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沈苗苗你很好……
五位厨子里头,只有一位是大厨房里出来的,其余全是季松从各大酒楼里搜罗回来的;等到三位厨子的时候,沈禾觉得季松铺陈浪费,让他别找了。季松说好,但依旧找齐了五位厨子,自此红案白案、南方北方菜都有人会做。沈禾怪季松张扬,季松还理直气壮,说四位厨子多不吉利啊,索性凑个五,一句话把沈禾给气笑了。
自打进了小厨房,五位厨子就明白五公子吃饭不挑,沈夫人才是他们应该照顾好的对象,因此时常注意着沈夫人的情况。先前季松发火,那句气冲云霄的“滚”他们五人也都听到了;但主子的事情谁敢掺和?只一个个装瞎装聋装不知道,还以为这位出身商户的漂亮夫人就此失宠,他们也许会被辞退,正想着要不要给自己找下家呢。没想到还不到半个时辰,五公子就带着夫人来这烟熏火燎的厨房了。夫人眼角有点红,像是哭过;但五公子满面春风,一眼可知心情不错。这会儿见了五公子,切菜的放下了菜刀、熬汤的也不再拉风箱,一个个都局促地站到了一起,两手还不住地在围裙上擦着:“五公子有吩咐?”季松挑了挑眉。
方才骂人声音太大,估计这群厨子发现端倪了,若不纠正,恐她日后遇到麻烦,遂笑道:“夫人有吩咐。”
“给夫人做的饭菜……
不等季松说完,最胖大的厨子就接过话:“都是按着沈姑娘的口味做的。难道不合夫人的胃口?”
沈禾愈发窘迫,忙摇头道:“合。”
“就是。公子当差累了,我说给他做点吃的补补…那个几位先出去一下?”这些厨子在侯府、酒楼里待了大半辈子,多少懂些人情世故,猜出这是小夫妻间的打打闹闹,直接抬眼看向季松,不想胖大厨子却麻溜应了;剩下几人见季松面上没有不虞之色,当即跟着离开。
季松也跟着走到了门口,随手关上了屋门。他虚虚倚着屋门笑:“我倒是不知道,苗儿还会庖厨之艺。”
“听说穗儿一一沈姑娘连个鸡蛋也不会炒,上回还是九哥炒了蛋,才勉强猜对了夫人的口味。”
“难不成夫人会煮饭?”
沈禾心说她怎么可能会,这辈子她还没进过厨房呢,只是这回误会了季松,一时慌忙找了个借口。想了想,沈禾道:“我能学啊。”季松身形一顿-一他本来在躬身查看厨房中的饭菜,闻言抬眼望了沈禾一眼,一时笑了:“打几个鸡蛋,我有用。”沈禾原本手足无措,闻言四下找鸡蛋,翻了好多盆盆筐筐,好不容易才在一个盖着蒲草盖子的竹筐里找到了鸡蛋,一回头发现季松把饭菜都摆好了。两碗冒着尖的白米饭,一盘子响菜,一盘子绿色叶子菜,一盆鱼圆汤,瞧着倒是她爱吃的菜色。
四方小桌上,米饭和菜色都冒着腾腾的热气,沈禾面上愧疚更甚一一这回明明是她的错,结果季松不仅没怪她,还没事人一样帮她找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了……
正愧疚着,忽然瞧见季松走了过来:“愣着做什么?”沈禾眼睛顿时睁大一一他居然套了个围裙!道袍放量大,围裙却简陋,于是围裙里的衣裳鼓鼓囊囊的,瞧着很是滑稽。没等沈禾反应过来,季松将她两只手里的四枚鸡蛋通通拿走,三两下打了搅匀,随后是刺啦一声响,浓烈的香味爆发出来,锅铲碰撞声不绝于耳。等沈禾反应过来时,季松已经脱了围裙,端着鸡蛋过来了:“吃饭吧。这会儿沈禾是真的愣了。
季松武艺超群正常,别人骂他也是骂他好色爱赌,没说他是个废物;他懂文史也不难理解,毕竟国子监里长大的,自己也爱看书;,但是……季松怎么会炒菜啊?!
