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为殿下献策(1 / 1)

第39章我愿为殿下献策

李从带她见的人,谢明枝也见过,上辈子的大周首富周青岩,此人就如汉时糜竺,西晋石崇,慧眼识珠,押宝李从,资助了不少兵马粮草,李从麾下那些幕僚,基本上她都认识。

不过认识的时候,已经是中后期,此时却早早将她带入核心权力中心,谢明枝觉得,这是好事。

比起上辈子胡子花白的模样,此时的周青岩倒年轻些,不过也快五十了,留着山羊胡子,脸胖胖的,显的脾气很好,眼皮还有些耷拉,只是偶尔睁一下眼睛,才能看见其中闪烁着商人的精光。

“这位是……“周青岩摸着山羊胡子,有些摸不准谢明枝的身份。“谢家二姑娘,自己人,我们说什么,都不必避讳。"李从言简意赅。周青岩顿了顿,面色顿时意味不明:“谢二姑娘,莫不是那位未来的钱塘世子妃,殿下好本事,连钱塘王府都收入麾下?”“跟钱塘王府没关系,谢明枝是我的人。”我的人?这个词就太暧昧了,若是男子,这么说,就明示了,他已投入成王党,是成王信得过的臣子,他的幕僚。可若是女子,这个用词就太暖昧了,我的人,难道是未来的成王妃,可这不是已经跟钱塘世子定下婚约了吗。周青岩一时有些拿不准。

“我兄长谢重玉,前些年江州案首,跟殿下私交甚笃,他要备考,不得前来,我替兄前来,先生不会嫌弃,我是女儿身吧。“谢明枝笑的和煦。周青岩忙道不敢。

真能辩解,三言两语就对他表了忠心,也把自己跟他的暖昧关系摘了出去,可她摘得干净吗?李从冷笑,却也没立刻就反驳她的话。看到周青岩,谢明枝就已经了解李从的后手是什么,周青岩目前只是徽州的首富,若论全大周,还派不上名号,士农工商,商最为贱,做商贾的,哪怕到了一州之富的地步,依然要对当地太守点头哈腰,每年都要交银子,这是保身费,谁让商不可招兵买马,光捏着那么多银子,简直就是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大肥猪,快来宰我。

白手起家的巨富,都会全力支持儿子读书,最好一人继承家业,一人做官,朝中有人才好办事,官商勾结,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再说能成为巨富,谁没有个吕不韦的心呢。只是周家子孙不太出息,顶多念到了举人,就再也考不上去了,大周官员沉冗,好些同进士的官职都没安排,更别提数量如此庞大的举人。周青岩剑走偏锋,想要博个从龙之功。

“周先生,此处没外人,本王最讨厌有话不直说,五万石粮食,本王能承诺给你皇商的名头,让今年的状元郎,成为你儿子的座师。”皇商虽也是商,可到底为皇家办事,名头上,就很吓唬人,而且成了皇商就能使用商道船道,不交税费,很多从前不能贩的东西,也都能摸能碰了,李从拿出来的条件,诚意十足。

而一个皇商的名头只要五万石粮,实在是,卖的便宜了,这也可以理解,毕竞李从督查总办此事,是急的火烧屁股,办不好,就要受陛下责难,所以要的并不多。

周青岩嘿嘿一笑,摸了摸胡子:“只是皇商,殿下这诚意,并不足啊,万家找到了皇长子,皇长子可是许了爵位,要纳万姑娘为侧妃呢,万家成了皇亲国戚,我们周家却只是皇商。”

他啧啧有声:“周家丢人啊。”

谢明枝挑眉,这周青岩并不像上辈子那么忠诚,甘为李从效犬马之劳,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上辈子此刻,李从被贬云州,去驻守渤海去了,也是他逐渐有了军功,入了陛下的眼,后期周青岩才来归顺,因为不是所谓的创业骨干,又想表现,自然要予取予求了。

谢明枝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李从怎么应对,说来也好奇,她上辈子真的可以参与朝政时,他的班底都很齐全了,她也不知前期他是怎么游说的动这些大贤的,至于他的金吾六元帅,除了她小弟,都是战场带兵提拔的。“周老先生有话直说。”

