被生父卖去妓()院。就在前途一片黑暗之际,未来又突然点燃光亮。当玛丽安娜找上她,说顾问小姐愿意伸以援手时,她几乎以为在做梦。

而现在,一名大学教授与詹妮斯夫人打了招呼,要她免受伤害。这是真的吗?

这笔钱,爱玛自然不敢接。

“别怕。“莫里亚蒂看出了她的恐惧担忧,“你帮顾问小姐做事,深入虎穴,风险极大。这是相应的酬劳,没人会白白给你钱财的。”听到这话,爱玛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名陌生男人给自己钱一-在她被卖到妓()院之后,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

但陌生的大学教授言明,他是因为顾问小姐而来,一切就说得通了。过去的时候,顾问小姐就是个都市传说,如今她虽没露面,却派了两个人来帮助自己。

爱玛太想知道她究竞是什么人了。

“…你是顾问小姐的人吗,教授?“爱玛迟疑着发问。“我是她的朋友。"莫里亚蒂回答。

“只是朋友?”

年轻少女仍然保持着些许纯真,她好奇地看向教授,“有着同样的目标,你们的关系一定很亲近。”

同样的目标吗?

莫里亚蒂笑了笑,没有搭腔。

恐怕伊拉拉·福尔摩斯本人并不这么觉得。莫里亚蒂不得不承认,若非伊拉拉前几日那轻轻的一巴掌,他决计不会出现在爱玛面前。帮助她一人是没有意义的,哪怕爱玛正在看着他,莫里亚蒂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白教堂区,还有千万个爱玛被卖去深渊。唯独社会性的变革,将腐朽肮脏的根从地面彻底拔起,才能解决所有人的困顿。但……

偶尔额外做点什么,也无伤大雅。

起码,莫里亚蒂并不打算得罪伊拉拉。

“不过她最近有些生我的气。"莫里亚蒂和颜悦色地对爱玛开口。爱玛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你的错吗,教授?”“或许吧。”

“那你得好好道歉才行,“爱玛说,“我想顾问小姐人这么好,若是感受到你的歉意,她会体谅你的。”

莫里亚蒂苦笑出声。

换做是爱玛本人,伊拉拉估计挥挥手就原谅了。但换做是他,估计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也是好事。

如此耿耿于怀,是否也意味着在伊拉拉眼中,他不一样呢?莫里亚蒂扶了扶镜框,饶有兴致地想道。

“没关系,"他笑着开口,“我已经想到了讨她欢心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