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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豆

半夜,失控。

兽性、大发。

虽然知道他话里调侃的成分居多,但江稚还是郁闷了,当然也有一点点心虚。

因为他的顾虑不无道理,一来她确实对他起了色、心,二来嘛,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干柴撞上烈火,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把持得住,不对他做出某些不可描述的事。

江稚一口喝完茶水,佯装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他。“那你半夜睡觉可得小心点了。”

程与淮提起紫砂小茶壶给她续杯,茶水嫩绿澄澈,缓缓注入薄胎白瓷杯,声响脆亮。

他顺着她意,煞有其事地点头:“随时……”只说了两字,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便不再往下说了。可江稚就是那么心有灵犀地意会到,他想说的应该是:随时恭候。随时恭候她的"兽性大发”。

看这样子,她不发一下都对不住他的期待咯。晚餐直接叫的客房服务,用完餐后程与淮照例忙公事,江稚闲得无聊,发微信约程明朗兄妹俩去散步。

隔了好一会儿,程明朗才回复她:“楼下,烧烤,速来!”程与淮还在讲电话,江稚没想着打扰他,谁知刚往门的方向走出两步,他便看了过来。

她比了个出门的手势,小声跟他说:“我去楼下。”程与淮点了点头。

江稚搭电梯来到一楼,草地上装点着一排露营灯,橘黄灯光里,白烟缭绕,一群年轻男女围坐着吃烧烤、喝啤酒,谈天说笑。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看起来酷酷的黑T恤帅哥,正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稚稚姐,"程则颖最先发现她,朝她挥手,“这边。”引得不少人也跟着侧目看来,江稚长相精致,气质出众,想不惹眼都难。在一众难掩惊艳的目光中,她一路招摇地走到程则颖和程明朗中间,淡定落座。

没想到程其茵也在,江稚和她打了招呼,接过程明朗递来的冰镇啤酒,边喝边听歌。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吉他帅哥缱绻弹唱着,“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江稚听得着了迷:“这是什么歌?”

“《水星记》。“程则颖抢先脱口而出,她最近一直在单曲循环这首歌,“是不是很好听?”

“嗯。“江稚情不自禁地跟着旋律打拍子,“感觉唱到心里去了。”“是吧是吧,超有感觉的!”

程明朗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干嘛?“好煞风景,程则颖不满地瞪他,“你有异议?”“不敢不敢。"程明朗悄悄看了眼江稚,重新盘膝坐正。他只是,有感而发。

程则颖哼了声,又发现旁边被她强拉下来放松的程其茵时不时按亮手机,人还在,估计心已经飘远了,她凑过去问:“二姐,你还有事要忙?”程其茵摇头说没有:“我在等程总消息。”下楼前她给他提交了一份策划方案,以他的高效率,今晚就会有答复。“等一下。"江稚咬碎嘴里吃着的草莓味水果糖,疑惑地问,“你说的程总,是程与淮吗?”

大概许久没听人喊过程与淮的全名,程其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对。”她有些茫然:“怎么了吗?”

程明朗和程则颖也齐齐看过来,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江稚一语道破:“你们是不是……都怕程与淮啊?”程则颖马上点头如捣蒜,同辈中她年纪最小,和三堂哥接触也少,一直以来她崇拜他、仰望他、敬重他,就是不敢亲近他。大伯父家的五位堂兄更是夸张,可能屡次惹事被三堂哥收拾怕了,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口,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放眼整个程家,也就只有稚稚姐一点都不怕他,还敢肆无忌惮和他说笑玩闹,甚至使唤他做这做那。

有一回稚稚姐让他剥橘子,剥好后遭到嫌弃,他又拿回去仔仔细细地把橘络清理干净,然后一瓣瓣喂给她吃。

没想到与淮哥那样冷情一个人,还有这样温柔耐心的一面。也就女朋友才有这种待遇了。

“我还好吧。"程明朗耸耸肩,“怕倒说不上。准确来说,应该是…程其茵想了想,接道:“是敬仰。”

他是集团掌权人,也是程家家主,所有人的主心骨。在她心里,他几乎无所不能。

爷爷生前曾为她定下婚约,可她并不想太早走进婚姻,处处受束缚,便做出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反叛,离家出走了。

最后是三堂哥找到她,他说联姻的事他来解决,他还建议如果她感兴趣,不妨考虑去进修MBA。

于是,她去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学成回国后进入分公司实习,凭着能力一步步进入集团核心管理层。

包括大伯父一家在内,不了解他的人都觉得他冷漠,不近人情,可正是因为他公私分明、不偏不倚,在他的领导下,程氏集团这艘如此庞大复杂的商业目舰才能有序运作,行稳致远。

欢呼声响起,原来是几位音乐发烧友也被吸引过来,和吉他帅哥临时组成了小支乐队,接受大家现场点歌。

“想听《匆匆那年》!”

