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问问卷
土灶铁锅里正坐水,正咕嘟咕嘟滚沸。
姚如意将米倒入淘米盆中,用温水没过米粒。她双手在水中轻揉米粒,淘洗两三回,另换一盆温水,让米在水里浸得半个时辰,才将米捞出来,稍稍沥干水分浸米这步是为了叫米粒吸水均匀,煮后口感一致,不夹生,不过软。有留校学子来定了两盒寿司,姚如意这便开始包上了。煤饼烧得赤红,火苗从孔洞中摇动,火候正好。她取来竹蒸笼,铺上干净的棉纱,将沥干的米均匀地铺在上头,将竹蒸笼搁在已上汽的铁锅上,再将棉纱布边角细细掖进笼沿,不让一丝蒸汽跑掉。
盖上笼盖,姚如意又瞧了眼炉膛里的煤饼,见烧得正旺,便开始调寿司醋。梁大珰说宫中内厨怎么也蒸不出她所做寿司的味道,便是从蒸米这一刻便错了。她是隔水蒸的米饭,等米蒸熟了才拌寿司醋进去。并非上锅前便在水中加醋盐或是油。
这样铺开了松散蒸出来的米,不湿黏,也不会因早加了调料而坏了口感。蒸出来后颗颗饱满,黏性适中,米香也浓。当然,选米也有讲究,不仅要选新米,还要江南粮商运来的短粒米,那米吃起来干爽,却又软糯带弹,最适宜包寿司。其他香鲜味,便全靠寿司醋了。
她将醋、糖、盐混合均匀入小锅,小火煨至糖盐化尽,却不煮沸,否则醋酸便挥发了,熬也是白熬了。静置到温凉,等饭蒸好后,把米搁进木桶里,分三次将寿司醋淋到米饭中,每次淋入,都要用铲子从桶底往上翻拌,将米饭翻起挑落,让醋液匀匀裹住每粒米,又不会弄碎了米粒。拌好了,再把米饭摊开,拿扇子扇着降温,这样饭面水分收得快又不会过快,能使米光盈润,黏性也正好。
前世,姚如意在医院输液时看过一档讲日式寿司的纪录片,说传统寿司店里竞有专门给寿司米扇扇子的岗位,为何要人工扇风呢,因为电风扇风力太大,易导致米饭过快流失水分,得不偿失。
因此“人工米饭电风扇"竞是一项机器无可替代的工作。看着那扎着蓝底鱼板头巾一脸肃穆给米饭降了几十年温,被纪录片旁白评为“坚持匠心"的老头儿,她当时羡慕极了。这给米饭电风扇的活儿她也愿意干啊,太好了这工作。
就因这奇异的梦想,姚如意对做寿司印象十分深刻,总想着做法可得记牢了,日后小卖部干不下去还能找个寿司店应聘。不过这纪录片没骗人,以“匠心"伺候好的寿司米,的确是不错,轻捏成团不散,表面有淡淡醋酸香,整体却没有明显的汤液,依旧干爽。纪录片里还对蒸米的器具都有要求,要全程用木质、竹制器具来装盛,说是金属类的厨具会影响风味。不过在这时,姚如意完全没有这一类的担忧,毕竟她家的铁器,也就只有铁锅铁铲菜刀和火钳了。她原也没料到,当初在医院打发时间看的纪录片,竞真派上了用场,叫她做出好吃的寿司,还能挣到官家的钱呢。
一个时辰之前,梁大珰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转瞬便回过神来,也不恼,还是很慈和地笑着道:“这也是应当的。”随后便拿五两银饼爽快买了她的酸米方子--因不是买断独享,价钱便只得便宜些。姚如意自己铺子里还要卖,便也没多讲价,毕竞只是个蒸米饭的诀窍,她既不帮人做,也不出食材,这“折价典卖"见好就收便是。她心心里清楚,宫里的内厨若能多给些时日,怕也能琢磨出来,只是官家要赶在除夕夜用,没工夫让人一遍遍试,这才出来问她。这么想想,其实是她占了官家的便宜呢!姚如意愉快地收了银饼,便眉眼弯弯地将方子事无巨细地说了。
梁大珰只听了个开头便忙与姚如意借了纸笔。他没想到蒸个米饭里头细致讲究还不少,竞还要为米饭扇风!
