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坚定
还烧了?
庞春奕先是蹙眉微愣,想通后又自顾自地笑起来。怪不得柳靖川一反常态在陛下面前什么也不说,看来是害怕查不出来林中死士的身份,惹得陛下不快。
此次若不是庞知许擅自动了赵远,其实他并未打算将他暴露。因为早在田狩前,他便将他们安置到猎区荒凉的隐蔽处,根本不需要在入校场时动什么手脚。
清山的士兵不过是一些初级兵,而这些死士最是擅长藏匿,几来几回也很难发现。
想必柳靖川也查过进出名单,所以那柳芙珩昨日也只敢提死在西侧帐篷附近的那几个人。
倒是正好给他省事儿了。
庞春奕挥挥手,语气欢愉:“厚待他们的家属吧,也算是立了一功。”幕僚也跟着笑:“为大人大业死而后已是他们的福气!”他招招手将准备离开的幕僚叫回来:“对了,去告诉裴士铨,校场提前解封,让他动作快些。”
“是,小人这就去办。”
当天下午,柳家军撤离,校场宣告解封。
本以为暂时被中止的田狩会继续进行,结果等来的却是遣散令。外面的人并不知道猎区山林中发生的事情,只是人传人听闻少将军从西侧帐篷处搬出来了许多尸体。
可陛下眼皮子底下的事也没人敢打听,大家只是云里雾里地行了大礼目送陛下和皇后娘娘先行回宫。
柳芙蓉和林昭华先行一步,柳芙珩夫妇和柳靖1川在田狩场善后,待夜色渐深才归。
他们没有骑马,是乘家中马车回来的。
马夫将车停在后门处,待人下了,又听将军的吩咐将马车绕到正门一趟。柳芙蓉早早站在后门处候着,那人依旧是一身黑衣,身上还有几处血污和杂草叶。
他已经一日一夜未曾饮食,身上又有伤,现下正昏迷不醒。柳芙珩叫来家中守卫,将他暂时锁到柴房。柳靖川从正门而入,在正堂候着。
今日他正欲去向陛下汇报山中死士情况之时,却被匆匆赶来的楚璎拦下。竟言只让他上报禁卫军的情况,对后山死士却只字不提。而这竞然是芙蓉的意思。
他知道女儿自有考量,便就应下。
刚从陛下帐中出来之时,负责看守猎区的士兵前来通报,又说陈密奉夫人指令将尸体烧了,还加了一具原本死在帐篷处的尸体。赵远的这波人只有他本人和柳芙蓉知道人数,而赵远已经被柳芙珩控制,庞春奕自然是无从查起。
柳靖川大致猜到这恐怕又是女儿的意思,今日故意拖到天色晚些才将这个唯一的活口带回来。
柳芙蓉看着柴房锁被上好,又吩咐几个武功高强的士兵守在门口,才放心去了正堂。
她知道爹爹和兄嫂也定想问个清楚。
“你安生坐着等吧。“柳靖川团团转转地走着,林昭华看着头疼,“蓉儿马上就来了。”
“夫人,我这不是担心吗?蓉儿从前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就怪那个裴晏礼将咱们蓉儿牵扯进来了。”
“将军,蓉儿懂事这难道不是好事儿吗?”今日林昭华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自己被女儿一步步引导。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心中安定,女儿懂得知人看事了,就算离开了柳府的庇护也不会受人欺负。
柳靖川叹了口气并未回夫人的话。
他心心中更多的是难受,还是怪他们没帮女儿把好关,错认了裴晏礼,这才让女儿伤心至此被迫成长。
他还是更愿意看到女儿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爹爹。"柳芙蓉在外驻足听到了父母的交谈,不禁眼眶微湿。她不敢想象上一世她死在爹爹面前,他该有多痛心。一家人坐上了圆桌,真到了开诚布公之时,柳芙蓉竟一时不知从何讲起。楚璎看出了她的顾虑,她坐在她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蓉儿只管说便是,爹娘不会怪你,你哥哥他惯是嘴硬心软的。”柳芙珩难得没有反驳,神情中还有一丝担忧。其实今日在校场外,他也疑惑,在他印象中,妹妹可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外漏之人。
她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确实是喜欢的紧,可若是这东西烂了、破了,她向来是要立马丢掉换个新物什的。
若真是裴晏礼辜负了她,恐怕她今日根本哭不出来,甚至会将裴晏礼按在地上胖揍一通。
只是昨日之事太过惊险,柳芙珩只当是柳芙蓉找个由头发泄出来。还多亏陆河清前来解释,虽然不知这小子什么时候懂得如此多,让他在陛下面前将庞知许的罪行坐实。
等等!!!
香包?
若他没记错,在林中碰到裴晏礼之时,他身上也挂着个香包,那东西色彩鲜艳和他浅色的衣衫格格不入。
莫不是?!
