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你上药(1 / 1)

第38章帮你上药

秦柏峰就是个搅屎棍,谢明枝再次确定了这一点,可因为有太后和元后的面子在,他这个太子小舅子的含金量,比真正的太子小舅子还要高些。他是想把自己捧出来,跟赵令仪打擂台吗,还是不过是想踩一脚赵令仪的面子,谢明枝不过是个无辜的倒霉蛋,东宫这几位妃嫔,还没全部进门,就火药味这么足。

“谢姑娘的剑舞,当得第一。"秦柏峰还在大言不惭。怎么就没人管管他那张嘴呢,李从这么瞧不起李续,天天说人家是废物,脂粉堆打滚的懦夫什么的,怎么不开口怼怼秦柏峰,不会是因为人家是太子的小舅子,他不敢吧。

谢明枝心中冷笑,脸上却言笑晏晏:“臣女剑舞虽算新颖,可到底偏离主题,与兰陵王入阵曲离了十万八千里,赵家小姐的琵琶却惊艳四座,这彩头理应赵家小姐拿才是。”

昭华公主松了一口气,果然谢明枝识大体,是不会让她为难的,她们公主,将来嫁了人出了宫,父皇去了,是要在皇帝兄弟手里讨生活的,很多时候并不如皇帝兄弟的宠妃们有权力,她并不想得罪未来的太子妃,反而要不着痕迹的讨好。那鎏金香水一拿到手里,即便是赵令仪这种富贵窝里长大的贵女,也不由得惊讶,琉璃瓶身完全透明,其精致就不必多说,金线勾勒的玫瑰栩栩如生,里面的玫瑰水是粉色的,完全波斯风格,只是摆在那看,就好看的不得了。饶是赵令仪也爱不释手,还当众涂抹了一点出来,更是引起一阵阵低呼,时下舶来的蔷薇水气味都很淡,代替不了熏香,熏香虽好,点燃时哪怕是最名贵的香也会有烟熏味儿,这玫瑰香水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今日的事,算是完美解决,出宫时,李续想要过来跟谢明枝说些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了成王府的马车。

李从嘴上叫嚣的厉害,其实办事妥帖,他说与谢重玉是挚友,私交甚笃,照顾一番挚友的妹妹也无可厚非,毕竞谁都看见,他的别院就在谢家旁边,他时常出入谢家,跟谢重玉同进同出。

绿珠要跟着谢明枝上马车,被小福子拦了下来,他客客气气的,却不容置疑:“绿珠姑娘,您上后面那一辆吧。”

绿珠炸毛起来,宛如一只小兽,那个成王在宫里就对她们姑娘动手动脚,她不去保护姑娘,姑娘又被欺负了怎么办。绿珠不肯相让。

小福子也假笑拦着,就是不肯让她上去。

素白的手掀开马车帘:“小珠儿,去后面吧,没事的,成王殿下与哥哥是至交好友,不会对我怎么样。”

“姑娘……

“去吧,乖,回去给你买菱粉糕吃。”

她放下帘子,就代表心意已决,绿珠跺跺脚不甘心的去了后面的马车。李从冷笑:“我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未免对我人品太相信了。”谢明枝不语。

亲王的马车是两驾的,比谢家的马车要宽敞不少,到了李从面前,她反而失了昭华公主千秋宴上那种八面玲珑。

李从一直在压抑怒气,如同被封存的火山,下一刻岩浆就要喷涌而出,灼烧的寸土不生,他的心仿佛被架在火上烤,被焦灼。而她却只是冷静的看着,半点都没有被他的难过沾染。从前她喜他所喜,忧他所忧,爱他入骨,如今她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根本就不关心他内心的煎熬。

李从忽然俯下身,谢明枝下意识一抖:“你做什么?”脚腕,被他捏住了。

李从抬头,胸腔里好像有无数无法泄出的感情,让他想要放肆的做点什么,嘶吼出来,发泄出来,或是破坏,但他无从下手,他有很多未完成的事要做,像走钢丝一样,根本不能露出马脚。

他面前,也只有一个她,她那么娇小,怎么受的住他真实的怒火。“若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这样,你就大声叫。"李从板着脸的样子,还是很吓人的。

就算是谢明枝,心里也微微咯噔一下,她不怕他,多年夫妻,她早就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出什么招式。

“我今日所说的所做的,还不够让殿下知晓吗?”李从充耳不闻,褪下她的鞋袜,将裙子裤脚都掀上去,露出她白皙纤细的小腿,大掌在她小腿处轻轻摩挲,细弱的脚腕,他一只手就能圈住,在他粗大修长的手中,她的脚腕显得格外细骨伶仃,可怜又可爱。“殿下把脖颈露在我面前,不是个明智之举。”谢明枝拔下一根簪子,对着他的脖颈比划,簪头处尖锐的不像话,显然是精心打磨过的。

李从似乎没发觉,或者说他发觉了,却并不在意:“你真的对我动手,谁帮你救程安。”

“程家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不在乎程三娘了?”

