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开小灶
千光照,银花合。
那一刻,姚如意竞辨不清,那是天上花火绚烂,还是他的眸光流泻而下,如银火星子般,千朵万朵,滚烫地滴落进了她心里。子时将至,整座汴京城都如一口架在火药上的大锅似的,滚在沸腾的爆竹声与花焰炸开的轰响中。夹巷里,巷口的孟家似乎也在门前放起了烟火,那种砰码声回荡得极真切。
外头铺天盖地热闹着,铺子里却衬得静了,林闻安方才顿住的手轻轻往下一放。
“天冷,怎的在这儿睡?”
宽大外衫沉沉落在她肩头,他侧身走至窗边,将半掩着的窗扇尽皆推开,被渐次盛开又凋零的烟灭填得璀璨如白昼的夜空,极近地显露了出来,漫天花雨。姚如意方从怔忪中醒转过来,她慢慢垂下眼,半响,她才若无其事地道:…原想着要守岁的,没想到又睡着了。”
林闻安轻应了一声,也转头去望天。
姚如意趁机大口呼吸,只觉心内也有烟火迸发似的,心里一阵一阵发紧又发慌,烧得她心浮气躁,直想挠头,想嚎叫,还想冲出去绕着城墙狠狠跑一圈出一身大汗再回来。
只因与二叔近在咫尺对视,她方才竟紧张到屏息。怎会如此啊!
方才…方才……
夜那么深,烟火那么亮,风里漫着浓重的硫磺气息,有些呛,却又令她无端端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好似这一刻,时光凝滞,远处、近处、高处、风来处,所有此起彼伏的喧嚣皆渐次在耳膜中消散。明暗也成了遥远的背幕。
时辰被拉长,连烟火升空也似变得缓慢,自空中拉出一条细细地银线,寂然轰鸣、盛开、闪烁、纷扬如星陨,最后,随着硝烟尽数坠落。什么也听不见了。
那一刻,整条巷子、整个汴京,仿佛都只余下他们二人,唯有眼中倒映的彼此,唯有因贴近而放轻的呼吸,唯有心跳还在清晰地回响。此时,远处传来零碎的打更声,天上烟火地上爆竹瞬时如万军攻城般炸响,呛人烟气扑进窗来,那动静将兀自出神的姚如意被吓得一抖,林闻安便又顺手将窗子合上了。
“今儿丛伯果真只熬了粥?"他将窗拴好,一边从柜面之后走出,一面问了这么一句。
铺子里只有柜台后面和窄条桌边有几张凳子,他过去取了一张凳,隔着柜面,与她对面坐下,“饿吗?”
姚如意点点头。
风花雪月终究不敌她肚子空空晚来风急。
好饿啊。喝粥便如喝汤一般,不顶饿,尤其丛伯熬个鸡丝粥,还把煮粥鸡汤的浮油都撇去了,清汤寡水不过如是!她晚上吃了两大碗的粥,但总觉着才上两回茅房便全没了,吃了好似没吃,如今肚子还是瘪瘪的。“吃这个吧。"似乎早已料到,林闻安从襟怀里掏出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几乎裹了两层,递给她。
姚如意接过来,油纸包厚实还温热着,不知是被二叔的体温捂热的,还是里头的东西本身便还热乎着。
她闻了闻,是一股甜甜的烤面包味儿。她心里不禁一喜,一揭开,竟真是四五片烤得焦黄蓬松的红豆吐司!这味儿她方才便在二叔身上闻到了,还好奇是什么呢,没想到真是面包!
在书中世界,唯有一个人会做这样的面包啊!姚如意诧异看向林闻安,心中喜悦又有些难以置信:“这是……
“这是沈记的烤馒头,听闻京中已风靡了好些年了。“林闻安便不解她缘何这样惊愕,淡淡解释道,“常听你念叨着沈记,恰逢宫宴上有这道烤馒头,那位沈记酒家的沈娘子似乎也在。”
姚如意瞪圆了眼,更为激动地伸长脖子道:“你见着沈娘子了?她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厉害?长得什么模样呀?”