这光凭头脑可记不下来,他提笔细细抄录,确保一字不差才松了口气,又与姚如意道谢,转身从车内取出了两样东西:“这是林大人托咱家带给小娘子的。”
他手中一样是先前给林闻安装寿司的包袱、食盒,另一样却是用黄缎锦封缠坛口的白瓷双耳酒瓮,穿了绳,正好能提在手里。看到这个酒瓮,姚如意耳廓都红了,有些臊得低头接了过来。梁大珰不明就里,温和地给姚如意解释道:“此酒乃是宫中内酒库新酿的’小槽真珠红'。前日官家召林大人共进晚膳时,正好呈上此酒佐餐品鉴。这小槽真珠红′斟酒时酒液会如珍珠般滴下而得名。林大人见了便问道,此酒清如玉液,是否便是民间盛传的宫廷玉液酒?官家也不知民间是如何传颂的,见林大人喜爱,便赐下一坛。后来,林大人听闻咱家要出宫寻姚小娘子,便特意嘱咐咱家要将这坛酒带给小娘子。”
姚如意:“…多谢梁内官了。”
救命,二叔怎么还没忘了宫廷玉液酒啊!
他还真的进宫要去了!
梁内官没有发现姚如意强装平静的面容下那波涛汹涌、想掘个地洞钻进去的心,还暗暗赞道:姚小娘子虽是官宦之女,却不仅能在家道中落后能振作起来、不怨不艾,如今与官家打交道也是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真乃奇女子啊。
梁大珰又将手中那包袱和食盒物归原主,又道:“食盒已清洗干净,还装了些宫中暖室种的木耳、合蕈、鹅膏蕈、盖蕈等,冬日里想尝此等鲜味可不易,官家见暖室进献蕈菌,也嘱咐内侍鲜采一盒赏给林大人烹煮汤食,他却一丝不动,也让咱家带出来与姚小娘子了。”
“真劳烦梁内官了。"姚如意微微红着脸,深深地福身道谢。方子已买了,东西也带到,梁大珰便也不耽搁了,他身上还有个重要差事,要去沈记买鸭子呢!这便与姚如意拱手行礼准备告辞。姚如意手上沉甸甸的全是林闻安送出来的酒食,踌躇片刻,到底还是向前两步,张嘴叫住了正要登车的梁大珰,小声问道:“梁内官,我二……林大人在宫里可好?”
梁大珰转过身来,笑道:“姚小娘子放心,宫里什么都齐全,林大人在军器监虽公事繁忙,却有两间休憩的屋子,官家不仅破例叫林大人的老仆人进来信候,还叫两个内侍为其专司打杂传话跑腿儿,又请御医时常来诊视。前阵子周医正才说,他新琢磨出一副药,给林大人敷腿,疗效不错,前几日阴雨绵绵,林大人腿已没那么疼,保不定能治好旧伤呢。”那就好。姚如意松快不少,又委婉地追问道:“那朝廷几时休沐啊,小年都过了呢………
哪家公司上岗便连轴加班大半个月的,还没有加班费,就算包吃包住还给报销医保也难以令人原谅呐?这样的血汗工厂放在后世可要被挂在网上避雷的。梁大珰听出了姚如意话音里的一丝哀怨,好脾气地安抚道:“姚小娘子宽心,这两日林大人便也能休沐归家了,官家三日前已下了旨,有些不大紧要的德门昨日便已封印休沐了。”
这还差不多。
怪不得昨日孟庆元便回来了,还敢不顾一切追着去洛阳,看来各衙门放假的时日也有先后。姚如意有了准信,心里也安定了,便又多多谢过了梁内官,这走他后,自己的脚步都雀跃了几分。
她干劲十足地先将酒和那盒鲜蘑菇都放回了灶房。先将酒坛子高高地收在上头的柜子里,省得被姚爷爷发现偷喝。再把蘑菇先用篮子装好,这里头的蘑菇种类还不少,姚如意就只认出了里头有香菇和木耳。此时培育菌菇是通过“砍花法"在山林中砍伐栎木、桦木等,利用自然孢子接种,再任其在潮湿温暖的环境中生长,这个法子无法完全人工控制,此时能在暖房中培育出鲜菌,的确是非常珍贵了。
姚如意想了想,这样难得的美味,真应该做一锅菌菇汤底的火锅来吃才不算浪费,便也先用湿布盖起来,先存在橱柜中。之后,她算了算时辰,赶忙先想了几个针对自习室的问卷调查问题,劳烦姚爷爷帮着抄了大概三四十份,便请丛辛帮忙看铺子时,若见学生过来买东西,便发给他们一份,请他们回去填一填。