“快吃,等会儿菜都凉了,"季松没抬头,却分明清楚她在看着他,说话间夹了一筷子米饭送入口中,又夹了一筷子响菜给她。“你还会炒菜啊,"沈禾一双眼好奇地盯着季松,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我不饿。”
季松没法子,知道他不说明白,沈禾肯定不会乖乖吃饭,只得放下碗筷给她盛了一碗鱼圆汤:“我只会这一道菜。”“之前长身体,总也吃不饱,晚上饿的睡不着,我和九哥他们就偷偷跑到厨房里,炒个鸡蛋吃馒头。”
这回他把厨子都赶了出去,饭菜便要自己解决;他本以为天色不早,厨子把菜都做好了,却忘了最好吃的菜是刚出锅的菜,这些厨子都掐着点做菜,所以…厨房里只有那两菜一汤。
鱼肉淡,那些素菜更没有滋味,季松一看就不愿意吃,只好自己给自己弄个炒蛋。
早年季松他们长身体,刚吃饱没多久就又饿了;为着填饱肚子,他们那些兄弟每个人都会些简单的菜色,譬如炒蛋。当时他九哥还大发感慨,说炒蛋做起来简单方便、偏偏怎么做都好吃,怎么吃都吃不腻,是天底下最最好的菜。
沈禾照旧愣着一一她不爱吃饭,一两天不吃也没什么感觉,这辈子就不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何况君子远庖厨,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面前这位五品的银衣卫千户和厨房联系起来。
“还愣着呢,赶紧把鱼圆汤给喝了,今天罚你吃五颗鱼圆。"季松把碗塞到沈禾手中,见沈禾又放下了碗,季松彻底没脾气了:“苗儿,咱俩打一架吧。“啊?”
沈禾愣着,季松瞪着她:“咱俩打架,谁赢了听谁的,免得你整天戳我心窝子。”
因着小时候被成国公家的闺女打过,季松这辈子就喜欢温柔好脾气的姑娘,譬如他夫人这样的。
只是他夫人外柔内刚,未免太有主见了些一一刚遇见他就玩声东击西、欲擒故纵的把戏。她说喜欢他、又说自己定下了婚约,一招欲擒故纵玩得炉火纯青。
女子名声何其要紧,季松哪里会想到她会拿自己的名声做赌注?他还以为她在拒绝呢,当即就说他会解决一切,就这么落进了圈套里面。虽说被算计了,可人家是为着父亲,他又抱得美人归,季松没觉得自己亏了。
这回倒好,为了一个不是血亲的穗儿,又是一套连环计,三十六计全用在他身上了。
偏偏他个没出息的还不舍得动她,哪回儿她给他设套,他都巴巴地往里跳,回回被她气得心口疼……
季松有时候觉得,真不如打一架,哪怕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也比这样来的痛快。
这边季松气得心口疼,那边沈禾抿着嘴笑:"真不饿。”“不饿也得吃,"季松把菜往她那边又推了推:“不吃米饭也行,先把鱼圆吃了。”
平日她最多吃三颗鱼圆,这次要能吃了五颗鱼圆,倒也勉强算一顿饭。想着季松又头疼起来一一他夫人怎么就不爱吃饭呢?有时候弄上酒盅那么大一点饭,弄点茶水泡了就算一顿饭,看得他心v惊胆颤的一一
就吃这么一点饭,哪天饿死了都算正常,吓得季松满京城给她找厨子,她爱吃什么都记着,就为了让她多吃点东西。那边沈禾依旧不乐意吃饭,不过这回是她误会了季松,只得端起那碗鱼圆汤吃着。
一顿饭吃完,两人也算消气了,没收拾碗筷就要离开。季松直接去拉沈禾的手,却被沈禾躲过去。
季松有些诧异。不应该啊,他夫人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却见他夫人退后两步躲着他:“你身上油烟味太重,先洗了再说别的。”季松哭笑不得,加上他今天跑了很远去芙蓉居买糕点,在太阳底下出了一身的汗,便自顾自去耳房梳洗了。