眼前的人忽而凑近,林闻安微微后仰身子:“…没仔细瞧。”大殿上挤挤挨挨都是人,他坐在前头,前面紧挨着耿相,后面挨着王雍,心里旁的也没想,只想着定要为了她与先生跟官家要些好处来,不能白白遭罪。至于那传闻中的沈娘子在何处,他没在意。若不是席上摆连上了好几道那沈记酒家的菜,听见好些周遭朝臣为此窃窃私语,甚至转头张望,他都不知晓那沈娘子也在宴席之中。
姚如意“喔了"声,略感失望。但这面包一闻就好吃,香喷喷,又松又软,她至今都还记得,穿书前,她读到沈娘子做红豆排包,实在馋了,莫名就打开某团叫了个跑腿,去老城区的那种老式面包坊买了一兜子红豆排包。不过买来了,也只能给外婆吃,她当时为了做手术已禁食,直到来到了书里,她有些近乡情怯,也有些忙碌,加之没什么银钱,便从没去过一回沈记酒家,也还是没吃着红豆排包。
没想到二叔给她弄来了!
一定很好吃!她迫不及待就要下口,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命,忙又顿住,可怜兮兮抬头问道:“真能吃吗?”
林闻安点点头:“宫宴时我已特向吴医正问过了,如今你与先生几人的肠胃,虽要仔细将养,不能吃得过饱,但也不能过饿。这烤馒头,软口蓬松,红豆也熬得软烂,吴医正尝过说能吃,我便捎带回来了。”太好了!
“二叔!你是全天下顶顶好的叔!"姚如意顿时两眼亮晶晶,学着小石头的样子和口气,毫不吝啬地大拍马屁。
林闻安”
接着,张开大口便咬了下去。
在这儿,因麦粉和面肥的缘故,面包大多都是老面发的底子,要醒得这么蓬松柔软,指头一戳便会颤巍巍回弹,便格外见功夫。姚如意一口咬下去就觉得香,四边略焦脆,中间的面包芯子则绵密得像云,暗红的豆粒儿多多地嵌在乳白的面絮里,她最喜欢吃面包里这种沙楞愣的红豆颗粒,甜津津的却不腻人。这面包应当还加了黄油,嚼了嚼,又吃出奶香味儿来了。虽然此时条件有限,但沈娘子做出来的东西果真没得说!简简单单的老面包,却什么都恰到好处,蓬松松、暖烘烘的,说起来,这东西不过是面包夹了红豆,怎么就能做得这样好?
姚如意都有些不舍得吃了,一开始狼吞虎咽,如今便只舍得撕一片边慢慢嚼,连吃两片后,肚子略微有些饱了,她才发现林闻安一直安静地望着她吃东西,目光专注,好似看人吃饭自个也吃饱了似的。窗子虽已关上了,但烟花爆竹的声响和烟气还在弥漫,窗纸时而被照亮,又倏地黯下去,烟火成了窗上剪影,朦胧而美。而她也忽而意识到,在这旧年与新年相交的深夜里,竟是林闻安与她相伴赏这烟火。而她竟然只顾着吃!