匆匆忙忙忙完这些,天色不早,该出门了。她回屋认真梳了个同心髻,别了米珠簪子与绒花,涂了口脂画了眉毛,又换上先前花了些银钱找程娘子新裁的一套好衣裳。
这套新衣裳用的还是林闻安刚回京时给她带的那箱好衣料子,她选了个黄地云花锦,这衣裳领口袖口与衣摆都有多重不同的纹样,有锁子纹、梅花纹、万字纹,但都用相近绣线的层叠,却奇异地绣得艳而不火、繁而不乱。当时程娘子做好了叫她来取,她眼睛都有些挪不开了。她平日里要做活实在不舍得穿,这还是做好后头一回上身。算起来,姚如意也是两辈子头一回穿宋锦,摸着滑溜溜的,又暖和又漂亮,料子上的针线即便只是被冬日清淡的光照到都会闪闪发光一般。怪不得贵人都爱穿这样的衣裳啊。
拾掇清爽,她再次牵上大黄、带上三寸钉,二顾兴国寺谈生意去了。姚如意出门约莫一两个时辰后,夹巷里的林司曹家。午间睡了个长长的午觉,从午时一路睡到快酉时才醒的小石头,总算从暖和的被子里爬起来了。
冬日里裹着暖被睡午觉,实在舒服,小石头这几日天越冷便睡得越沉,有时他大哥和孟博远在这小屋子里看话本子,看得疯魔了似的,又是大笑,又是叫好,又是抱头痛哭的,都吵不醒他。
这一觉睡太久,人还有些懵,一头乱发这儿支棱一撮,那儿鼓起一块,像被牛舔过脑门似的。他在床榻上呆坐半响,仿佛这魂儿才从梦里慢慢回到他身子里似的,他挠了挠脸,脑子里迟钝,转个头,又呆愣愣地望着旁边的林维明、孟博远和程书钧。
他们仨正聚在林维明那狭窄的、极敷衍地用薄木板和俩樟木箱子拼成的桌案边,头碰头,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写什么。这屋子逼仄得紧,除了靠墙的床榻,床头紧挨着一张书桌,连把椅子都没处放。这桌子也是衣箱子垫高做成的,矮矮的,他们爹买了两只厚厚的藤编蒲团,林维明平日里便就着蒲团席地读书。
之后,这屋子里便没什么东西了。
小石头打着哈欠,把捂在被褥里皱巴巴的棉衣一件件拉出来。屋子里衣柜自也是没有的,林维明和小石头的日常衣裳都收在木板底下的樟木箱里。林维明那两套国子监的青衣长精子和大衫,算是他顶顶体面的衣裳,不好收在箱子里,万一叫虫蛀了可就遭了,便在薄板墙上钉了几个木楔子挂着。墙上除了衣裳,便仅有一副被晒得泛黄了的美人戏蝶图作为装饰。这画儿装裱得很粗糙,是勾栏里十个铜板能买一副的。这画上画的都是梨园里演百戏、唱小曲儿最红火的伶人,哪个伶人的美人图卖得好,也是说出去极光鲜的事儿,常有那些为美人一掷千金的膏腴子弟,一买便买数百上千副的。林维明自没有这等财力,他拢共便只买过这一副。小石头都忘了这伶人的名号,好似叫什么赛妙云娘子,是前几年勾栏里演红极一时的杂剧《王相公休妻》里演潘娘子的女伶。小石头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每回程大哥和孟四哥非要挤在他大哥这挤得蚊子都快没有落脚地的屋子里,和他一块儿读书习字。这能有地方好好写字吗?孟四哥家不是有张靠窗的大桌案么?哦,对了,他不愿回家。可是他过年也不回家吗?
小石头想起,上回他用窗扇夹核桃时,还见孟员外在他家门口来回踱步了许久,好几次都抬手要扣门了,终究又缩了回去,步履沉沉地折回家去了。孟员外不会是要把孟四哥丢在他家里了么?小石头为自己的这个念头吃了一惊,但又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调皮捣蛋时,他娘扒掉他裤子打他屁股,就总会狠狠地骂他:“你再这么淘儿,回头便让你爹把你丢了,去别家换个更乖的闺女回来!”当时他吓得哭天喊地,只是没想到,原来孟四哥都长这么大了,也会被爹娘因淘气"丢了换妹妹″吗?那孟四哥生得如此人高马大,说不准还能给孟员外换两个妹妹回来呢!