周青岩嘿嘿一笑:“殿下,我们要的不多,给个爵位,不过分吧,我老周有个小女儿,您可别觉得生的像我老周,我那小女长得像她娘,扶风弱柳的,身段窈窕。″

李从似笑非笑:“周老先生莫不是想要做本王的岳丈?”岳丈这个词不是轻易用的,对于亲王郡王,只有正妻的亲爹能叫泰山岳丈,侧室再怎么宠爱,也够不上这个词。

周青岩吓了一跳,他倒是想,可也知道不可能,他嫡女均成婚,能许出去的小女是妾生的庶出,他是商户,就算富甲一方,他的庶女给太守大人做妾,也只是勉强,还得带着巨额嫁妆,官商之间,地位差距就是这么大。他怎敢肖想成王妃,讪笑着:“侧妃之位足以,足以。”李从面色不变,依旧显得很温和:“哦,侧妃,本王如今是亲王,侧妃,便是上了玉牍的,次妻,出身要四品官以上的贵女,周姑娘当得起?”周青岩打蛇上棍:“这个,我为殿下立了功,有了爵位,我周老儿的小女,自然也不逊色那些官家女儿了。”

他见李从面色似有不愉:“那个,侧妃不行,妾也行,也行。”李从心中冷笑,恨不得立刻打爆这老倌的头,上辈子此人就贪心不足蛇吞象,继位后没有重用他,反而重用了他一个品德更端方些的儿子。现在他看着的确势弱,这老倌便想更多的要好处了。周氏女上辈子他就没要,这辈子怎么可能要,什么臭鱼烂虾他都要,他成什么人了,虽然周老倌这么自信满满,大约他的女儿当真算个美人,可他李从也没好色到那个地步吧。

谢明枝这一个还没理清,又纳别的,他管的过来吗。谢明枝噗嗤笑了一声。

两人注意力都聚焦到她的身上,李从的眼睛,亮了。谢明枝实在是个美人,生的明艳多姿,不笑的时候如清冷霜花,笑起来时便如明媚春日,当真是倾国倾城。

周青岩撮牙花,虽说这位谢姑娘明面上是未来的钱塘世子妃,可成王都能把人带到这里来,代表极为信任她,而他敏锐的察觉到,他们的关系,根本不像这位谢姑娘所说,是代兄前来,至少殿下对这位姑娘,过于关注在意了。李从期待着她说点什么,阻止一番,在她面前,别人怎能给他送女人。谢明枝笑靥如花:“殿下,恭喜啊,又得佳人。”李从的脸,顿时黑了。

她就只有这句话?

“周家妹妹生的娇俏玲珑,是个小家碧玉类型的姑娘呢,跟在殿下身边做个侍妾也当得,殿下好艳福。”

周青岩松了口气,看来不管殿下对这位谢姑娘如何,谢姑娘是很大大度的。怪不得上辈子,宴请群臣时,那周姑娘进了宫,已为人妇,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对李从如此恋恋不舍,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姻缘。他看出来了,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连谢明枝一开始,都只是郡王侍妾的身份,她还是五品官出身的女儿呢,姓周的什么身份,也配跟她相提并论。

她接连的恭喜,让李从并不高兴,火气却也并未对着她发。“周老先生的胃口,太大了吧,三万石粮食,又要爵位,又要皇商的名头,又要把人安置在本王身边,本王都要猜测,你是皇兄的细作了。”周青岩急忙道:“殿下明鉴,小老儿身家清白,并无此心,小女会一心侍奉殿下的。”

李从冷笑:“老先生不必解释,本王也说实话好了,如今处在本王这个位置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想送女人来的,本王一律会视为细作,你周家女也是如此,本王不会善待,一个也不会收。”

周青岩僵住,完全没料到,李从居然说的如此直白不客气,商户女进皇子内宅确实难,可有了这层姻亲关系,他掏钱掏的自然更多,也更理所当然,收个妾,连带着收下妾背后的势力,何乐而不为,一本万利准赚不赔的买卖。“大皇兄的承诺当真能作数,如今国丧未过,他敢私自纳妾,他如今不过是个光头皇子,给他做妾,妾通买卖,大皇兄在户部根本没人,那皇商的名头,能给得了万家还未可知。”

万家根本就是搭上了人,给了银钱,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光李从知道,谢明枝也知道,皇长子乃贤贵妃所生,虽然贤贵妃身体不好,久病不出现在人前,但韦家不仅唐时便是五姓七望,李周便是取代了短暂的韦礼朝所建,本朝更是出现两个皇后,韦大人在前朝乃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右相,与赵家分庭抗礼,即便皇长子现在仍无爵位,依旧是太子最大的对手。李从说的不错,户部一直都是赵家的地盘,韦家无法插手。“那殿下如何就能保证,能给周家皇商的名头?”“十三仓总督玩忽职守,十三仓无粮,自然要有个替死鬼,他死了,他们家皇商的名头自然就空了出来。”

