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胡亥(1 / 1)

赵高乍然之间听完皇帝陛下这段又急又气、还蕴含着浓烈杀意与恨意的话,心脏剧烈一跳,着实是不明白始皇刚刚究竟是梦到了什么,竟然要在大半夜内喊来这么多的人入宫,而且十八公子今年不过四岁,这般小的孩子,究竟是如何触怒陛下了?竟然被陛下用到“逮”这个字?

即便心中很困惑,但他明白“巫蛊之事”自古以来就是宫廷中不可触碰的禁忌,不敢过多瞎猜,也不敢耽搁片刻,赶忙恭敬地朝着始皇帝俯了俯身,就快速退下了。

……

黑暗的夜色中,几只羽毛油亮、长着棕色眼睛的猫头鹰正直挺挺地站在秦王宫中的百年古槐树枝上,准备狩猎,瞧见原本昏暗无比的巍峨宫殿群突然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尚未到开门时间的宫门也轰隆隆地被两脚兽们打开了。

喧闹的声音如同海面上涌起的波浪一样,在静谧的深夜之中传得很远很远的。

被打扰的没法抓老鼠吃的猫头鹰们立刻大声鸣叫着,抖了抖双翅,扑棱棱地朝着北边的王陵飞去。

初夏的时节,北郊,庄襄王的陵寝内松柏青翠。

虚岁二十的长公子扶苏原本正躺在床上阖眼休息,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惊立刻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摸上放在床侧的青铜佩剑,下一瞬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了蒙毅熟悉的喊声:

“长公子,卑职深夜前来打扰您了,还请您恕罪,陛下在宫中发出急召,命您速速前去章台宫内面圣。”

“什么?”

扶苏闻言大惊,忙匆匆下床穿上丝鞋,披上外袍,握着青铜佩剑就急匆匆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看到如水的清冷月光之下,蒙毅焦急的面容后,他不禁上前两步蹙眉出声询问道:

“蒙内史,父皇怎么会突然三更半夜地让你来王陵中传唤我?”

看到长公子披散着黑发、满眼疑惑的样子,蒙毅摇了摇头抱拳叹息道:

“长公子,具体的事情,卑职其实也不太知晓,只知道似乎是陛下梦魇了,现在的情绪如暴雨前夕的压城黑夜一般,极其压抑,十分的不好,匆匆传令要卑职将您带回宫中,还请您快些梳洗一下随着卑职入宫面圣吧。”

扶苏听到这话,心中一沉,也不再多问了,立刻点头道:

“行,那毅你在这儿稍等我一刻钟的时间。”

“诺!”

……

“滚!你们都给本公子滚!”

“你们这些贱婢竟然敢在本公子熟睡的时候强制把本公子吵醒!一个个要小心你们身上的皮!我要让父皇把你们通通砍了!”

清竹宫侧殿内。

一个长得胖乎乎的小男孩儿正气恼的像是一只膨胀的河豚般,龇牙咧嘴地挥舞着双臂,站在床榻上又蹦又跳的乱吼,向着满殿宫人发泄着他满腔愤怒的起床气,一时之间令宫人们都不敢靠近。

赵高看着面前胡闹着不下床的十八公子,眼中不由滑过一抹意外,着实是没想到前些天在皇帝陛下面前表现的天真可爱的小公子,私下里脾气竟然如此急躁。

他正想开口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清冷的中年女音:

“胡亥,你又在闹什么呢?没听到你父皇要见你吗?还不快快下床梳洗跟着陛下派来的人去章台宫。”

看到表情肃然的母亲蹙着柳眉突然出现,原本还在哭闹着不下床的胡亥如同一只被捏住脖颈的小野猫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撇着小嘴乖乖在床边坐下,任由宫人们给他穿袜、穿鞋、梳洗。

赵高瞧见来人也忙恭敬地俯身拜道:

“微臣拜见清夫人。”

姬清眼尾一瞥,淡淡扫视了赵高一眼,而后不发一言的转身就离去了。

赵高见状心中颇感意外,着实是没想到,这位的脾气竟然真如传闻中那般清冷。

与蔷薇宫中生于楚国公室的蔷夫人不同,清夫人的来历可就有的说了,她乃是韩王安的嫡出公主,庄襄王的亲生母亲夏太后乃是她的嫡亲姑祖母,长安君嬴成蹻的母亲姬琳夫人是她的嫡亲姑母,虽然十几年前,因为夏太后薨逝、长安君造反、姬琳夫人去世、韩王国灭亡一系列不好事情的发生,使得清夫人身后的依仗基本上消失了大半,但是作为始皇帝的表妹,纵使是没有生育过,姬清在秦始皇的后宫中也占了一席之地。

十八公子的生母有些特殊,乃是一位来自义渠故地的胡姬,虽然长相貌美、能歌善舞,但是身份卑微,被陛下临幸一次后就好运的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在一个盛夏的夜晚亥时生下了一位小公子,陛下遂为幼子其名“胡亥”。

然而胡姬却是个没有福分的,在小胡亥半岁大时就不幸香消玉殒了,因为清夫人一直没有开怀,故而陛下就将自己最小的儿子抱到了自己出身韩王室的表妹身边抚养。

王室公主,性子清冷,才华横溢,但是她……似乎并未将胡亥小公子用心教养啊?