真可怜啊,孟四哥。
他盯着三人背影胡乱想了一阵,突然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情,忙整个人钻进被褥,摸出褥子底下的红布袋,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二十三个铜板,够买大马将军一根脚指头了。他心心满意足地又数了一遍,在被子里憋得满脸通红,又将布袋偷偷藏好。他如今每日在家都得数两三遍,出门找茉莉和小菘玩时,还要把这红布袋藏进里衣里带走,戒心重得很。生怕他辛辛苦苦攒的钱被他大哥偷了,或是娘晒褥子发现充了公。
数好钱后,他便把红布袋塞进中衣的内袋里,开始给自己穿衣裳。他今儿要去茉莉家吃晚食,茉莉昨日便过来邀了他与小菘、关戎戎、姜荼几个常在一起要的孩子,叫他们来家里一块儿吃肉呢。
小石头哪能不去呢!他娘说年关难过,家里要挤出银钱来,给全家人置办新衣新鞋帽,还要给他爹的上官们、族中亲戚长辈们备年礼、还要给亲戚孩子、长辈留出红封钱,还得置办一大家子的团圆饭。就为了过年那几日,家里已连着吃了大半个月的蒸芋头、水煮白菘了。
吃得小石头都快成芋头精了。
如今有肉吃,他听着便要流口水了呢。
他先穿了一件棉比甲,再穿两件夹棉短袄,再套件厚棉袄,裤子穿了三条,再围上个围脖,穿好以后,这膝盖和胳膊肘都弯不利索了,最后直愣愣地从床榻上蹦了下来。
林维明被小石头"咚"地一声跳下床吓一跳,扭头一看,他弟弟穿得像只熊,僵直着开门出去了,他还喊了声:“你小心点儿!”之后又扭过头,继续和孟程二人对摊在面前的“姚记知行斋问卷"冥思苦想。这卷子上的字迹显而易见,是姚博士那齐整端肃的小楷,虽笔峰不如之前有力,但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仔细看这里头字句,便觉着透着一股姚小娘子的语气:【国子监诸贤友鉴:见字如晤!姚记欲于小院辟几间静室作自习读书之所,特备此问卷请教诸君。若蒙赐答,他日来室研习,奉茶免资。烦请依自身情况勾选或书写,多谢!】
壹问:需温书备考时,您更愿在:
南斋学馆学舍(读书氛围浓厚,可惜苦读太晚会惹同窗不满,有损情谊)家里书房(可惜娘亲总进进出出送汤送水,思绪屡被打断)临街茶肆(市声聒耳,太过吵闹,容易分神)新设的姚记“知止斋”读书室(同窗共读,更有名师指点,妙哉!)贰问:当您苦思时,最讨厌哪种干扰?(可多选)邻座同窗好端端忽然就唱起山歌
先生突然进来宣布下节骑射课改成时文了
窗外卖货郎的吆喝声,声声催饥肠,一看刻漏,却还要半个时辰才散学,腹中饥肠难耐无心\向学。
家里兄弟姊妹太多,从早到晚吵架打架没完没了,终日无宁。以上情形皆有,恨不能有间温暖丰足的静室能安心向学。叁问:若知止斋每日辰时开门、亥时闭户,每时辰纳资3文,可得一座,能静心读书且有名师指点学问,您认为:
太贵!我在学馆廊下背书又不要钱
姑且试之,若能助我考入甲榜,就是三百文也愿意啊!愿长期租,只要室内有炭盆且供应茶水
且看是否设有隐秘的雅座和带锁的抽屉(怕上茅房时,自己辛苦所写的文章被人乱翻、偷窃或是抄袭)
肆问:您理想中的读书室该有:(可多选,请排序分先后)文房四宝齐备(各色纸笔墨砚均折价出售)有屏风隔扇可避人窥视文章
有大量藏书可供借阅
有汤饼茶汤暖炉时刻供应
有刻漏或是时辰牌能提示时间
伍问:若知行斋推出“三百道科举冲刺真题试卷"或是“三年进士五年状元”等优秀学习材料,您最希望的是:
得到历年府试院试的策论真卷刻本或手抄本做题时可与优秀名师当面答疑
定期“闭卷小测”,考完有名师批卷(注:阅卷先生脾气稍有些暴躁,批语犀利,姑妄听之,勿要介怀。)
陆问:您每月会有多少天需要“沉浸式读书"?一到两个时辰
三到四个时辰
一整天
昼夜不舍,无时无刻,食睡如厕皆在学习
柒捌玖问云云……
最后,请给即将开办的“知止斋”读书室写一句箴言,您会写:问卷已毕,再次致谢!愿面谈详情者,望明日午初移步姚记杂货铺。愿诸君皆能蟾宫折桂,知止有得!
