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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

万籁俱寂,月色溶溶。

江稚趴在床尾,捧着手机在备忘录上写写画画,两三笔勾画出一只优雅小猫咪,脑门写上“章″字。

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回房前她跟程与淮打听章艺晗的相关信息,但他只笼统给了个大概,说是两人没怎么接触过,不太了解。江稚对他的话表示存疑。

一是凭着直觉感知到来自章艺晗的敌意,二是他临时将她人设从女朋友篡改成未婚妻。

为什么偏偏要跟章小姐介绍她是他未婚妻呢?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她得搞清楚。

江稚给程明朗发了条微信:“三分钟之内,我要知道章艺晗全部的资料。”两分钟后,她收到长达60秒的语音。

江稚点开外放听完,筛选出关键信息:

程章两家世交,章艺晗小时候来澄园住过,有一次不小心掉进湖里,是路过的程与淮将她救起。

江稚在备忘录上概括:青梅竹马,英雄救美仅凭这两点,似乎还不足以解释他为什么要动用未婚妻的名号。她点开下一条语音:“双方长辈有意撮合过他们,毕竟知根知底的嘛,各方面也都合适。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也知道我哥那性子,不愿意的事谁能逼得了他?渐渐就没人再提了。”

“对了还有一点,我哥的妈妈,也就是我二伯母,非常喜欢艺晗姐,可以说是认准她当儿媳了。”

江稚从床上坐起身,又问:“他妈妈这次会回来吗?”既傻又白还甜:“应该不回吧。她目前定居澳洲,已经三年多没露过面了。但也说不准咯,我哥都把女朋友带回家见家长了,你懂的【阴险】”江稚无所谓地回复:“怕啥,反正天塌了有男朋友顶着。”她回到备忘录,在【青梅竹马、英雄救美】后面补充:婆婆严选准儿媳该不会……到时还要以未婚妻身份直面婆婆吧?!而且这个婆婆还有了属意的儿媳人选。

打住打住。

婆婆这条支线剧情还没展开,先忽略,现在的工作重点是章艺晗。如果她是章艺晗,对有过救命之恩的竹马哥哥心生爱慕,也得到了未来婆婆的肯定,眼看离程太太只有一步之遥,凭空而降一个未婚妻,横刀夺爱,会是什么心情?

又怎样定位对方呢?

江稚面色凝重地想到六个字。

眼中钉,肉中刺

看来被针对是逃不掉的了,她得提前做好准备,见招拆招。江稚写完应对策略,又复盘一遍晚饭时出的纰漏,整理出一份更详细的个人资料,打算发给程与淮,顺便再对对和他有关的细节。发完一看时间凌晨十二点半,他应该睡了,还是明天再说吧。肚子咕噜叫了两声,晚餐没怎么吃,加上用脑过度,此刻饥肠辘辘,江稚翻身下床,想着到楼下找找有什么可吃的。客厅亮着灯,吧台前立了道颀长身影,似月下雪松,莫名透出几分清寂。听到脚步声,程与淮回过头:“还没睡?”他视线忽地一顿。

她穿着芽绿色小吊带睡裙,领口不算太低,仍露出锁骨周围大片的莹白肌肤,犹如一捧雪栖着绿枝,格外生动惹眼。程与淮目光一触即离。

“是啊,"江稚扶着腰朝他走近,“为了捍卫程总的清白,我可是废寝忘食,殚精竭虑呐!”

“好香,“她闻到一股香味,“你在煮咖啡?”“要来一杯吗?”

江稚摆摆手:“免了。”

半夜喝咖啡,还要不要睡了?

她凑到他身旁,深呼吸,算是隔空喝了口咖啡过过干瘾。“你今晚不睡觉了?”

程与淮倒好咖啡,顺手也斟了半杯温水递给她:“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江稚道谢接过,边喝边感慨,没想到堂堂程总位高权重,运筹帷幄,风光无限,私底下居然还要熬夜加班。

不过想想也是,她只管理一个山庄,事情就一大堆,各部门呈递的报表看得眼花缭乱,要不是有张副总分担,很难应对过来。而程氏集团旗下产业覆盖众多领域,分公司更是遍布海内外,据说职工加起来就有十几万,即使不必事事亲力亲为,需要由他做最终决策的事务也不会少江稚解锁手机,展示自己的加班成果,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章小姐把我视作情敌,一定会处处针对,可怜的我担了你未婚妻的虚名,处境堪忧啊。”

“是吗?"程与淮低头喝了口咖啡,唇边勾起不明显的弧弯,“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兴奋?”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么?

江稚欲盖弥彰地拨了几缕头发遮住脸颊:"咳,是你的错觉。”程与淮定定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反问道:“作为女朋友,你的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嗯?"哪里不对?

