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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020

桥边是一块湿地公园,公园的树枝被江风吹得摇晃,莎莎作响。浪声如潮涌,一点一点把心脏那点愉悦的感受扩大、蔓延。谈叙就这么垂着眼眸,瞧着女孩。

此时此刻,蒋栀礼用一种诚恳的表情,对他点了点头。她虽然不知道这位哥为什么不开心,但是一般来说不开心和自我否定这两组是孪生兄弟。她知道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否定自己,否定自己的浑身上下,否定自己的存在。

人否定自己的时候,就会不开心。

蒋栀礼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聊胜于无吧。在安慰人这件事上,蒋栀礼确实没什么天赋。当年秦笑喜欢他们小学的班长,后来发现班长喜欢另外一个班的女孩儿时,跟蒋栀礼嚷嚷着"栀爷我好伤心心你能不能安慰安慰我一下",蒋栀礼憋了半天也就憋出来一句,“你别伤心。”

在安慰人这一块儿,她确实江郎才尽了。

她又没办法穿这个人穿过的鞋,走这个人所走过的路。所以,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蒋栀礼不高兴的时候,会去买点甜食。

比如奶茶、小蛋糕什么的。

有一种说法是,甜食可以分泌多巴胺,让人心情变好一点。所以蒋栀礼才把那杯奶茶给他。

呼呼风声中,谈叙的手机突然响了。

谈叙就这么与她对视着,把手机放到耳边。蒋栀礼没有移开目光,微微仰着头,瞅着他,看见他喉结滚动,跟电话里的人淡声说着话,惜字如金。

“嗯。”

“好。”

十秒之后,他挂断电话,干脆地从扶手上跃下,长腿落地,走近她两步。见他终于是站地上了,蒋栀礼心里那颗石头落地,随口一问,“家里人给你打电话了?”

谈叙手抄口袋里,勾唇,“算是吧。”

如果说司机也算家人的话。

蒋栀礼还挺欣慰的,终于把人劝回去了。

“那你快回家吧”她说。

谈叙下意识反问,“你呢?”

蒋栀礼理所当然道,“我也回家。”

她作业还没写呢,还得回家写作业。

她十分干脆地跟谈叙说拜拜,就往前走了。蒋栀礼走两步,有点不放心地回头,确保他没有再站上去。谁知,谈叙竞然还站在原地,人目光漆深地看着她这个方向,一定不定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栀礼…”

蒋栀礼又往前走出百来米,回头看一眼,发现他还站在原地。蒋栀礼:“?”

直到走到桥尽头,蒋栀礼回头看最后一眼。远处只有一个点,是人是鬼她已经看不清了。蒋栀礼收回目光,决定回家写作业。

没功夫闹了,作业真得开始写了。

虽然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也有一句话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佛只渡有缘人。

谈叙就这么站在原地,眼底倒映出城市的灯火璀璨,和渐行渐远越来越小的蒋栀礼。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心说,至于么?一步三回头。看着女孩沿着灯带往前,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谈叙才转身,边往前走边打开手机去看司机发来的定位。

谈叙的司机姓高,跟着谈利宏隔壁市出差去了,这个林姓司机是之前跟在谈利宏身边的商务司机,不太熟悉这边的路,所以刚刚在谈叙给发的定位附近找了个标志性建筑停下给他打电话。

谈叙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拎着杯奶茶,从桥边出来,慢悠悠过了个斑马线,在cbd附近看见了打着双闪的R标车。谈叙上车,坐到后座,腰懒懒往后一靠,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有杯奶茶。他眼睫下垂,微微一愣,看着那杯奶茶沉思。“少爷,您改口味啦?"司机通过后视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手上拎着这种街头不知名奶茶,觉得甚是诧异。谈叙没说话,插进了管,举到唇边尝了一口,微皱眉。什么玩意,这么难喝。

他毫不犹豫地,把奶茶戳右手边的杯槽里,双腿微敞开,头松散往后枕在真皮后座,眸光微微偏向车窗外。

他的眼底掠过窗外车流,莫名想起女孩刚刚的话,心脏再次泛起不可名状的涟漪,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越想这件事,他的心好像就跳得越快。

一个念头突地就不由控制地蹦出来。

她的表白,他一定要拒绝吗?

谁规定的?

