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票(1 / 1)

第40章机票

手又抹了两下脸颊,擦走委屈巴巴的眼泪。罗心蓓紧闭双唇,她憋着啜泣,只扭头看着窗外。

车排后座中陷入了一片冰冷的安静。

为了明日独立日庆祝游行的花车已经开进了曼哈顿,它们夹杂在第五大道的车流之中,让堵塞的马路显得更加拥挤。劳斯莱斯时不时就停下,再蹭着距离前方车尾的一丁点距离慢慢向前。短短的路途,在交通堵塞中足足走了快要四十分钟。堵车太久,眼泪已经干涸了,罗心蓓盯着窗外第五大道那些奢侈品店铺的广告牌。

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她的脖子已经拧得很累了,但是她也绝对不肯收回视线。

如果她胆子够大,她宁愿打开车门自己走回去。手肘撑在车窗边,食指时不时在唇边擦动几下。视线在窗外紧邻劳斯莱斯的那辆广告宣传车led屏幕上收回,郑非转头看向身旁。眼睛看了半响女孩那头黑发,又看去她的肩头。那拒人千里的感觉,令人更加烦躁。

他沉下眼神,转而瞥回自己这边的车窗。

胸膛中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耐下性子。

“告诉艾莎,明天爸爸不去看她了。“郑非说,“明天有为独立日庆祝的宴会。说完,他扭头又看向身后。

她还是看着窗外,不肯看他。

堵塞恢复通行,车流真的像水一样流动了起来。劳斯莱斯开进57街,在大厦门前停下。

在那份冷冰冰的沉默中,罗心蓓打开车门下了车。她一言不发,生着闷气,还得忍着气在那道注视中带上那束沉到爆的玫瑰。冷战持续至此,连一声告别也没有。

眼睛追逐着女孩离开车时的背影,又在窗边等待着她的重新出现。郑非坐在车中,隔着车窗,他盯着罗心蓓带着玫瑰走向大厦。JimmyChoo高跟鞋踩进大厦门前的地板上,罗心心蓓在门前站定,她转过身,目送着劳斯莱斯慢慢驶离街区马路。

视线在车尾亮起的尾灯收回,罗心蓓低下头,她看向了怀中的玫瑰。在夫人与布莱迪先生约会的时间内,曼迪已经陪着艾莎在晚7点又准时看了一次《冰雪奇缘》中《letit go》的片段。观看《let it go》,这算得上是每日早、中、晚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听完歌曲,然后就是洗澡,再喝一杯牛奶准备入睡。即使夫人没有在家,曼迪也依然遵循着这些流程。其实她很能轻松完成独自照顾艾莎的事情,只不过,那个号称什么专业保姆大学毕业的英国女人,她每次都能找出点她的麻烦。拎着艾莎的小手,曼迪打算把艾莎牵去二楼。踩上一层楼梯,一直乖乖的艾莎突然急了起来。“不要不要!"艾莎摆着小手,她拽着曼迪,让她回到地板上。“什么呀?"曼迪很有耐心地退回来了。

艾莎放开曼迪,两只小手攥成拳头,她独自踩上一层楼梯。左脚踩上,右脚踩上。

两只脚同时踩上楼梯,她才肯再迈一层。

“你想这样走吗?"曼迪在艾莎的一旁问。她把手递给艾莎:“你需要我的帮忙吗?”“不要不要。"艾莎摆着小手摇头。

“可是这样会很慢呀。"曼迪指着又高又长的楼梯,“瞧,我们要到洗澡睡觉的时间了。”

艾莎忙着看着脚下的台阶,她还是摆手。

“不要,不要。"艾莎摇头,她这次急得说出了她唯一会说的一句中文。原本在整理玩具的戴安娜突然在楼梯边冒了出来。戴安娜用眼睛瞟了一眼楼梯上的景象,

“她现在是在秩序敏感期。"她看向曼迪,“你应该按照她的方式来。”这句话,曼迪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摇摇头,拧起粗粗的眉毛,十分茫然。

“什么?”