“自己想。”

江稚勉强动用了下脑子,回归到女朋友身份,面对觊觎自己男朋友的女人,且他们既有青梅竹马之谊,又曾被双方长辈撮合过,她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吃醋?

“咕噜咕噜。”

“可我现在不想吃醋,”江稚摸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我想吃夜宵。”她打开冰箱翻了翻,里面有不少新鲜的食材。“程总,你给我煮碗番茄鸡蛋面吧。”

她还真是使唤他越来越顺手了。

程与淮直接拒绝:“不会。”

“很简单的,"江稚备忘录里收集了不少菜谱,搜索出番茄鸡蛋面,“我给你当理论指导。”

不是她想偷懒,而是天生和厨房八字相冲,厨艺更是差得惨不忍睹。见他完全没有动静,她叉腰振振有词道:“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你不把我喂饱,我哪来的力气干活?!”

话音刚落,周围陷入诡异的安静。

江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说了虎狼之词。肯定是饿昏头了。

“啊我快要饿死了!“她拍拍额头,眼神飘来飘去,想偷偷看他是什么反应。男人转身走向她,步步逼近,充满了并不陌生的压迫感。江稚猜不准他的意图:“你想……“干嘛?程与淮越过她,长手一伸,从冰箱里挑出两个番茄、一个鸡蛋,还有一盒手工蔬菜面,摆在料理台上。

接着,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子:“不是要理论指导?”“你真不会啊?“江稚窃喜,悄悄比了个耶,走到他后面,“番茄划刀,开水烫开后,去皮切丁。”

他的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露出的小臂,随着切番茄动作,肌理起伏,画面赏心悦目。

她直勾勾地盯着,连眼儿都忘了眨,甚至连他的话也没听进去。于是程与淮又问了一遍:“然后呢?”

“哦!“江稚回过神,“鸡蛋搅成液,炒散捞出备用。”“……再倒入番茄,小火翻炒成沙。”

两人分工合作,十几分钟后,香喷喷的番茄鸡蛋面出锅。江稚没忍住吞了吞口水,双手合十:“感谢程总为我精心烹制的夜宵。”“其实吧我都是为了你好,"毕竟吃人嘴软,她又语重心长道,“厨艺也是男人最好的聘礼之一,可以显著提高你在婚恋市场上的竞争力。”程与淮盛出大半碗面给她,不太走心地说:“谢谢。”但没有这个必要,他并不打算结婚。

江稚左手拿着瓷勺,先尝了口汤,眼睛一亮,酸甜比恰到好处!小青菜油绿绿的,吃起来清甜可口,她听程明朗说,后山专门开了个园子,用来种应季的瓜果蔬菜,引山泉水灌溉,从源头上保证绿色食品。哇面条也好好吃!口感劲道,裹满浓郁汤汁,美味得连舌头都想吞下去。江稚埋头大快朵颐。

程与淮看她吃着吃着忽然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桌面出神,像是陷入了回忆中,神情隐约透出伤感。

他眸底有一抹暗色闪过,某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也不受控制地浮现一一是不是曾有另一个男人,也在深夜里,为她煮过番茄面?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程与淮掐断思绪,端起杯子浅酌,咖啡凉了,喝起来更显苦涩。他正要起身去倒掉,听见她喃喃地说:“到斯京的第一年生日,江女士给我煮了一碗番茄面。”

程与淮又坐回椅子:“江女士是?”

“不重要。"江稚忧伤地摇摇头,“重要的是,吃完她煮的面后,我当晚就食物中毒进了医院。”

那真是毕生难忘的经历。

程与淮”

“我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江稚偏过脸,强行忍住汹涌泪意,“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番茄面了。”

久违的味觉记忆被唤醒,好吃到她都快要哭了。如果诺贝尔设有美食奖,这碗番茄面绝对当之无愧。江稚缓过来后,把面条连同汤汁全吃光了,心满意足地叹气。“同样的食材、调料比例和火候,为什么我做出来就是黑暗料理呢?还特别贵!”

“贵?”

据程与淮所知,瑞典的消费虽偏高,对她来说应该算不上贵。江稚想起伤心事,痛心疾首:“在斯京,消防出动一次就要2500kr。”折合人民币约1700元,能不贵吗?!

斯京在这方面管得特别严格,有一次她生病想喝粥,迷迷糊糊发着高烧昏睡过去,结果粥煮糊冒了点烟,立刻触发自动警报。三分钟不到消防员就出现在家里,直接把她吓懵了。更夸张的是,某晚她洗完澡拉开门,水蒸气涌出,烟雾报警器就响了,这玩意特别敏感。

“那确实挺贵。”

桌上手机接连震动,程与淮漫不经心心地扫了眼,屏幕显示一串来自国外的号码。

他双手环胸靠回椅背,再没别的动作。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电?