姚记杂货铺谨启
宝元八年冬
三人已将问卷反复览阅数遍,林维明沉思道:“娘总是进进出出和兄弟众多永无宁日这两条真是说进我心坎里了。你们瞧我这屋子,我实实需一间窗明厂净的读书室,只是……“他瞥向孟博远。
孟博远亦望过来。
二人同时摇头如拨浪鼓:“姚先生那叫′脾气稍有暴躁′吗?分明是极其暴躁!名师若是姚博士,就算不收钱我都不敢去!”两人都想起了曾被姚博士骂成两条蔫咸菜的经历,俱是一激灵。若真让姚博士如此辅导一日,怕不是次日便要道心崩碎,真扛起铺盖回乡务农。“不过姚小娘子这主意倒是不错,应当会有不少如程大一般掉出甲榜便如天塌地陷般的书呆子愿意去。"孟博远斜睨了一眼程书钧,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他对此很心动,“三文钱一个时辰,还有先生在旁指点,的确很吸引人,若是在外头,可不知要费多少束修才能请一位先生呢。”你才书呆子!程书钧抬脚瑞他屁股,别过头不想理会他。“我虽不想去,但姚小娘子发这卷子定是想知晓我们是否有意。咱们还是好好填了吧。末了这意见嘛……”林维明咬了咬笔杆,非常诚实且怂地写下,“能2请先生批卷骂人时温婉些?”
孟博远也好生勾了前头的题,最后则提出:“望'知行斋′生意兴隆,日后扩建后,能通宵达旦地开着。”
若是真有那一日,他便不必在林家挤着了,他自然能去给姚小娘子当这“知行斋"读书室的伙计啊!他在林家各样都好,唯独林维明这厮,老在被褥里偷摸放屁,还要诬赖在小石头身上,每夜他好端端熟睡在黑甜梦乡时,都会突然被一阵气息猛地袭来,然后被熏得惊醒、四处爬墙。姚小娘子能有这营生,他若能应聘,便又能读书,又有住处,还能挣银钱,一举三得啊!至于他爹娘会如何想,孟博远能梗着脖子这么多日不回家,自然也早已不在乎了。
孟博远想得很长远,果真已在心里盘算明日便要去问姚家娘子,她那“知行斋″要不要招个便宜好用嘴还利索的伙计了!姚如意也是没想到,她这自习室都还没开门,学生也还没招到,就有员工要送上门了。
此时,她与三寸钉、大黄正有些沮丧地坐车往回走。今日与兴国寺糕饼作坊的知事详谈下来并不顺利,因此耗费了很长时间,却没个结果。对方虽是和尚,却实在是深谙商贾之道,极为伶牙俐齿、能言善辩,捻着佛珠便能把姚如意说得汗如出浆,应答间竞有些支吾了。之后,那知事便道,不论她能给多少样零食方子,终究只是方子,兴国寺要出人出力,只愿给半成的分红。
那知事的嘴太厉害,姚如意被他说得自己都快动摇了,有一瞬竞萌生了“莫非真是我贪心了?"的念头。幸好她很快又清醒过来,没有贸然答应,只道要回去想一想,先把这件事拖了下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上辈子死得太早,年纪也还是太轻,先前从也没谈过这样的生意,不敌人家也属正常。
姚如意把头搁在大黄的头顶,轻轻叹了口气,但又很快振作起来。没事儿,吃一堑长一智,回头她先去问问程娘子,等二叔回来了,再也问问他的意见,总归有法子的!
哼,别叫她学会了,日后她一人便能舌战群僧。这么想着,姚如意牵着狗回到家,进了巷子远远就见着,寒风中,程书钧竞坐在她家铺子窗口下的桌边,衣袍被风灌得鼓胀,束发的布带也在脑后猎猎翻飞,他却丝毫不觉冷似的,只是侧头默然呆望着巷尾那棵光秃秃的榆树,似乎是正等着她回来。
“程家大郎?"姚如意牵着狗走到跟前,看了眼他手里抱着的那一叠墨迹清晰、已填完的问卷,有些讶异地问道“这是你特意帮我去学馆里挨个收的吗?程书钧一抬眼便见姚如意今日打扮得尤为俏丽,黄云锦白棉裙,发髻似乎也叫风吹松了,耳边还散着几缕,他脸微一红,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