“秩序敏感期。"戴安娜瞬间就昂首挺胸起来。她绕过楼梯的扶手,跟在艾莎的身后踩上楼梯。“你不明白我说的意思?"戴安娜傲慢地上下扫视了一眼在她面前个头小小的曼迪。

“秩序。“她说,“她正在长大,心中有她自己制定的一套规则。”“她不许你这样做,就是因为你违反了她心中的规则。”这一连串解释,曼迪更迷惑了,她张着嘴巴,对着戴安娜傻乎乎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看到曼迪的木讷,戴安娜的嘴角微微一笑。“看来你还得多学习才行。”

她说完,踩着楼梯跟上了艾莎的身后。

曼迪的脸一下子红了,但她对戴安娜的专业实在哑口无言。她站在楼梯下方,看着戴安娜陪着艾莎越走越远。视线看向了客厅之中。

地毯上,艾莎玩剩的玩具只收拾了一半,或许这样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才更适合什么都不懂的人去做。

嘴巴委屈地抿了几下,曼迪吸了吸鼻子。她转身下了楼梯,向那些玩具走去。

晚九点五十分,轮班后的大厦管家微笑着目视着住户走进大厦。“晚上好,夫一一”

他的问候,被那声"咚"的一下扔进不锈钢垃圾桶的玫瑰给吓了回去。玫瑰砸出的声音在大厅之中回荡着,安保们也转头向这边看来。他们同时注视着那条像玫瑰花园一样美丽的长裙,那头黑发决绝地甩起,她走去了电梯方向。

高跟鞋迈进电梯,罗心蓓转身面朝门口方向。她按下楼层,看着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关合。电梯开始向上走去。

在寂静中,屏幕蹦跳着楼层的数字。

对着前方发呆片刻,罗心蓓扭头看向了身旁。镜子中,两个女孩同时望向了对方。她们眨动着干涩泛红的眼睛,嘴唇是干巴巴的红色。

唇膏被吻成了一团,粘在唇边,在电梯内冷光的照射下,唇边皮肤像一片闪烁的星光。

视线飘下,看去了脖子上开始浮现的那团红色。又向下,一块咬痕被胸前裙头的布料遮盖了一半。看着那些痕迹,罗心蓓只能感受到自己突突跳动的心脏。她沉默地呼吸了几秒,看着自己颈间那条钻石项链。她一点都欣赏不了它的美丽。

它像一条昂贵的链子,把她牢牢地锁在了纽约。这个混蛋。

鼻尖又抽噎了一下。

罗心蓓抬手摸去颈后钻石项链的搭扣。

电梯抵达楼层,门缓缓向两边退去。

高跟鞋踩进入门的门厅,急声经过门厅处的造景石板,一股脑地冲着某个方向。

穿过满瓶的子弹墙,在布列各种枪支的墙壁前停下。手按下黑色木门的门锁,罗心蓓走进郑非的房间。她握着掌心中的钻石,憋气用力把它扔去前方。就想象着是把钻石扔去某人的脸上一样用力。银色的钻石在空中划过,像一颗流星一样飞去了那张黑色的大床。门被用力关上。

咣当一声巨响,把整理厨房的曼迪吓了一跳。她一只手拿着正准备放进消毒柜的奶瓶,一只手保持着正要打开消毒柜的手势。

“夫人一一"曼迪惊讶地看着罗心蓓一阵风似的在郑非的房间中走出。她又站在这里,看着那阵像花仙子一样漂亮的风卷去了楼上。奶瓶放进了消毒柜,软布擦着冲奶粉之后洒落大理石岛台的水花。曼迪又看着罗心蓓一阵风似的下了楼梯。

她已经换下了那条漂亮的裙子,穿着她的粉色家居套装,但是她还拎着那条裙子。

抓着这条裙子,罗心蓓憋着那股气跑去了郑非的房间。她打开门,把裙子像扔那条钻石一样扔去了他的床上。这个混蛋!