第二天一早,班上闹哄哄的。

蒋栀礼踏进教室的时候,发现前面几个人围在讲台上,蒋栀礼经过时瞥了一眼,只听说是成绩单,但看不太见,她约莫只能看见一个表头,人太多了,她没那机会挤进去,索性就直接回座位了。

“我去,这什么情况?!”

“我们这次总分比9班还高?!”

“这谁啊?是不是登记错成绩了!学号39是谁我们班?总排名夺少?第_?″

“真的假的?$39号谁啊!”

“吗的,登错了吧,这是班级第一还是年级第一啊?”有人定睛一看,茫然道,“年级第一。”

前面景乐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挤了进去,亲眼看到了班级成绩单明细表的第一栏。

学号39。

总分730。

景乐摇顿了两秒,有点出神地,小声说,“蒋栀礼。”有人听见了,问她,“什么?”

她十分认真地说,“我们班39号是蒋栀礼,40号是谈叙,他们一前一后新转来的,所以学号排最后。”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朝中间位置中间那排,正低头翻找书包的新同学蒋栀礼望过去。

正不巧,这会儿另一位新同学,谈叙也回来了。人依然是斜挎包背在身后,迈着散漫的步调出现在门口,然后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教室里,把身上书包取下随手扔桌子上,正把椅子拖出来呢,只见蒋栀礼仰着脑袋问他,“你考几分?”

谈叙微怔,“什么?”

蒋栀礼看着谈叙,却是抬手指了指讲台上拥簇的人群,“考试成绩出来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谈叙有点记不起来了,表情疑问,“我考了吗?”蒋栀礼当然知道他没考了。

但她这么说是有考量的。

蒋栀礼其实挺想知道自己成绩的,无奈上面挤满了人,一米七一米八的男生堆,谁能挤进去啊?

但谈叙这人上去指定能看到,他个子高。

而且,谈叙要看成绩单,谁敢拦?

“要不你去看一下?",蒋栀礼十分热切的、建议的口吻。谈叙:“?”

蒋栀礼说,“你应该是39号。”

赌的就是谈叙不记得他自己的学号。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谈叙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想知道自己的成绩,但不过既然她关心这个,他去看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经过昨晚认真思考终于想通之后,这会儿面对她的关心,谈叙唇角忍不住微微往上扬,他放下凳子,随口一问,“你呢。”蒋栀礼有点感动,心说原来他本来就打算替她看,早知道就不这样了。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只能将计就计了,大不了他怀疑起来就说自己记错了。

她和谈叙的学号本来就挨着,记错也很符合逻辑吧!她坦然地,说40。

蒋栀礼浑然不觉这会儿所有人都看着他俩对话,因为毕竞平时谈叙进来,他们也会这样行注目礼,所以,蒋栀礼对这种安静有点司空见惯。众人就这么看见谈叙朝讲台走去。

所有人自动自觉让开,看着人一手抄着袋,一手拿起通知,垂眸看了眼。他眸光迅速浏览了两遍,整整半分钟,也没看见40号有成绩,又在39号的成绩那栏总分定格住,下意识朝位置上的女孩看过去。蒋栀礼正低着头,写东西。

谈叙放下成绩单慢悠悠走下来。

他站在座位上,手轻搭着椅子,垂眸。

蒋栀礼侧目看过来,垂眸看见他的指尖轻点着椅背,要拉不拉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样,蒋栀礼心有点虚,心说没这么神乎吧?连她这种伎俩都能猜到?果不其然,下一秒听人开口说,“你记错了,你是39号,第一名。”蒋栀礼一讶,但很快便见这人拉出椅子,闲散地坐了下来,目视前方,似乎不太介意的样子。

蒋栀礼暗自松了口气,她接话说,“你呢,你一一”蒋栀礼把“你有分吗”咽了回去,换成,“你有多少分?”谈叙突然看过来,眸眼眯起,“我是40号。”陈述又有点犹疑的口吻,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的意思。蒋栀礼没从这话读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只无意识地应了个“昂"字。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女孩茫然的表情,是差得有点大,谈叙心想。不过,他下一秒又微启唇,“你想考哪来着?”蒋栀礼:“?”

大哥,你这思维跳得有点快吧。

我怎么就跟不上呢?

蒋栀礼还没说话呢,有人站在了门口,”你...你们班谈叙,和蒋栀礼在吗?”

蒋栀礼和谈叙动作整齐划一地朝门口看过去。?

