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二嫁高门 金阿淼 3261 字 2天前

穆长舟作为武将,对处理伤口经验丰富。

用烈酒擦拭伤口可防风邪入体,避免热毒发作,甚至可让伤口更快愈合。

只是这烈酒沾身的滋味儿……比盐水还销魂。

穆长舟受过的伤数不清楚,曾被军医喷过一次烈酒,此后他突然觉得,苦药汤子都没那么苦了。

这会儿闻着比曾经军医手中更烈性的酒,穆长舟浑身都不自觉紧绷,一股凉意顺着后脊梁骨飞快往上蹿。

硬汉流血不流泪……不代表流血他不知道疼啊!

这个台阶他是非给不可吗?

可思虑再三,穆长舟还是忍住没动。

如果一开始没听甄顺那棒槌忽悠,不理会这小娘子便也罢了。

这会儿他已经开始装死,突然‘诈尸’,若被赵瑞灵察觉真相,他这脸也不必要了,往后圣都说不准都会流传着堂堂醇国公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

这小娘子的嘴有多能胡说八道,他可是深切体验过的。

“啊!穆郎君的伤口流血了!”于旻突然小声惊呼,赶忙去接赵瑞灵手里的陶罐和棉帕子。

一接过来,于旻就被酒气熏得脑袋发晕。

他迷茫看向赵瑞灵,“阿嫂,这,这是要喂给穆郎君喝吗?”

赵瑞灵微笑摇头:“穆郎君还病着呢,怎么可以喝酒。”

她小时候,阿耶打猎受了伤回家,阿娘都会将提前买给阿耶喝的浊酒找出来,用洗干净的药罐加热,边缘斜着盖上盖子,空处用麻布堵上。

如此沸腾后的酒液会顺着盖子滴落在底下接着的陶罐里,浊酒会少一大半,却能得到更清澈更烈性的酒液。

“你先蘸些酒液给穆郎君擦拭伤口。”赵瑞灵努力不叫自己笑得太灿烂。

尤其想起过去,每回阿耶对着阿娘嗷嗷呜呜百般认错的场景,她实在有些迫不及待,不自觉催促。

“快一些,擦完了我再跟你说擦拭哪里可以退烧。”

浸染着酒液的帕子反复擦拭额头,脖颈儿和腋下能退高热,这是赵瑞灵亲身体验过的。

她折腾人归折腾人,却没想害人。

为了‘报答’穆长舟,让他早点好起来,她和阿桥特地将驿站的两大坛子浊酒都煮了,才得了这么一罐子酒液。

于旻最听阿嫂的话,闻言立刻沾湿帕子贴在穆长舟因为身体紧绷又开始渗血的伤口上……

刹那间,火辣辣的剧痛,甚至比穆长舟记忆中被敌人砍在背上还要蚀骨。

他死死咬住牙关,到底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可身体的紧绷却无法缓解,伤口的血继续往外渗。

于旻便更焦急擦拭……剧痛连绵不绝,穆长舟忍住了自身反应,却没忍住额头的冷汗一点点往外冒,很快就顺着他光洁的额头往下落。

赵瑞灵忍不住龇出了两排小白牙,连脑门儿上一蹦一蹦的疼都感觉轻了好多。

她一个小娘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以前她因为阿耶的痛呼被吓哭,阿耶可是斩钉截铁跟她说越疼好得越快哩。

看穆长舟的模样……说不定他明天就能好?

“哎呀,穆郎君疼得冷汗都出来了,阿旻你慢慢来。”她极为体贴地探身去给穆长舟擦汗,噙着笑更温柔地叮嘱于旻。

“别心急,要将伤口所有地方都——”擦到。

她话还没说完,一低头,就见穆长舟不知何时安静地睁开了眼。

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眸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起烧,眼眶内泛着淡淡的红。

看起来又可怜又吓人,唬得赵瑞灵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偏于旻还没发现,有些疑惑地抬头:“啊?那阿嫂我到底是快一些,还是慢一些啊?”

穆长舟定定看着赵瑞灵,本欲出口的刻薄话却不知怎的堵在嗓子眼,由下而上的仰望,让他有些失神。

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消失,两个清浅的小酒窝嵌在那羊脂玉一般的鹅蛋脸上,偏额头有个淡红色凸起,衬得她可怜又可爱。

唔……这小娘子应该是可恨才对。

可她这喜笑颜开的模样实在过于耀眼了,刺得人心底有些似痛似痒的不适。

赵瑞灵见穆长舟微眯着眸子挑眉,心里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将帕子往他眼上盖。

“那什么,还是快一些吧,赶紧撒上药粉包扎,如此穆郎君的伤才能好得快——啊!”

她帕子刚盖在穆长舟眼上,就被穆长舟伸手拽住手腕,差点把赵瑞灵拽得一脑袋扎他胸口上。

穆长舟顿了下,迅速松开她的手,由着赵瑞灵匆忙后退,鼻尖那股子比她的笑容还让人心痒的甜香一点点远去,却始终若有似无不肯消散。

他淡淡看了眼缩着脖子……且还骑他身上发呆的于旻,沙哑着嗓音开口。

“你们在做什么?”