姚如意轻咳一声,把刚拿起的第三片面包拐了个弯递到林闻安面前:“叔,除夕宫宴菜色可好吃?宫里的宴席都这般晚才散么?你也吃点儿吧。”“今年的宴席比早年的好……"林闻安略顿了顿,瞥了眼她手里的红豆刀切烤馒头,虽无食欲,却还是接了过来。
捏在手里,姚如意已满目好奇地等他往下讲,生性寡言懒得说话、原想囫囵带过的他,只好改了心心意细细为她说来。早年的宫宴是如何,如今又是如何…其实他嘴里的“早年"已是七年前了,当时吃的还是先帝朝的除夕宫宴,那会儿席上没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新鲜菜色,大多都是汴京城里常见的各类扣碗、汤品和常见糕点,他那会儿也不能如今日一般坐在文武百官之中。他当年身为侍读,是站在还是太子的官家身后的。官家年轻时更为不正经,趁先帝与朝臣祝酒时,便偷摸着把他桌案上的糕点藏在袖中递给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偷吃,好垫垫肚子。他只能无奈地接过来,藏了一袖子糕饼。大殿上四处都是人,他又个高,站在那儿鹤立鸡群,总有人无意间便望过来一眼,他要怎么偷吃?何况,他对吃的,也没有官家这般急切。所以细论起来,他也仅是看过早年的宫宴,并没有怎么吃过。如今更是相隔时日太久,有些忘怀了。
今年席上却不同,不仅有官家钟爱的炙鸭、更有各式见所未见的新菜式,他还听得前头耿相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声:“官家今年这是又把沈记搬来了?他便知道了,那些他没吃的菜,都是沈记的菜。席上还有如意的脍饭。
林闻安特地与她说了这一节:“大宋五品以上的文臣武将,今夜全都吃上了你的脍饭。内厨做了个巨大的脍饭船,是以大宋战舰雕成的,内厨还将脍饭扬捏雕琢成了龙凤、牡丹与飞仙的模样,个个栩栩如生,当时便摆在大殿中央。诸位大臣王亲进来皆叹为观止,引得不知多少人驻足围观。”姚如意震惊不已,宫里的内厨居然能推陈出新,将寿司做得这般厉害奇巧!她实在想不出来,饭团该要如何才能捏成龙凤和牡丹啊?还有飞仙呢?是郭煌壁画上那种飞仙么?这得花费多少功夫啊?换作是她,她都不舍得吃了。
毕竞她只会捏圆形和三角形的饭团,再复杂点儿都不会了。果然是一生要强的中华小当家啊。
“二叔,那你吃了么?那脍饭如何?"姚如意还有些与有荣焉。林闻安回想了下,他好似分到了……两块?其中一块儿还是那龙爪子,便点点头道:“不错。与家里吃得也差不多。”说完,他便见着姚如意的下巴得意洋洋地翘了起来。好似双眼都在对他说着:“我就知道,我是厨神。”
他也不禁莞尔。她似乎总是如此,不必入口,也不必亲眼所见,即便只是听得有关吃食的事便能心生欢愉。这世上所有细微小事,皆是她的乐趣。姚如意听得都有些神往了,想来宴席上定有无数美食珍馐,托腮叹道:“我原以为宫宴唯有高官才可受邀前往,原来沈娘子也能去,真好。”“若是照先帝朝的规矩,宴请百官的宴席上自是没有女子的。即便是内命妇,也是在中宫或是太后宫中设宴款待。沈娘子并无诰命之身。想来官家是特允的。“林闻安缓缓为她解释,正好说到沈娘子,他便想起一事,从袖中拿取出一张薄笺,道,“离席前,王雍忽将此物交与我,嘱咐说,是有一位友人,专程托他交给你的,务必请我带到。”
姚如意接过时都觉茫然,王雍?那个吃果丹皮的?她抱着疑惑与不解,将那小小的信笺展开了。里面仅有一行字,端秀地写在其中。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姚如意反复念了几遍,良久方解其意。一旦看懂,她的心间便是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与激荡,只觉着心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偏偏她不能露馅儿,便按捺着,强忍着,将险些涌到眼眶里的酸热,与那份深深触动压进了心底。稍稍平复了一会儿,她便偷偷掀起眼皮看了眼林闻安。他神色倒是一如既往平静。她转念一想,他应当早也看见了这行字,毕竟这张信笺未用封套,仅是随意折起,透着一股潇洒与坦荡,似完全不怕人探看。的确,若照这句诗直译,约莫是:我们曾经共沐一山风雨;同赏一轮明月,又何曾身处两地呢?