赵高看着被宫人们梳洗打扮完之后,还满脸愠色的十八公子,心中暗忖道。

眼前的这孩子虽然年龄小,但是藏在眼底深处的戾气可是不少,这戾气对出身于隐宫、从小就受尽欺负的赵高来说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

清夫人在后宫的地位仅仅低于生下长公子的蔷夫人,而一个好好的小公子却被她养的,竟然在皇帝陛下面前和背后完全是两张面孔,啧!有意思!

赵高掩去眼底的众多情绪,神情温和地对着胡亥俯身笑道:

“十八公子,您若是收拾好了就请您随着微臣前往章台宫中面圣吧?”

胡亥毕竟才只有四岁,纵使被宫人们里里外外穿戴整齐了,他还是困得不行,边打着哈欠,边仰着脑袋打量着面前陌生的高大男人,奇怪地出声询问道:

“你是谁?怎么打扮的像宦者又不像宦者呢?你难不成是一个假太监吗?!”

赵高听到这明晃晃嘲笑自己的话,脸上神情丝毫未变,仍旧笑眯眯地躬身答道:

“回十八公子的话,微臣不是宦者,乃是不久前从隐宫考入章台宫中为陛下做事的尚书卒史赵高,之前曾在章台宫内与您有一面之缘,当时就被您的浑身气度给吸引了,觉得这阖宫上下,十八位公子之中,唯独您最有勇气,敢在陛下面前撒娇,陛下对您也是最不同的。”

“今夜微臣其实不是故意来打搅您的好眠的,而是陛下安寝时似乎梦到您了,所以梦醒后,就特意让微臣前来接您去章台宫呢。”

“哈哈哈哈,是吗?原来你是为我父皇整理竹简和文书的办事小吏啊!”

心中原本还有些起床气的胡亥一听到这么好听的马屁话,立刻不气愤了,下垂的嘴角都被钓成了翘嘴,还仰着脑袋仔仔细细打量着赵高的面容,记下对方的长相,复述道:

“你说你叫赵高?”

“对,微臣赵氏,名高。”

“你出身于隐宫,难不成你是罪人之后?”

赵高嘴角一抿,无奈地点头道:“是的,微臣运气不好,祖上是有罪的落败赵国公室。”

“行!赵高,本公子记住你了!你现在快些蹲下背着我去前朝拜见父皇,我还困得睁不开眼呢!”

胡亥闭上眼睛,哈欠连天道。

“诺!”

赵高立刻蹲下身子,等到十八公子将整个小身子都趴在他的背上了,他才乐呵呵的抱着小豆丁两条细细的小腿,慢悠悠的从木地板上起身,抬脚朝着殿外走去。

其余宦者们也立刻就迈腿跟上了。

……

子夜。

漫天的繁星被飘来的厚重乌云给慢慢遮住了,迎面而来的夏风也带上了一丝沁人心脾的凉爽。

赵高背着十八公子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听着身后小孩儿清浅的呼噜声,他的心中突然滑过一抹念头——[若是我能够做十八公子的老师,教授他秦律的话,是不是就能够在皇帝陛下的心中占有更多的份量了?]

这个念头一落地,瞬间如野草般疯长。

……

轰隆隆——的雷声在深夜之中炸响,伴随着呼呼大风,夏季的夜雨说来就来。

章台宫内气氛压抑,来了许许多多的人。

宦者们冒着大雨,在各处宫殿间穿梭,认真搜寻着“巫蛊”的物品。

蔷薇宫中盛开的花墙被豆大的雨点子给砸的花瓣纷纷落下。

完全不知道自己第一次盲盒抽奖究竟带来多大风波的秦影正将两个微攥的小拳头放在脑袋两侧,睡得嘴角微微流出了些口水,听着窗外雨打叶片、大风叩窗的声音,卷着自己的小被子,翻了个小身子,继续香甜的熟睡。

躁动不安的一个“漫长雨夜”在阖宫人的提心吊胆之中,总算是一点点地亮了。

翌日,清晨,当雨打瓦片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在头顶上响起时,秦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眼就透过半开的纱窗瞧见了窗外雨打竹叶的景象。

一场暴雨下过后,窗外的空气异常清新,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雨水洗干净了。

秦影打着小哈欠,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梦,竟然发现已经模模糊糊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唯有悬浮在空中的光幕提示着他已经完成了一次盲盒抽奖,抽到的《史记》正静静躺在系统空间内。

他先集中精力,完成了今日的签到任务,手气比昨天好些,抽到了“十八个”盲盒币,加上昨日获得的盲盒币,他手中已经有整整“二十七个”盲盒币了。

说多不算多,说少其实也不是非常少,秦影正准备想要刷新一下系统商城,看看有没有什么限时降价大甩卖的促销优惠活动,突然之间感受到身下的热意,他立马惊得熟练一骨碌翻身从自己的紫檀木小床内爬了起来。

他都伸出两条短胳膊做好让乳母抱他下床的准备了,谁知,待他扒着木栏杆努力慢慢站起来时,才发现原本这个时候应该站满仆人的房间,今日除了他之外,竟然空无一人。

“咿呀啊呀!”(快来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