“来一首《他不爱我》吧!!”

“《痴心妄想》!!!”

刚下楼准备去走走散心的章艺晗听得烦躁不已,吵死了。舒宇遥遥观望着草地那边的热闹,感慨道:“可惜这里没有钢琴,不然你可以给他们露一手,一定惊艳全场!”

章艺晗看到了人群里怡然自得的江稚,语气不掩傲慢:“就凭他们也配?”“是是是。“舒宇意识到口误,立刻附和道,“确实太降格调,太跌身价了,你可是知名钢琴家,平时出入的都是高级音乐大厅,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听现场演奏的。”

章艺晗这才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对了,我旁敲侧击跟程明朗打听,他说江稚的钢琴弹得不怎么样,难听到让人想升天。”

舒宇特地挑她爱听的话说:“笑死,居然连钢琴都不会,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好吧,空有姿色,其他一无是处,她到底哪来的自信跟你争?"1“过两天澄园的中秋宴你不是要演奏钢琴吗?"他又给她出主意,“不如借这个机会,让江稚当众出一出丑,也好认清自己有几分几两。”章艺晗斜睨他一眼:"“她哪来的资格参加中秋宴?”对哦。舒宇这才想起来,江稚明天就要离开澄园了。说什么中秋节要回去和家人团圆,表面说得好听,其实是他表哥压根就没打算留她下来吧。

澄园的中秋宴是程家盛会,隆重程度仅次于春节,届时出席的除了程家宗亲、族亲和姻亲外,还有往来紧密的政商两界好友,可谓名流云集,规格极高。如果江稚也出现在宴会上,无异于间接坐实了她程家未来女主人的身份。“以目前情况来看,要么他们的关系有猫腻,故意演戏给大家看,要么他们真在交往,但我表哥对江稚也只是玩玩而已,根本没打算认真。”圈里富家公子哥玩女人的例子数不胜数,舒宇更是深知男人喜新厌旧的劣根性,笃定道,“无论是哪一种,他们肯定都长久不了。”章艺晗一扫阴郁情绪,身心畅快,她再次看向草地,坐在人堆里的那道白色身影依然很碍眼。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

点歌环节竞争激烈,《匆匆那年》呼声最高,脱颖而出。江稚听着熟悉的旋律,单手在手机上敲字:“程总,其茵在等你消息,都没心听歌了【可怜】”程与淮邮件回复到一半,退出来查看新信息:“你告诉她,明天再给她智复。”

好开心呀好开心:“好嘞,比心~”

江稚将他的话转告给程其茵,后者再三确认:“真的吗?”程则颖笑嘻嘻地轻撞她肩膀,打趣道:“嫂嫂的话,还能有假呀?”江稚抿唇笑笑,算是默认了。

程其茵总算安下心来,认真听歌。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月色正好,歌声四处飘荡。

程与淮却有些心不在焉,无法集中注意力,甚至回复邮件时还出现了低级的拼写错误。

他走出小露台,居高临下地循声望去。

只一眼,就从一堆人里精准锁定了某道纤细身影。她坐在草地边上,身后是淡橘色灯光,光影交织间,她神情慵懒,腕间戴着白天买的那两条菩提手串,随意地跟随着音乐打节拍。漂亮杏眸弯起来,笑意星星点点,如月光下清澈的湖水,勾魂摄魄。在人群中,独自美丽,无比耀眼。

在场的不少男生都在看她,或遮遮掩掩,或不加掩饰地看直了眼。江稚全然沉浸在乐声中,对此丝毫没有察觉,主唱小姐姐见她娴熟地打着拍子,将麦克风递了过来。

江稚微怔,捧场地接着唱道:“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许是从小练琴的缘故,她音感很好,音色清灵干净,缥缈深远,仿佛是天外之音。<1