而用她理解的话来说,便是:哈喽,老乡。是以旁人看了,大多不明就里,只会觉着这是一句没头没尾、无足轻重的问候。更难以明白,这样意义不明的话,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传递到另一人手中姚如意怔怔地看了许久,看到这句诗,她便觉着沈娘子定是明白她的,她明白她不愿相见的心,却又怕她孤单,才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我们虽没有相见,也不必相见,但我仍会祝福着你,也祝福着我,祝你我在异乡都一切安好。沈娘子她……她果然是温柔大姐姐一般的人啊。明白这层后,姚如意几乎要因这份心意相通而热泪盈眶了,好似藤上的小苦瓜忽而被温暖的春阳照耀到了一般。
吸了吸鼻子,她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也终于能够如常释然地仰头笑了起来。她将这张信笺珍重地重新叠起,收进了她平日里藏账簿的抽屉里,才对林闻安道:“多谢你了,二叔。”
林闻安道:“不足挂齿。”
王雍将这信笺大喇喇递给他时,林闻安便大致猜到了是谁写的,应当是沈娘子吧?这字迹很娟秀,还带着几分陈郡谢氏以飘逸著称的书体之风,想来她是从夫婿那儿学的字,虽没学到家,但笔下已有神韵。而王雍本就是沈记的常客,据闻早些年在沈记存了数百只鸭子和鱼,与他的妻子每日都要去吃一趟,这么些年下来,双双吃得发福。
如意与沈娘子想来也是相识的,不提方才她一听沈娘子在宫宴中便激动起来的模样,王雍也曾说过,先生中风前也是沈记熟客,这样想来,将这张信笺中的诗认为是老相识的一句问候,倒也合理了起来。不过将王昌龄的诗句用在此情景下还是有些牵强,林闻安文人的老毛病犯了,反倒琢磨起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外头震天动地般的声响渐歇,姚如意心里漫溢着很难描述的快乐和轻松,对着林闻安也不害臊了,将桌上的油纸包往手里一卷,便要邀林闻安坐在巷子里看未尽的烟火去。
林闻安被她一拽,便也随了去。
一出门便寒冷不少,北风呼呼,姚如意搬来一张长条凳,又将炉子也推了出来,放在两人脚畔,再去铺子里取了个新的铺盖,那是铺子里一张因价格昂贵而滞销许久的毛毯子,但极大又厚实,张开起码能将三四个人都裹进去。两人坐得并不亲近,长凳边一人一头,中间还隔了个带盖的小暖炉,毛茸茸的毯子松松垮垮地共披在两人的肩头,中间空荡荡的鼓了起来。手里捧着已经凉掉的红豆烤馒头,披着沉重厚实的毯子,两人围着炉子,呵出一阵阵白气,一起仰望夜空。
此时已过三更,新年已至,烟火较方才稀疏了许多,周遭人声亦静了下来。远处偶有一朵烟花静静地升起,又在两人眼前完整地盛绽,银火流光般万千丝绦坠落,美得动人心弦。
林闻安本就话少,此时只是静静望着,看了约莫有一两刻钟,他便觉着实在太安静了,除了偶尔烟火爆竹的响声,竞一丝人声没有,实在不像如意的性子啊。
转头一瞟,原来姚如意已困成了小鸡啄米,垂着眼皮,身子也东倒西歪。怪不得这么安静。
油纸包里五片面包,她一人吃了四片,肚子吃饱了便容易犯困。林闻安见她竭力强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扛过瞌睡虫,身子往外一歪就要摔凳子底下去了,他下意识伸手轻轻一揽,将人扶住,又将两人中间的小暖炉移开,便缓缓向她倾斜了肩膀。
肩上毛茸茸一沉,林闻安又将厚实的毯子将她裹了两圈,只留出一张脸。他便这般斜着肩头,自己一人,独看了好久的烟火。这样喧闹又安静的除夕夜,他内心竞生出许久未有的平静与柔软。夜很黑,烟火很美,他的肩头触着她的脸颊,他们分食了温热的面包,相伴着,守岁跨过旧年。
是啊,已是新年了。
林闻安垂眸,往那个在他肩头呼呼大睡的女孩儿看了眼。“新春嘉平,事事…如意。”
他回望天空流火万千,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低声道。火
隔天,姚如意是在自己房里醒来的,她昨日熬夜了,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一睁眼就好好地裹在被子里,一看时辰,竟已是日晒三竿。而且,昨日不是与二叔守岁看烟花么?那她…怎么回来的……姚如意坐在床榻上望着床尾叠得整翻齐齐的那张厚毯子,不会吧…她想着想着耳廓便通红。而且,她不仅睡得太熟太舒服,记不起自己怎么回来的,还记不起昨天看的烟火是什么样子,反正就是红的、金的、银的。
比烟火更深刻的居然是林闻安的眼睛。
她挠了挠头,暂且先把满头思绪甩出去,赶忙起来穿衣洗漱,梳好头发,一推门,唬了一跳。
满院子的人!齐齐扭头看她!