谢明枝气笑,他几乎已经明牌,就是不开口问,既然这样,她演下去又如何。

“莫要乱动,你受伤了。"李从面色坦然,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在谢明枝看不见的地方,占有欲十足。

大掌在她脚腕处,圈来圈去,好像丈量着什么。谢明枝察觉到小腿一阵冰冰凉凉的痒意,不知何时,他手边出现一盒药膏,草药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李从的手很粗粝,并不是养尊处优的手,他要骑马射箭,还使的一手好宣花斧,手上全是厚实的茧子,抚摸在她光裸的肌肤上,引起阵阵战栗。谢明枝闭上眼,不让注意力集中到伤口上,李从凑的,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肌肤上,谢明枝是看不见的,李从却看得清清楚楚。她光洁白皙的肌肤已经浮起一小层,几乎看不见的疙瘩,透着微微的粉。她并不如她说的那样,心如止水。

看来那几十年朝夕相伴,夜夜恩爱缠绵,至少让她的身体,很熟悉他。一阵湿热的微风,从他口中呼出,谢明枝更惊:“你究竟在做什么!”李从抬起头,面色纯然无辜:“帮你上药,你知不知道自己被那畜生抓伤了,伤口都不处理,就去跳剑舞,逞能吗?瞧瞧你的伤。”三道抓痕,尖锐的指甲进入皮肉,连着肉丝刮下来的,但谢明枝知道,这是皮外伤,只是因为她肌肤太娇嫩,微微撞一下都容易留下淤青,只是显得伤口很深很可怖。

谢明枝打定主意,他想继续做什么,她就给他些颜色看看。可下一刻他就严肃正经,给她裤脚裙摆,都放了下来,还贴心的给她系好袜子,穿上绣鞋。

“谢二姑娘,今日大出风头,剑舞,哈,二姑娘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惊喜……

惊喜这两个字,被他说的咬牙切齿,不知是爱是恨。大约是恨,谢明枝很了解他,不管是臣子还是女人,他最恨别人对他三心二意,欺骗他,背叛他,眼里没有他。

而她这几项错误,都犯了。

“殿下不知道的,多了。”

她的话轻飘飘,根本不屑跟他解释。

李从又急又气,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把她带走关起来,好好教训她,叫她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夫君,她的男人,那双清冷纯澈的眼睛,到底该看着谁。

要忍耐,还不到时候,他已经旁观她跟李续,李续那愣头青对她动心,但她对李续,只是淡淡,不过是权衡利弊的选择,一个女人面对自己真正爱的人,怎会不妒不吃醋。

她面对李续跟别的女子言笑晏晏,却一点都不嫉恨,就是不爱他。既不爱,也暂时不能成婚,他就可以容忍,这其中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他现在要谋划一番大事,这辈子她不在明面上,反而少了很多明枪暗箭,这很好,免得他要分出更多的精力去保护她。李从瞥了她一眼,闭目养神,没在说话。

这就算了,她还以为按照他小心眼的程度,一定得跟她唇枪舌剑的顶回来,或是又按住她做点什么,让她吃个教训。她此时有些摸不清他想什么,掀开车帘看了看窗外,马车行进的方向,并未往特角旮旯里拐,而且李续亲眼见她上了成王府的马车,她也叫人传信给长兄,夺嫡这个节骨眼上,李从分得清轻重,绝不会自毁长城。沈玉珠养的那小畜生伤了谢明枝,算是活到头了,沈玉珠居然闲暇时还能想起来勾引他,怕是东宫的事不够她忙活的。谢明枝不爱李续,李从即便闭目养神,唇角都浮起一丝浅笑。他笑什么,做什么美梦呢,今天发生什么让他高兴的事吗,谢明枝觉得莫名其妙。

车内有淡淡的茉莉香,只是她身上用的那个叫香水的玩意,她铺子里卖的,这辈子她倒是开始鼓捣旁门左道,若要赚银钱,这么辛苦做什么,嫁给他他王妃,将来整个大周,都是她的。

以前他不习惯她熏香,总觉得用熏香,就好似不是那个端庄贞静的她,不是那个他敬爱的皇后嫡妻。

此刻习惯了,那清清冷冷的淡香,跟她本来的体香混合在一起,竞奇异的,让他内心十分平静。

他居然闭目养神,睡了过去,谢明枝满脸愕然,这是打定主意,自己不会对她不利?