周青岩依旧在踌躇。

李从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生母娘家不给力,如今更没成婚,没有有力的岳家支撑,他根本就是攀附不上太子和皇长子,才无奈选的李从,谁让他周家不必万家,万家在整个大周,都是数得着的有钱。“周老先生不满本王的条件,本王也不强求。”“殿下不是着急用粮,没了周家的粮,粮价如何平息?”“此事就不劳周老先生操心了,本王也不是只有周家一家可选,来人,送客。”

他竟然真的要送客不成,谢明枝看到,他抿了一口茶,看来也不是十拿九稳,信心满满,果然是故意营造压力给周家,他紧张的时候,就会喝茶掩饰,故意显得云淡风轻。

若周家真走了,他一时找不到粮,此事办不下来,怕是不好交代。就看谁能拿捏谁。

周青岩一时不知该不该走,可这般被拿捏又不甘心,想了想,决定狠狠心,他是商人,怎能不讨要更多的好处。

“周老先生请留步。”

开口的是谢明枝。

“谢姑娘有何见教?”

“粮食不要三万石,十万石。”

李从微微睁大眼,周青岩差点气笑:“殿下和姑娘没有诚意,就一个皇商的名头,不仅三万石粮,十万石,您这是戏耍小老儿,把小老儿当冤大头坑呢?三万石粮换皇商资格,他赚的很,不过他到底要把自己说的凄凄惨惨,谈判,本来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只是周青岩完全没想到,自己已经狮子大开口,这谢姑娘比他还要加个更。

“周老先生别气,可否先听我说两句。”

周青岩还就不走,看她嘴巴里能说出什么花来。谢明枝微笑:“周老先生若是能进入太子或是皇长子的幕僚之中,也就不必跟殿下见面了,是这个道理吧,太子有陛下私库可用,还能征用国库,皇长子身边不仅有万家下注,还有钱氏,钱氏的女儿可是连个侍妾都没捞到。”周青岩哼了一声:“小老儿是不配,可小老儿能缩回徽州,做个富家翁,此生足矣。”

谢明枝没反驳:“周老先生之所以无法为太子和皇长子效力,一来是他们没有慧眼,识别不了周老先生这样的真珠,二来,此二人幕僚太多太全,没有周老先生插手的余地,便如皇长子,即便皇长子接受老先生的孝敬,在皇长子党,老先生也要跟万家钱氏竞争,分给您的,到最后又能有多少,可成王殿下不同,老先生一来,便是核心,殿下将来得了好处,商业这一块,可以给您垄断,老先生,雪中送炭情谊深和锦上添花,哪个情谊深,您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也不能把小老儿当韭菜裤。”

谢明枝笑了:“我说十万石,并非故意为难周老先生,其中五万为先生的资助,另五万是借的,此事结束后,这五万原样给您退回,此外,为表诚意,我有东西给老先生看,请殿下派人,把我家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吧。”李从也很好奇,她要说什么做什么,上辈子她虽有摄政权,但面对他的幕僚臣子们,大多数只是听并不主动插嘴,为了防止别人说她后宫干政。这一回她如此主动,目的为何,当真只是帮他?她有别的想法,但李从想不出来,她到底要做什么,从重生开始,事情就一直在失控。

他允许了,那是个好大的箱子,几乎有半人高,还很重,谢明枝特意嘱咐轻拿轻放,不得有丝毫损伤。

两人都在看,她耍什么把戏。

谢明枝微微一笑,揭开红布,露出一尊半人高的水晶观音像,观音像通体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和气泡。

周青岩顿时愕然:“这,这是水晶,好大,这样的得价值万金了吧。”饶是周青岩富贵惯了,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水晶像,水晶跟玛瑙玉石一样,都是宝石,只是想对舶来的希伯红宝蓝宝金刚钻什么的,大周境内倒是有矿,只是不好开采,据说万家有个水晶假山,当真有一人多高。水晶这种宝石,晶体是一簇一簇的,能雕刻的大件只能说本身单簇晶体就已经达到一人高,剔除杂质和不能用的,能做成半人高的器具,都价值千金,至少周青岩家里都没水头这么好的水晶。

“这不是水晶,是烧出来的琉璃。”

琉璃?周青岩吓了一跳:“这种透明的颜色,能是琉璃,谢姑娘,你莫不是在唬我小老儿我?”