又不是她一定要来纽约的!

罗心蓓用力关上了房间木门。

脑子中越想越气,罗心蓓吸了吸鼻子,她又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眼泪被气得,突然没完没了,憋了一整晚气的嘴巴也嘀嘀咕咕地骂了起来。这个混蛋。

又不是她一定要上赶着求他睡她的!

又不是她一定要求着他认下艾莎的!

她才不稀罕他的钱!

他就该被肯尼亚的枪打死!

哦,不对。

这个好像有点太过分了一一

毕竟,他也是为了去找她才差点死在那里。扔走了那些东西,罗心蓓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她放慢了脚步,擦着眼泪离开长廊。

脚步在客厅时,停下了,罗心蓓看向了曼迪。曼迪的眼睛也红红的。

罗心蓓抽噎几下:“你怎么了?”

被突然问起自己,曼迪愣了一下。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慢慢回过神。“没什么。"曼迪也吸了吸鼻子。

她抹了两下眼睛,赶忙擦干了岛台上的水渍。“夫人。"曼迪抬起头,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罗心蓓哭成一团的脸庞,“你怎么了?”

嘴巴瘪了几下,罗心蓓又委屈吸了吸鼻子。她擦了一下眼泪。

“没什么。”

她转身回到了楼上。

讨厌纽约。

谁稀罕他是不是姓布莱迪。

她宁愿待在洛杉矶,一辈子就平平淡淡的。她只要艾莎。

晚上哭了好久,在第二天起床时眼睛肿得难受。手接起水龙头中的一捧清水,罗心蓓把脸埋进了冷水中。冰冰凉凉的水缓解着眼睛的干涩,罗心蓓直起身子,她看向了镜子。一整晚过去,脖子上和胸前的几处吻痕彻底浮现在皮肤上,红彤彤的,像被烙铁烙烫后留下的印记。

想起昨晚他因为她的拒绝而不耐烦的模样,罗心蓓又委屈起来。混蛋。

她又没打算当什么给富豪生了孩子的女人。女佣在上午7点就准时来到了家中,她们贯彻执行着雇主的要求:安静到像不存在一样。

于是她们只负责安静地做出早餐或者去打扫,对于客厅中那两个女人之间的争吵,她们简直像耳朵中堵了两块棉花似的连看都不看一眼,只管干着手中的活。

艾莎用小手抓起草莓,曼迪就凑了过去。

“我帮你摘掉叶子。”曼迪对着艾莎伸出手。“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应该让她自己决定她的行为。"戴安娜坐在艾莎的椅子另外一边,她的眼神与言语充满了讽刺。“可是一一”曼迪干巴巴地支吾着,“这只是正常的问题呀一一”“当然不。"戴安娜很果断地否认了曼迪。她甚至有一种“瞧吧,我很乐意无私地教授你一些学问"的高高在上。“你应该这样说。“戴安娜转头看向了艾莎。她微微一笑,用那英国标准的私立学校腔的英语说:“艾莎,你需要我为你摘掉草莓叶子吗?”

艾莎拿着咬了一半的草莓,她努着小嘴,看向了草莓的屁股。她思考了几秒,然后自己揪掉了草莓屁股。戴安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是满意的笑容。“瞧。"她傲慢地看向曼迪,“这样的问题既尊重她的选择,也锻炼了她思考的能力。或许她会自己摘掉叶子,这样也可以锻炼她的细心。”“阮小姐。“戴安娜上下打量一圈曼迪,“你是不是没有读过相关专业?”“曼迪。"在曼迪哑口无言时,艾莎指了一下曼迪。她咧着沾了草莓汁的小嘴笑了起来。

小手抓起一颗草莓,艾莎递去曼迪的方向。“曼迪。”