朦胧夜色中,她白皙的脸被橘黄灯光照亮,美得不可方物。“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

“好好听哦!"程则颖秒变迷妹,激动得脸都红了,一转身竞发现程明朗眼里含着泪,摇摇欲坠。

这么情难自已,难道他心里也有过曾经深爱,求而不得的人吗?程明朗察觉到她的注视,赶紧扭过头,拿手背抹掉眼泪。还是难受得不行,他起身走开了。

主唱同样两眼放光,完全没有要把麦克风移开的意思,江稚便把最后两句也一起唱了:

“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一曲终了,喝彩声此起彼伏,有人欢呼着吹起口哨,还有个男生轻佻地隔空向江稚飞吻,主唱小姐姐上前和她拥抱,那位酷酷的吉他帅哥也被推着攘着来跟她加微信……

程与淮眉峰微敛,冷白长指无意识地收紧。两分钟后,程明朗拿着四根烤玉米坐回原位,江稚接过来吃了口,笑得眼尾弯弯,拿起啤酒和他碰杯。

程明朗一口气干掉半罐啤酒,人声嘈杂,他只好凑近些和她说话,感觉芒刺在背般,猛地打了个冷颤。

怎么回事?

他四处张望,突然变得好冷。应该是错觉吧,山里入夜后温度都会降低。楼上。

程与淮转身走入房内,拉上玻璃门,将所有热闹和喧嚣隔绝在外。他重新回到桌前,高效率处理完工作,端起手边的杯子,茶水已凉透,入囗滞涩。

程与淮搁下茶杯,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按理说,他早已习惯深夜独处一室,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此时却觉得房里是如此地空旷静寂,好像少了些什么。他解锁手机,点进置顶的对话框:“上来一下,有事找你。”一字字删除。

重新输入: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来休息。”

删删改改,还是作罢。

她在楼下玩得很开心,他不该扰了她的兴致。没有可打扰的身份,也没有立场。

整个房间都很安静,开门声分外清晰。

程与淮从沉思中回神,抬眼看去,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映入视野。她像是凭空出现,扶着门,探身看向他,顾盼生辉,娇俏灵动。程与淮有一霎的恍惚,紧接着,目光牢牢地锁住她,眸底幽深,有了难以察觉的情绪变化。

情侣套房的灯光是特调过的,深深浅浅地变换,浸着说不出的艳|摩。她就站在那盏氛围灯下,旖旎灯光轻轻游曳在她瓷白的面容上,明一瞬,又暗一瞬…斑驳错落。

整个人朦胧得有些不真实,如同一个梦境。在他怔愣之际,江稚已脚步轻快地来到近前,将香喷喷的烤玉米递向他:“喏,给你尝尝。”

她觉得甜玉米很好吃,亲手给他烤了一根,知道他向来不喜热闹场合,便拿上来,顺便陪他加班。

见他许久没反应,她又凑得更近,轻戳了两下他手背。“程总?”

程与淮终于彻底回过神,从她手里接了烤玉米。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也不觉得饿,低头吃了一口。玉米金黄饱满,粒粒分明,表面烤得微焦,口感清甜。江稚看他动作优雅,像是把烤玉米吃出了米其林大餐的感觉,又觉得他吞咽时喉结轻微滑动的画面很性|感。

完蛋!她没救了,只是看着他就会忍不住浮想联翩。“好吃吧?”

心情好像莫名其妙就变好了,程与淮唇角不自觉地弯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声线也低了几分:“嗯,还不错。”

为了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江稚点开微信,开始给新添加的好友进行分组:“那当然,我亲手烤的。”

见她专注手机,答得漫不经心,程与淮敛了笑,提醒道:“合约期间,尽量不要和异性走得太近,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江稚琢磨了下,心念微动,调侃道:“你是在吃醋吗?”

程与淮正要下意识否认,话锋一转。

“不行吗?”

江稚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吃醋,愣住了。程与淮后知后觉话说得有些不妥,轻咳了声,正色道:“我不能走这个流程?”