不过他这般反应,谢明枝反而放松了许多,他若当真跟她摊牌会怎样,她要如何应对,谢明枝其实凭着一腔孤勇,本着爱怎样怎样,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这么做的,目的不是要激怒他,而是告诉他,她跟上辈子的不同。她跟上辈子,那个隐忍却恶毒的女人,不是同一个人。若他当真是重生的,李从得到那个位置,比上辈子更有胜算,谢家要有从龙之功很容易,他惜才,大哥和小弟都是他看重珍惜的人才,当年大哥小弟死了,他痛哭流涕,亲自扶棺,谢家的公爵爵位是世袭不降等,此等殊荣在大周举世无双。

只要说服他,不要如此执着于自己就好。

谢明枝已经拟定了好几番说辞,在利益的驱动下,她不信李从会不答应,她所拥有的聪明才智,会为他带来更大的好处。李从不是假寐,他是真的,睡着了。

恍恍惚惚的,好似回到了上辈子的,凤仪宫。李从不好女色,身边的女人,一直都是王府老人,登基后的选秀,因为民生凋敝休养生息,他做了个样子,在掖庭待诏里随意指了个女子,封了宝林。皇后贤惠,不会轻易为难人,那女子便是他不宠,该给她的例份,皇后也会给,足够让她在这宫里活下去。

即便活不下去,跟他李从也没什么关系,一个掖庭待诏的宫女罢了,命贱的很。

从登基前几年,他就习惯白天忙完朝政事,晚上回来,去皇后的屋子,两人聊聊白日的政事,聊聊孩子们,有时兴致来了会缠绵一晚,有时只是单纯睡觉,就这么一天过去了。

去别的嫔妃宫中,他总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得劲儿。皇后宫中清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熏香,还有胭脂水粉味儿,家具都是最古朴的模样,是他喜欢的简约却有雅意的装扮,连花窗下的一截枯枝梅,他者都觉得比别的嫔妃宫里摆着的,有趣。

他一进皇后的凤仪宫,夏日有各式各样的冰莫酥山吃,冬天有各类的汤,全是不重样的,他爱吃的炙肉,酥点,凤仪宫全都准备着。不像别的嫔妃,见到他像是见了鬼,他是造反起家,不造反,哪有这些莺莺燕燕们,当娘娘的当娘娘,家里也跟着得了爵位,鸡犬升天,在外面以国舅自居。

造反起家,手段不狠怎么行,太子屡次坑害他,玉仙和亲那件事,他恨的要命,视为此生耻辱,分明太子有适龄的女儿,非要推自己的幼女去和亲,他纵然冷情,那也是自己的长女,焉能舍得?

他让人把太子捆好,把他内眷推到太和场,把她们乱箭射死,让太子亲眼看着,连他的女婿家族都诛了九族,心中仍不痛快,凭什么太子的女儿就能享受元京的奢靡富贵,他的女儿却要忍受大漠的风霜严寒。他让人一刀一刀,把太子活剐,他不怕史书怎样写自己,他为太子效命这么多年,得到的结果便是,自己的女儿被太子推出去和亲,他这个亲王,还不如一条狗。

此后,他的嫔妃见了他,大声喘气都不敢。怪没意思的。

在凤仪宫,一切都不一样,几个儿女不怕他,会跟他说说笑笑,煌儿淘气的时候,甚至会骑在他的脖子上,揪他的头发大喊驾驾驾,煌儿是男孩,太淘气了,甚至气躺下好几个教书师傅,皇后气急,拿着小竹篾要打他屁股,他就会钻到自己袍子里,大喊爹爹救命。

他喜欢用胡子扎穗仙的小嫩脸,把小小一团雪团子,扎的吱哇乱叫,最后把女儿欺负哭了,跟她母后告状,他讪讪的,把胡子剃了。这一剃倒恢复起年轻时的多情风流,惹得一个宫女摔到他脚边,眉眼含情泪珠涟涟的看他。

皇后似笑非笑,问他可要纳了收用,给个什么名分。收用个宫女算什么大事,皇后并不嫉妒,其他嫔妃和嫔妃的孩子们,也都照顾的很好,更几次三番说,后宫人太少了,她这几年越发精力不济,怕服侍不好陛下,不如选可心的妹妹进来。