她又默默地关上门退回去。
怎么那么多人?立马又想起来,对啊,今天可是初一啊!她与阿爷或许没什么人拜年,但这儿一墙之隔还住着个林闻安呢。初一的整个上午,除了程孟两家的婶娘员外们并几个南斋的学生及姚季一家子是专程来给姚爷爷拜年的,姚家的院子都被络绎不绝来向林闻安拜年的各级官吏给吞没占满了。
后来还是丛伯可靠,终于想起了林家还有个正门,便将大门和厅堂全敞开了,这才把那群官吏从姚家引到林家去。
不过听溜过来要了几包茶叶的三寸钉说,林家即便大些,也已落脚地儿都快没有了。
因乱糟糟的,姚如意拉着吓得拎着节礼贴墙走的姚芸娘躲进了自己的卧房。芸娘是姚季和伍氏的女儿,便是那个曾被原主退婚之事连累、至今未嫁的隔房堂妹。伍氏和姚季先去给姚爷爷磕头拜了年,之后也忙赶去林闻安家里混个面熟、凑热闹了。
但芸娘是闺阁女子不敢去,姚如意便将她带进屋子里来说话。说是说话,但其实也不知说什么,两人并不大熟,原主不爱与人打交道,即便是在姚季家里大多一人躲进屋子里,芸娘性子也不是十分活泛的。姚如意虽本性挺爱说话的,但她这段时日自己也是心绪纷纷,一时竞想不出寒暄的话,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久,最后听见伍氏过来喊芸娘回家的声音,两人才一共说了:“喝点茶吧”“这个点心好吃”你多吃点”。这样干巴巴的三句话。
芸娘听见伍氏的大嗓门,忙起身告辞,姚如意便准备送她。门刚拉开,芸娘忽又回头,望向姚如意道:“如意阿姊,其实……我很谢谢你。阿娘先前给我说的婚事,我极不喜欢,那人生得又矮又胖,好生丑陋。这件事……我早想告诉你的,却一直没有机会。”“我没有怪过你,我心里一直感激你。”
说完,她低下头对姚如意腼腆地笑了笑,跟着咋咋呼呼的伍氏走了。姚如意愣了愣,没想到此处竞还有这样的内情。不过也好,至少没有真拖累她,那就是好事。姚如意高兴起来,她正觉着新年真好,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就被更大的馅饼砸头上了。
约莫午后,林闻安应付完那些团拜之事,又拒绝了一堆烦不胜烦的宴请,终于能够脱身了。他施施然从角门走了过来,掀过门帘进了铺子,如出门买菜一般,随意地递给姚如意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姚如意斜睨一眼。她正啃地窖里取出来的冻梨子,抱着汪江看铺子呢。
林闻安平常道:“斜对角那间空宅的钥匙,昨儿忘了告诉你,官家也知晓自己无心之举险些酿成人命,倒是十分愧疚,便难得大方了起来,叫我两间宅子中选上一套作为赔礼。当时无法询问你的意见,我便擅自选了一处离家里近些、稍大的,你可要过去看看?”
姚如意急了,她分明只说租一间即可,二叔怎还选了个大宅子!她声音颤抖,问道:“这宅子租…租银几何?“租不起可就完了!她哪有这么多银钱租一整个宅子?
林闻安反倒奇怪她的反应,侧了侧头道:“无需租银,是官家赐下的。”姚如意张了张嘴,梨都掉了,继而“刷″就站起来了。天上真掉馅饼了!
她的自习室,可有大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