等一切处置妥当,季松盘膝坐在床上:“苗苗,今天的事还没完。”“明天你把人给我送回去。”
沈禾眉心一跳。
季松口中的人,自然是她从嫂子那里带来的两位佳人。只是……季松毕竞血气方刚,人又好色。这回固然是自己误会了他,但自己身体差,完全不想云雨之事,季松便真能忍得住?沈禾觉得自己没那么大魅力。与其让季松在日后弄出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出来,倒不如将他放在眼底下,这样即便季松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嫂子她们还是站自己。
如是想着,沈禾只是笑:“让她们留下来吧,万一你用到了呢。”季松因着解开误会带来的好心情便消失殆尽。他忍无可忍地提高声音:“沈苗苗,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毫无自制力的好色之徒?”沈禾微笑摇头:“子劲说什么呢,你年轻气盛,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我困了,歇着吧。”
眼见身边之人装睡,季松气笑了。他退了一步:“如果是因为嫂子,我可以亲自把她们送回去,嫂子不会怪你。”
沈禾动作有些僵硬,又拉了条薄被盖在身上:“不是这回事,你不要多想。”
“那是怎么一回事?”
“沈苗苗,你是说我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废物,还是说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只想要侯府少夫人这个名头、一点也不想要我季松这个人?!”这话说的重,就差指着沈禾鼻子骂她贪慕虚荣、攀附权势了。季松说完就后悔了。他连忙将沈禾抱了起来;因着怕沈禾反感,他不敢扯掉被子,只是隔着被子抱着她:“苗苗,你……就一点不喜欢我?”沈禾被人骂了一通,这会儿也不愿意理他,只别过头说没有,又说累了,想要歇息。
季松一看就火了。他松开沈禾,自己慢腾腾地下了床站着:“你要我留下她们两个,是么?”
沈禾又躺了回去。
“好好好,"季松气得冷笑连连,忽然转身离开:“我自当如你所愿!”沈禾只当没听见。她才不会因为个男人生自己的闷气,就让他在别人那里睡!
不想不到半刻钟季松就又回来了。他拉开床帏气急败坏:“我去了西厢房,你一点不介意?!”
沈禾睁开眼望他,忽然笑了:“这不是很好吗?”季松快要气炸了。
瞧瞧、瞧瞧,瞧瞧他的夫人多么大度,他找别的女人都一点不醋,还真是一点不在意他!
季松真想把她要了、生上十个八个孩子、让她再也没有心心思想别的;可她那副身体万万承受不了。季松头疼老半天,想和她吵架、又怕她气着,只得恨恨抢了她身上的被子转身而去:“我去屏风后头睡!”身上陡然一凉,沈禾也给他气笑了:“你夏天不是不盖被子?你怎么不去柜子里头找被子?”
季松不回话,被子蒙头蒙出一身的汗,想了想又回去看沈禾,见她身上盖着被子,方才放心回去;只是瞧着那被子越看越气,一脚把被子瑞到了地上。是夜季松一夜没睡,次日清晨也没有起身练早功;沈禾与季松同床共枕三个月,多少适应了他的作息,天亮了就起来,下意识去屏风后看了一眼一季松一身睡衣躺在小榻上。他没起身,被子堆成一团踢在地上。见了她,季松似笑非笑地交叠两臂枕在头下:“想明白了?”沈禾别过了脸。
季松也不赌气了。
她心思重,别把自己闷坏了。
季松一下子坐了起来,面上也带着笑:“好苗苗,和我一起把人送过去,别戳我心窝子了成么?”
沈禾有些相信季松的话。可门第差别在,她不想落人话柄,闻言低声道:″她们留下又能怎样?”