和谈叙一前一后往外走,走向德育处的路上,蒋栀礼绞尽脑汁也没有想明白,她和谈叙,能因为什么事,被德育处主任派学生来把他俩一起叫去办公室。蒋栀礼警惕地看着走在前头的谈叙,的银色炫酷后脑勺。难道这人检举她开学打他了?

这事还没过去吗?

她和他有关联的,也就这件事吧好像。不然有什么事这么劳师动众能闹到德育处主任这里?

走到办公室,马上要推门进去了。

“谈叙”,蒋栀礼叫住他。

谈叙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眼神疑惑。

蒋栀礼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谈叙:“?”

谈叙大脑宕机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从朋友做起?”蒋栀礼没说话呢,里头的人开门出来。

是一个中年的,戴着眼镜的叔叔,他穿着休闲装,梳着背头但额前留了一绺刘海,脖子上挂着台相机,看起来像个文青,中年文青。眼镜叔叔看见他两之后,眼前亮得发光,“你们两位就是蒋栀礼同学和谈叙同学吧!”

蒋栀礼和谈叙相视一眼,整齐划一地偏头看向这位叔,又几乎是同步地点了头。

倏然,里头德育处王主任走出来,声音听起来自豪且高兴,“这位是我们岑城晚报的高记者!谈同学,蒋同学!你们在高铁上的英勇事迹我们今天都听说了!不愧是我们二中的学生!竟然还是同一个班的!没想到我们高三10班竟然人才辈出呀!害呀!还是雷老师教得好啊!看看!教出来两位多好的同学呀!”蒋栀礼怔怔然,没想到竞然是这件陈芝麻烂谷事儿。她看一眼谈叙,发现他整个人也处在不知所以的状态中,有点懵。那个高记者热切道,“这次来呢!是代表我们岑城晚报的,我们晚报旗下的月刊和线上公众号想刊登两位那天不畏歹徒英勇镇定的故事!弘扬一下我们社会青少年正能量!”

他目光扫过两位当事人,又扫向王主任,“我们呢,是想代表市区官方,给两位同学颁发一个锦旗,顺便想给两位好同学拍个照片,给我们发布的时候用!”

不等两位当事人出声,王主任欣慰又高兴地作了主,骄傲地笑吟吟着,“那当然好!就在我们门口拍吧!那的孔夫子像下,把我们二中那块牌匾也拍进去!”

蒋栀礼…”

谈叙…”

出门左转走两步到行政楼门前的孔夫子像下,蒋栀礼手里被塞了个锦旗,姓高的记者往后退两步,给他两动作指导着,“来来,蒋同学,你把锦旗递给谈同学!”

蒋栀礼和谈叙一人一边挨着站,中间隔着不到5厘米远,她拿着锦旗,伸了过去。

高记者:“那个,谈同学,你接一下。”

谈叙虽然对这种摆拍嗤之以鼻,但因为蒋栀礼配合了,他倒也配合地伸手接了下,跟蒋栀礼一块儿把这有点丑陋的三角棋拿着。女孩儿站得很近,挨着他的手,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传来。他眼睫微垂,就能看见她安静的侧颜,白日天光倾洒下来,她的皮肤白皙发亮,这个距离,女孩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谈叙视线稍稍往上抬,落在她头发上,她发色乌黑,看起来很柔软,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的栀子味。

随意一扎的马尾就这么随意地、歪斜地耷在细薄的肩膀上。谈叙垂眸直勾勾的眼神看着蒋栀礼,这照拍有点心猿意马。“咔嚓”几下,高记者低头一看,奇怪道,“谈同学,你看着蒋同学干什么?来来,我们看着镜头再来几张哈。”

听到记者说谈叙看她,蒋栀礼微怔,抬头去看他。但谈叙这会儿已经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目视前方了。许是察觉到她注视着自己的视线,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看什么。”蒋栀礼:“?”

她都惊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倒打一耙吧。

“咔嚓咔嚓"几下,高记者定睛一看发现,这下这男同学没在看女同学了,反倒是女同学在看男同学。

高记者对着显示屏里的照片,有点儿沉默,也有点儿纳闷。刚刚德育处主任不是说这两同学是一个班的还挨着坐吗?怎么一点默契都没有。

算了,高记者又抓拍了几张,心说到时候总有一张能用上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