“瞧。"戴安娜又说了,“她给了你草莓,她希望你能接受它。”上流社会的傲慢,在曼哈顿体现地淋漓尽致。嘴唇嚅动几下,曼迪慢慢伸出了手。

她接过草莓。

曼迪对着艾莎挤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艾莎。”她拿着草莓,默默离开了餐厅。

卫生间的门猛然向内打开,门内的罗心蓓与门外的曼迪,她们同时被对方吓住了。

或许她们不止是因为对方意料之外的出现在这里,还有她们两个如出一辙的红肿的眼睛。

“夫人一一"曼迪瞪着缀满眼泪的眼睛。

她看到罗心蓓,就赶忙低头擦走眼泪。

手放开金色门把手,罗心蓓向前迈了一步。“你怎么了?“罗心蓓关心地扶住了曼迪的手臂。她发现曼迪好像从昨晚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了。但是她昨晚忙着生气和骂那个混蛋,没有多想曼迪的事情。曼迪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夫人。“曼迪抓着罗心蓓的手,她摇着头哭泣着,“我没办法,我没办法一一”

她的眼泪一股脑儿地滑落眼眶,通红的脸庞上散开了一大片的泪痕。罗心蓓不明所以:“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曼迪抽噎着,“我不知道该怎样照顾艾莎了,她说我的做法全是错误的一一”

她一一

罗心蓓看向了楼梯方向。

她认为,或许曼迪说的是郑非为艾莎雇佣的新保姆。他总是这样,自顾自地把他认为对的东西拿来要求她也这样接受。要她来纽约,要她留在他的身边。

他一次次重复着他对她无法控制的迷恋。

那明明是他的事,却好像是他给予她的恩赐。那些感情一一

罗心蓓想,大概只有郑非自己认为他会像个人一样拥有感情了。他明明--轻而易举就能扭断一个人的存在,从来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甚至可以风轻云淡地说出了他让那群人,血债血偿。这样的人一一

这样的人一一

她没办法和这样狠心的人开展一段感情。

就像那些媒体报道的一样,富豪们或者豪门公子哥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各凭本事。他们最终会夸赞任期最久的那个女人手段了得。而那群有钱人最终都会找一名与他们门当户对的妻子。哪怕已经有女人给他们生了孩子。

不行。

罗心蓓摇摇头。

她不行。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受不了自己被当作一个他身边某一个时间内得到允许停留在曼哈顿的女人,也受不了他最终把艾莎带走,让他与他门当户对的妻子抚养。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一个错误既然尚未开始,那就让它彻底不要开始。耳边曼迪鸣呜抽噎着,哭得越发停不下来。“别哭了。"罗心蓓失神地望向曼迪。

她回过神,咬了咬嘴唇,“我们马上就回洛杉矶去了。”抽噎哽在鼻尖,曼迪望向了罗心蓓。

她站在原地,抽搭搭地看着罗心蓓走去了房间的方向。脚步飞快地跑进房间,罗心蓓扑去了床边,她摸起了放在床上的手机。她打开手机,怀揣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立即搜索起纽约飞往洛杉矶的机票。晚上20:00,还可以订票。

三张机票,她与艾莎,还与曼迪。

她什么都不管了,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

他今晚不会来,他今晚要去参加庆祝独立日的宴会。双手颤抖着捧着手机,罗心蓓一时间对着手机屏幕上有些晕头转向。她激动,又恐惧。

连那些英文都得辨认好半天才终于放心地点下了确认。订机票,然后一一

嘴巴焦急地嘟囔着脑袋中捋顺的下一步该做的事情。订车。

对。

订车。

手指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罗心蓓点开了Uber。时间,时间是什么时候一一

20:00的飞机。

那就下午17:00。

一切就绪。

看着确认订单的界面,罗心蓓终于回过了神。她捧着手机看向了门外。

可是,不管她要去哪,郑非给她安排的保镖大卫总是会跟着她。视线收回,罗心蓓又看向了放在衣柜旁边的行李箱。不带这些了。

他们会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