季松以为她在使气呢,当下又放缓了声音:“哪呢,我可不想让她们留下。”
“昨天我让她们洗衣裳去了,都是你的衣裳。”“有这回事在,嫂子自然明白我的意思,绝不会怪罪你。”沈禾不敢置信地望着季松,忽然跑回到床前,匆忙穿了衣裳就往后院走。后院不大,但有屋子也有井,井水还算清甜;虽说府中之人不怎么喝井水,但时常洗了瓜果冰在井里。
等她到了后院,果然瞧见院子里满满当当都是竹竿,竹竿上搭着她的衣裳;昨天盛装修饰的两位佳人早换了利落的衣裳,袖子高高挽起到手肘;她们头上不见了钗环,本来精致整齐的发髻也有些散,耳边、脑后落着不少碎发。两人腿前放着木盆、身侧搁着皂角,纤长漂亮的手指被水泡的有些浮肿;见有人来,两人抬眼,看清沈禾后苦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衣裳,捶着腰站了起来:“夫人来了……”
沈禾脑子一下子就炸了:“你俩洗了一夜?!”两人没回答,只是苦笑,水灵的大眼睛有些凹陷,衬着眼底淤青,越发显得憔悴。
沈禾顿时明了。
她从嫂子那里带来的人在这里洗衣服……
沈禾没法去想前因后果,只恨恨道:“放下衣裳……你俩去歇着,别的不用管。”
俩人有些紧张,但两人从未做过粗活,如今腰酸腿痛、眼睛涩涨,虽是担心,却还是到西厢房去歇息了。
见两人离开,沈禾气冲冲回到屏风后:“她们为什么给我洗衣裳?!”季松这会儿照旧躺在小榻上。他交叠两手枕着,眼睛望向屏风上松鹤延年的纹样:“她们给了我,就该按我的意思去做,这不是夫人想要的么?”“小妾给正妻洗衣裳,不正常?!”
沈禾气得要命一一季松让她们给她洗衣裳,别人怎么看她?偏偏季松摆明了不会退步,沈禾恼了,眼睛四下一扫,抓起他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抱在怀里,想也不想地转身离去。
“不准她们碰我的衣裳!"眼见沈禾还没打消心思,季松也恼了:“别弄我一身恶心的脂粉味!”
沈禾没吭声,走到后院井边才停。她恨恨地将季松的衣裳砸在地上,摇着牯辘去打水一一
好好好,不就是洗衣裳吗?真当她不会洗呢?小妾给正妻洗衣裳、正妻给夫君洗衣裳,多么正常?!虽说从井中打水的小桶不大,但沈禾体弱,那么点重量还是要费尽全力;她没心思管别的,也不知道有人在墙角望见她这动作,心惊胆颤地回报给了季松因着季松沈禾一起住,那人并不敢进屋子,只在屋门口停下,大声说自己有要事禀报。
季松烦着呢,闭着眼睛不吭声,忽然听到句话一一夫人正给公子洗衣裳呢,瞧着很是吃力一一后头的话季松没听见。他直接跳下床跑了出去。季松跑的急,刚到后院就看见沈禾在井边打水,当即气不可遏地大吼起来:“你他娘的给老子放下!”
他中气足,声音本来就大;这会儿又暴怒着,声音几乎要把房顶震塌,梧桐树上的喜鹊麻雀扑簌簌飞走一大群。
沈禾也吃了一惊。
她刚刚打了一桶水,因着太沉,想着将水桶放在井沿上,歇歇再把水倒到洗衣服的盆里;忽然听到这么一声怒吼,惊慌之下重心不稳,手下一慌、水桶一倾,一大波水就直直朝她扑去,直接把她衣摆、鞋袜都给泼湿了。沈禾爱穿丝绸衣裳嘛,丝绸不怎么吸水,衣裳颜色还没变;但那么多水扑过去,她裙摆都往后凹陷着,又湿淋淋地往下滴着水,还滴滴答答的有声呢。季松眼里就一个湿了半身的沈禾,这会儿连骂人的心思都没了,几步跑到她身边,扶着胳膊把她看了个遍,确定她没事才觉出害怕来。也觉出气来了:“沈苗苗你很好……
“娘的你什么身体你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