“周老先生,既你知晓我身份,也该知道我爹不过是个五品官,我家还没有钱到这个程度,能买得起如此巨大的水晶像。”“那是你从何处得来的宝物,就算是贿赂,小老儿我也不会松口,价值万金也抵不过十万石粮食啊。"周青岩捋着胡子。“这的确是烧出来的琉璃,没骗你,秘方,我可以给周老先生,以您的手段,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吧,七成利归老先生,如何?”周青岩先是一愣,随即嘟嘟囔囔:“居然不是白给老儿我。”“周老,商人重利很正常,但过于贪的商人,下场可都不怎么好,成王殿下如今是龙困浅滩,焉知昔日没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呢,周老这样的人,不会做出短视行为吧。”

周青岩收起讪笑,正色:“烧这种琉璃,成功率几何?”“与烧瓷器大约等同,器具越大越难塑形,成功十之一二,器具越小,如茶具花瓶,成功十之五六。”

周青岩算了算,当机立断:“好,就这么定,谢姑娘是爽快人,我小老儿也不扭捏作态了。”

十万石粮食,作为投名状,五万为送,五万为借,事成之后,周青岩得皇商名头,而这琉璃秘方,是周青岩现在就能拿到手的,商机巨大。他也知晓,如今已经算是正式投入李从麾下,这条路是没法回头的,但他到底是个商人,只要不参与党争杀人,便是李从败了,他也能摘出去。好漂亮的琉璃,跟水晶一模一样,父皇有一个水晶杯,爱不释手,连太后小佛寺供奉的金刚杵,都是水晶的,这琉璃跟水晶没什么区别,瞧周青岩乐呵的样,利润一定很大。

她有这种方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了出去,还是……为了他?为了他,这几个字让李从忽的有种感觉,甜蜜的像吃了蜜渍梅子,一直甜到了喉头,她虽跟旁人定了婚事,可心里头想着的,还是他。若不是为了他,那方子自己留着,不更能赚大钱,一定是为了他,李从望着她,表情简直温柔的如同一汪春水。

重生一次,她怎么变得如此口是心非。

“为何要给他,那净琉璃可以卖大价钱,便宜他了。”“殿下若要真心招揽,总要表示诚意,方子在我手里,我没那么多本金,给了他,我直接拿三成银子,这是现得的,而且周青岩知道轻重,为了不得罪属下,会好好拿银子出来。”

毕竞,李从手里有兵。

周青岩很聪明,不会做这种蠢事。

你从何处知晓那方子,你为什么懂这么多,你做这些到底是不是为了我。“为何多要五万石粮食?”

“殿下就不想,这些高价卖粮的商铺,全都倒闭,把吞下的粮,都吐出来吗?”

“你有办法?”

谢明枝耸耸肩:“无非还是轻重富国,低价买高价卖那一套,只要有足够的粮,就能做到。”

李从抿抿唇,还是决定问,他是个男人,有什么觉得羞涩地,面对自己的女人还表现得唯唯诺诺,岂不成了李续。

“我今日表现如何,帮殿下稳住了周青岩,没有奖赏?”李从眸光,温和的不可思议:“你想要什么奖赏。”他想说,他人都是她的,他所有的一切,甚至是将来拥有的这个天下,曾经他就跟她分享过,再分享一次,很难吗?“此计成功后,收来的粮食,三万石归殿下,剩下的,都归我,可否作为我为殿下献计的奖赏?”

“你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拿来卖?私人囤这么多粮,可是重罪,即便是粮商,囤粮超过几万石也是要杀头的。

谢明枝避重就轻:“我之计谋比起朝中大臣如何?”李从眉头紧皱,她当然很聪慧,他一直都知道,可这件事需要单独拿出来说吗?

“我愿为殿下献策,如高祖之子房,殿下可否”“姑娘,还没结束吗,咱们走吧,大公子亲自来接你了。"绿珠在外面心急如焚。

谢明枝微微一顿,福了福身:“殿下,今日到此为止吧,您也可以想想,是否要接受我的提议。”

李从愕然,她说了什么提议,他要同意什么,是她误会了什么还是他误会了?

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她是他的人,帮他献计献策,自然是应该的,而同样,他会跟她共享天下,这还不足以回报她吗,为什么要让他想想,她想要粮,没关系,跟他撒个娇,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给。可她非要这么公私分明,作为她献计的奖赏?什么情况下,他们必须分的这么清楚。

李从的心,整个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