赵瑞灵赶忙解释,“甄顺说穆郎君伤口开裂了,我和二郎感激你先前护我们性命的恩情,特地过来照顾你的。”

撒谎!

穆长舟心下腹诽,是照顾还是折腾,他又不是傻子,能分辨不出来?

但难得这小娘子一脸心虚,于家小郎又明显带着钦佩和敬畏看着他,分明是个缓和先前龃龉的好时机,穆长舟倒也没有再把人气走的心思。

后背叫他几乎想把这叔嫂俩扔出去的痛感已消失得差不多,穆长舟一手提着于旻,翻身坐起。

他望向赵瑞灵,淡淡道:“劳烦赵娘子为某包扎。”

啊?赵瑞灵愣了下,讪讪又后退一步。

“可,这男女授受不亲啊!”不然她早把酒液亲自怼这人身上了。

穆长舟意味深长看了眼自己被扒得精光的上半身,又看向赵瑞灵手里的帕子,轻呵了声。

“该看的不该看的,你不是都看光了?刚刚赵娘子也没少摸……”

这都不算亲近,那什么才叫亲近?

赵瑞灵:“……”说得好像她非礼他一样,不就是擦了把汗嘛!

分明是他先提着自己共骑一马的,她都还没骂他耍流氓呢!

她鼓起小脸儿,干脆道:“我不会,还是叫阿旻来吧。”

于旻深谙阿嫂温婉可人,却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性子,积极举着纱布猛点头。

他啥都会。

穆长舟却不看他,干脆道:“就他那小短胳膊,等他包扎好,我这伤口说不定裂得更严重。”

“要么就由着我伤口继续流血,你去把甄顺叫来给我包扎。”

但要赵瑞灵真这么做了,她先前口口声声为了感恩前来照顾人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

赵瑞灵一时间骑虎难下,说不出话来。

她是真不会包扎,但偶尔跟阿桥男装打扮,带着于旻溜出去看花灯的时候,裹胸她还是会的。

怕穆长舟说出什么更不好听的来气人,赵瑞灵干脆上前,接过于旻手里的纱布,在穆长舟身上绕圈包裹。

穆长舟低头就能看到她乌黑如墨的发髻,明明白日里滚爬得格外狼狈,因为吓晕过去也只是简单擦洗过,可还是有浅浅的清甜桂花香源源不断往穆长舟鼻尖里钻。

他感觉先前那烈酒的罪他怕是白受了,身上愈发滚烫,如同有火星子在四肢百骸流窜一般。

这燥热叫穆长舟心烦,他紧绷着下颚夺过赵瑞灵缠得乱七八糟的纱布,捏了捏额角鼓动的青筋。

“算了,你们先出去,我自己来。”

赵瑞灵见他额头的汗还不停往下落,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心里又开始往上拱的憋气瞬间消散,不自禁又雀跃起来。

她赶忙露出个担忧的表情,“那怎么行,穆郎君你还起着烧呢,还是让我和阿旻伺候你吧。”

穆长舟:“……”再让俩人伺候下去,他指不定要英年早逝了。

他似笑非笑望着赵瑞灵,“其实要退烧,有比烈酒更好用的法子。”

“在军中没有伤药和烈酒的时候,士兵都是褪了衣裳搂作一团,靠体温帮同袍退热……”

赵瑞灵瞠目,俩大男人光溜溜抱在一起吗?

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浮想联翩的脑子,又顺着穆长舟的眼神看了眼自己,瞬间头皮发麻,转身就往外跑。

“那什么,穆郎君饿了吧?我叫驿卒给你做些吃食!”

“阿旻,你给恩人退热,正好睡会儿再起来吃饭!”

最后一个字落地,她人已经到了门外,‘嘭’的一声将门关了个严实,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于旻和啼笑皆非的穆长舟。

穆长舟垂眸看于旻:“你还不走?”

走了他也好重新包扎一下,那小娘子将纱布裹得太紧了。

于旻呆呆摇摇头,乖巧又习惯地开口劝人。

“阿嫂说得对,郎君你受着伤,我们再睡会儿,我给你退热。”

穆长舟看着缩起脖子迅速扒衣裳的小郎,他能明显看得出于旻怕他,实在不解。

“你阿嫂明摆着坑你,你就不怕挨着我睡做噩梦?”

于旻理所当然道:“可阿嫂是为我们好呀!”

“阿兄和阿桥都说过,听阿嫂的话阿嫂会高兴,还有糖吃,阿嫂又不会害我。”

“不听阿嫂的话,阿嫂气哭的话我和阿桥还要哄,也没有糖吃,说不定还要被阿嫂折腾,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呀!”

穆长舟眼神复杂看着露出实心小身板钻进他被窝,怯生生往他身边贴的小郎,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呢,很有道理,就是感觉听多了会变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