柳芙蓉正准备开口之时,对面的柳芙珩拍桌而起。他压制住怒火,尽量不让自己吓到她:“你老实告诉哥哥,那竖子是不是行矩有逾?”
柳芙珩很少以哥哥自居,柳芙蓉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去那方面了。只是心虚地厉害,要真说行矩有逾,好像是她动手在先。她反应过来,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爹娘并不知这事儿,听得似懂非懂,楚璎赶忙帮她解释圆场。“裴大人自是心中有数的,他随身带着太医院的药,又怎会没有服下解药呢?何况那清心碧芽茶在校场上随处都有。”“对对对。“柳芙蓉急忙接过嫂嫂的话,“他这个人老古板,哥哥你也是知道的。”
他知裴晏礼确实为人有礼,可同是男人,他并未百分百地信任他。只是看着芙蓉的表情不像撒谎,便才稍微放心下来。若是那裴晏礼真的做了什么,还不需庞春奕动手,他定要去狱中将他碎尸万段。
柳芙蓉不敢再拖,生怕哥哥那跳跃的思维又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她站起身来对父母行蹲礼:“爹娘,女儿先向你们认错。”林昭华才不舍得,将女儿抬住:“你还并未言明是何事,怎么就要认错了?”
“今日是女儿骗了爹爹和娘亲。“柳芙蓉一字一句,“裴晏礼今日被捕其中缘由,女儿是知情的。”
柳靖川反问:“你是说今日之事是裴晏礼故意的?”“是。”
“只是他并不想将我们柳府牵扯其中,便未主动向女儿言明。”柳芙珩摇摇头:“棋行险招,我归来之时正好碰到福德公公,陛下授意让苏昭担任大理寺卿一事,庞春奕并未过多阻止,我担心有诈。”柳芙蓉摇头,且不言上一世苏昭确与裴晏礼为伍,既然他能告诉自己有事找苏昭,那此人便就是没有威胁的。
“苏昭不堪为隐患,我如今最担心的反而是裴府。”“此话何意?”
柳芙蓉坦言:“今日裴士铨来的太过蹊跷,他并未参与城西烟花厂一案,如何确信那木匣子中便是证据?除非,是庞春奕告诉他的。”“我曾与裴士铨共事过几回,此人拈轻避重,惯会要些滑头,可毕竟他同裴府荣辱与共,也许只是被庞春奕利用想借此高升罢了。”“爹爹,裴府大房裴士安留任京外,可裴府并未被二房掌权,裴晏礼母亲王氏女儿已见过,她并不像有如此雷厉手段之人。”林昭华明白女儿顾虑:“裴老太太明面上虽已不管事,可在家中依旧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若她不愿让步于裴士铨,他倒也无计可施。”“正是!”
楚璎不解:“可到底是亲母子,如何能狠下心来?”林昭华接言:“他只需要趁着裴晏礼被押狱中之时将掌家权夺走,架空裴老夫人便好,等那时,就算裴晏礼能平安回来,也是真正的孤立无援,说不定表士铨还会用裴老夫人牵制他。”
柳芙蓉不语,若是按照上一世走向,裴晏礼入狱后,裴老夫人恐命数将尽。只是如今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那裴老夫人的结局是否也会被影响?柳芙蓉犹未可知。
可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仍然愿意搏一搏。
祖母是世上真心疼他爱他之人,柳芙蓉不愿看到他伤心。“过几日母亲寿辰快到了,不如趁机将裴老夫人接入府中一叙?到时候留她多住些时日,等裴晏礼事了之后再说?”林昭华觉得可行,想必此时裴晏礼入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裴府,裴老太太定是焦急万分。
“就这么办吧。”
柳芙珩听他们说了这么多,心中却始终担心芙蓉。“裴晏礼自请入狱虽不知他是为了什么,可足见此人心机深沉且行事凶险。”
“今日在校场外你同他说的狠话有几分真心?”他知道此话不好听,却还是要说:“此事过后,要不你们就顺势将这亲事退了罢。”
柳靖川川看得出来女儿是喜欢那裴晏礼的,虽然他也觉得此人难以看透,但退亲是否有些严重了。
正想缓和一下兄妹俩的气氛,便听见柳芙蓉态度坚决的回绝。“毫无真心,当时不过是演过探子看的。”“哥哥,我知你不看好裴晏礼是担心我的未来。“柳芙蓉并没有像从前那般幼稚地和他争吵起来。
“有些心绪我也不知如何告诉哥哥,可是裴晏礼是芙蓉此生必嫁之人。”“他幼年辛苦却并未长歪;悬崖之事是我执意为之,并未他所愿,虽费心设局却并未想过借我们柳家之势,反而尽力将我们撇得干干净净。”“哥哥觉得他心机深沉,可我也能看到他有才有德,若是因此就要我舍弃他,那芙蓉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柳芙珩低下眼眸:“我何曾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