原来是走流程啊。

说起来走流程吃醋这个先例还是她开创的。江稚心间划过一丝隐秘的失落,大方表示:“当然可以,这是男朋友的权利。”

她总是很自然就说出“男朋友"三个字,似乎忽略了他们之间的协议关系。当然,程与淮也从未纠正过她。

江稚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故意摘下菩提手串,在手里把玩:“白天在寺里求签,大师说我今年红鸾星动,只要抓住机会就能成就正缘。”程与淮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手串,语气淡淡:“是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江稚迎上他目光,粲然一笑,“心诚则灵嘛。程与淮没再搭话,不知为何,烤玉米剩下的部分吃起来竞索然无味,但他还是坚持吃完,一粒不剩。

夜渐渐深了,楼下草地聚集的人们陆续散去,万籁俱寂。程与淮摘掉腕表和袖箍搁桌上,从衣柜里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水声淅淅沥沥。

江稚结束和Jason教授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语音通话,困得不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谁知一转头就瞧见了浴室玻璃后,那道隐隐约约的挺拔背影。她瞬间睁大了眼,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得不说,这情侣套房是有点东西的。

浴室玻璃独出心裁,为旁观者提供了极佳的欣赏视角。江稚光明正大地看,热水从头顶花洒冲下来,沿着男人的宽肩窄腰倒三角,一寸寸地逡巡而下。

不得不说,他身体比例极其优越,肌理线条也收得很紧致漂亮。简直视觉盛宴。

其实,她以前也有马甲线的,可惜意外受伤后,不得不卧床休养,疏于锻炼,马甲线就不见了。

水花四溅,江稚注意力重新聚焦浴室玻璃。雾气弥漫,犹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更显暧|昧。她的小心脏哪里禁得住这样的刺激,砰砰乱跳,呼吸也变得困难,后知后觉她已经好一会儿没呼吸了。

她深深吸入一大口新鲜空气。

气息还未平复,男人忽地转过了身,悬在腿间的口口一晃而过,江稚脑中漫上一片空白,慢半拍意识到什么,她迅速捂住脸,心慌意乱地跌坐回椅子上。淅沥水声还在继续响着。

江稚止不住地脸热,似有火烧,热意横冲直撞,蔓延到全身。大约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水声终于停了,浴室里的人背对着她,开始穿衣服。

她还在红着脸神游天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浴室的门打开,男人走出来,短发微湿搭在额前,睡衣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江稚仍然沉浸在巨大的视觉冲击中,被突然斜过来的人影吓了一跳,慌乱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既羞于和他对视,也不知该看他哪里,视线无处安放,心虚地飘来飘去。她匆匆越过他,冲进了浴室,里面还有残余的热气,扑面而来,将她团团裹住。

看着镜子里面红耳赤的自己,江稚懊恼地咬住了唇,太不淡定了,不就是,不就是看到……了吗?

再说,那仅仅只是一团模糊得连轮廓都看不清的影子,而已。何况她还亲手按过……

有一说一,迟寸确实非常可观。

不许再想!太涩晴了。

江稚思绪难以控制地辗转万千,他在外面会不会也发现了浴室玻璃暗藏的玄机?

有没有可能正在看她?

以他正人君子的品性,应该不会吧?

唔,也不好说。

反正她也看了他,不算太亏。

程与淮用毛巾将头发擦得半干,找吹风机时路过浴室,听到里面传出的水声,他蓦地怔了下。

脑中不受控制地闪现某些非常不合时宜,陌生而荒唐的画面……下颌线因微微用力而绷紧,他立刻抬步走开,走出两米多远才发现方向反了,索性将错就错,来到小露台。

深夜,山风沁凉,迎面吹来,莫名的热意四散,总算好受些了。他松一口气,接上电源,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散尽绮念。浴室里。

江稚洗完澡,没找到浴巾,只好去拿架子上叠好的绯红色睡衣,抖开那一小团薄而透的布料。

翻来覆去研究好几遍,她简直要无语了,情侣套房果然是有东西的,居然准备的是晴趣睡裙,这玩意穿了和没穿有什么区别?!怎么啊?

江稚百般纠结后,将毛巾掩在身前,拉开一条门缝:“程总?”他可能在吹头发,没听见。

等了片刻,她又喊他:“程、与、淮!”

男人磁性的嗓音隔着一段距离应她,听起来不太清楚。江稚清了清嗓子,扬高音量:“你先过来。”平稳脚步声慢慢靠近。

程与淮停在离浴室门不远不近的地方。

“怎么了?”

一门之隔,江稚心跳怦然,故作镇定:“借我一件衬衫。”程与淮:?

每个字都听清了,但不理解什么意思。

正要问,不经意瞥见了立在玻璃后,若隐若现的曼妙身段,他目光蓦地定住,一秒,两秒……又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似的,飞快挪开。人也转身往别处走去。

“你站住!”

江稚站得腰酸,也顾不上太多了,急急地喊住他,“酒店的睡衣根本没法穿,你借我一件衬衫,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