那些年轻的都不了解他,要不过分妖娆大胆,全身上下写着野心,要么过分懦弱,跟个小鸡仔一样,也有那清纯的好似不知他身份,跟他没大没小的,从前他并不关心后宅这些女人的心思,可活到他这个岁数要是还看不出来,就是个大傻瓜了。

而且他跟皇后此前约法三章,皇后管内宫,就一切都要按皇后的规矩行事,他这个当皇帝的,带头破坏皇后的规矩,就会破坏皇后的威信,长此以往后宫自然乌烟瘴气,他叫人把那宫女拉下去,处置了。“陛下这是怎么了?做了噩梦?

李从看到的,是自己端庄贞静,永远戴着淡淡微笑的皇后,时光过去了很久,他们都老了,可他的皇后,却备受时间的宠爱,依旧那么美,那么温柔。慈和的就像寺庙里的观音像。

他猛地抱住了她,他的明月,此刻就在他的怀中:“皇后,皇后,枝儿,枝枝……”

他无处娶诉说委屈,更不知该怎么告诉她,质问她,为何重生后,不愿嫁他,她有难处才会这样,对不对,那些话堵在胸口,如同无法倾泻的洪水,他坦在皇后身上,紧紧地抱着他。

陛下,妾为皇后,您这样称呼妾的小名,不合规矩。’去他的规矩。

他嚷嚷开来,朕不管,朕就要这么叫你,你都让那个病秧子叫你小瑜,朕却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小名,你不告诉朕,却告诉他?他的皇后似是没听明白,依旧望着他,抱着他,顺着他的后背,就像那些年他每次难过时,她都这么安慰着他。

“皇后爱朕吗?”

当然爱,陛下是妾的夫君,妾不爱陛下还能爱谁呢。’可要是,他不再是她的夫君,别人变成了她的夫君,她也会像爱自己这样,去爱其他人吗?

“若有来生,皇后还会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她看着他,笑而不语。

不该是这样的,李从不接受:“皇后,我的皇后,你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你说,你说。”

她依然不语,李从抱得更紧,却忽的怀中一松,他的皇后,不见了。小福子冲进来,跪行进入大殿,陛下,皇后娘娘,薨了。’他踉跄着起身,追出去,想要去抓住他的月亮,那是他的,曾经属于他,为何重来一回,便再也不是他的了?

他更不信,她怎么就去了,云城被羌人围住的时候,她没死,怀睿儿时他们被刺杀,她被迫在马车上产下孩子,还能生龙活虎的拿起弓箭射杀刺客,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便撒手离开?

一定是因为他之前跟她口角,怨她不跟他去江南,他一气之下,在凤仪宫摔了镇纸,指责她只对孩子上心,不对他上心,他生气了,给了她好大没脸,多年夫妻,他着实不该这么做,他错了,跟她道歉,说他错了,行吗?别走,别,死,别丢下他一个人。

“殿下,殿下?”

李从被推醒,双眼发直,神情还有一瞬的懵然。小福子的脸,不是那张皱巴巴的,老橘子皮一样的脸,还挺年轻,挺光滑的。

“殿下做噩梦了?怎么哭了。”

原来,刚才才是梦,李从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湿乎乎的:“本王这几天眼睛酸涩,闭目养神一会,就迎风流泪,哪里是哭。”小福子哦了一声,说让太医给配个金牛眼药,给他们殿下用用,这马车里还有暖炉呢,哪里来的风让他迎风流泪呢,小福子百思不得其解。“枝,谢姑娘呢?”

小福子心道,在他面前,就没必要装的这么正经了吧,背地里小手也拉了,腰也搂,何必呢这是。

“谢姑娘已经下了马车,在外头等您呢。”李从嗯了一声,下了马车,现在正是倒春寒,冷风一吹,湿冷湿冷的,比冬日还难受,她的丫鬟给她拿来一件披风,滚着茸茸的边,风一吹来,吹掉她的兜帽,她歪头看过来。

好似天地的声音,都寂静了,一切都褪色,他的眼中,只有她,是带着色彩的。

她穿着如此娇嫩的颜色,她曾经说不喜欢的颜色,却也生动的,宛如一支盛放的春芍。

李从的眼睛,是不是有点红?

谢明枝眨眨眼:"殿下,休息的不好吗?”为了不打扰他,她连下马车都轻手轻脚的,虽说要打消他对她莫名的念头,但她也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让他不痛快。“不,挺好的,做了个美梦。"李从微笑,他听到自己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