江稚不由得心生好奇:“你不接电话吗?”“不用管。”

电话响到自动挂断,程与淮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看到她半小时前发的文件,点开后跳出一份个人资料。

逐字看完,他深眸微敛。

他指着底下的一条自我评价,视线落在她脸上,低笑道:“经常扶老爷爷闯红灯,怎么算是乐于助人?”

江稚单手撑桌,杏眸发亮地看着他:“程总,你刚刚是笑了吗?!”那笑声似从喉咙深处溢出,压得很低、很轻,像深夜里捉摸不透的月光。但真真切切地,是笑了。

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可眼神不再那么疏淡,甚至有零星笑意,若隐若现。

仿佛雪后初霁,全世界都在这一刹那明亮,令人心神激荡。程与淮眉梢微挑:“不可以?”

“当然可以!“江稚也绽开笑颜,“我只是担心,呃,担心你又要收费哈哈哈。”

她可没忘记之前想斥巨资买他一笑,他都不肯卖。程与淮轻点手机,屏幕上还是她那条互相矛盾的自我评价。乐于助人:经常扶老爷爷闯红灯

江稚解释道:“是这样,我住的街区有位老爷爷,他每天都要带着一束花去妻子墓前,由于行动不便,走到一半人行道红灯就亮了,经常造成交通拥堵,司机们怨声载道,在我的帮助下,只需要闯2-3秒红灯,怎么不算乐于助人呢?'程与淮眸中笑意更深,“嗯"了声给予肯定:“算。”江稚在桌下点开微信,敲出一行字:“嘿嘿我赢了,赶紧给钱!!!”程明朗之前和她打赌,赌一周内他哥会不会对她笑。既傻又白还甜:“无图无真相。”

还想赖账?

江稚精准拿捏住他的七寸:“那我明天让你哥亲自跟你说。”程明朗果然秒怂:“行行行我认输!”

“你要我跟他说什么?”

程与淮刚好站起身,无意间瞥见了其中一条聊天记录。不好!

江稚心里一个咯噔,被当事人抓包了。

“就…她支支吾吾地拖延时间,迅速开启头脑风暴。程明朗再三提醒过她,程与淮最厌恶谎言,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撒谎,更别试图挑战他的底线。

换个角度,他为了让奶奶安心找合约女友某种程度上不也算谎言吗?虽然是善意的。

好双标哦。

算了算了。

即使她暂时蒙混过关了,程明朗肯定也撑不住,也许都不用他哥开口问,一个眼神扫过去,他就滑跪招供了。

这种事那小子又不是没干过。

还是如实交代吧。

江稚简单说完打赌的事,空气突然凝滞,好像被什么冷冻住了。四周静得可怕,她总算体会到了何谓上位者的不怒自威。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却有种如坠寒潭,冷意贯骨的森然感。难怪他们兄妹俩那么怕他呢。

江稚不敢和他对视,战略性喝了两口水,规规矩矩地坐直身体。以前她经常和程明朗打赌,街尾暗处拥吻的情侣是男女?男男?女女?上山的台阶单数or双数,连飞过的鸟拉什么颜色的屎都要赌它一赌。可眼前男人不一样,以他的身份地位,在明确分出三六九等的权贵圈,但凡有他出席的场合都被奉为座上宾,人人争相逢迎讨好,半分不敢忤逆。也许正如外界传言,他本质上是漠然的,难以接近。可能是在她控诉他对她太冷淡后,他调整了和她的相处方式,尽量贴合男朋友的角色。

其实,他向她展露的纵容和一些些柔意,只是演戏的一部分。又或许是方才的氛围太好,让她产生错觉,忘记了他现在和她不熟。他们之间横亘着协议,并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开玩笑的关系。如今知道被她轻慢地当成赌约,他肯定会觉得受到冒犯了吧。“赢了多少?“男人语调喑沉,难辨喜怒。江稚心口发堵,好似塞进了一团乱麻。

颇不是滋味。

她沮丧地低下头,刚要道歉,然而还未开口,就见他把手机递了过来。“既然是拿我当赌约赢的钱,是不是应该分我一半?”什么???

江稚整个人愣住,她刚刚没听错吧?!

“怎么?“程与淮似笑非笑的,声音里含着淡淡调侃,“难不成你还打算独吞?”

江稚顿时感觉一身轻松,如释重负般。

她唇角翘了又翘,实在忍不住了,愉悦地笑出声,甚至不小心笑出了泪。江稚飞快擦去眼角的湿意:“我才没有!”说出去谁相信啊,身家数百亿的程总,居然会看得上这点儿小钱。她大方地把打赌赢来的钱给他转了一半。

“五十块?“程总语气很是嫌弃。

“不少了程总!”

某位程总首次尝到不劳而获的甜头,又提议道:“下次再有类似赌约,记得赌注开大点,我可以配合让你赢。”真是奸商呐。

江稚默默同情程明朗两秒,朝他笑吟吟地点头,嗓音轻快:“好呀,那就这么说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