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怎么总是卫凌
他有话要问她,必须今天说清楚,她是什么意思,怎么想的,他冲了出去,他已经等不及,要收集证据,问她个哑口无言了。等在外面的,不是谢明枝,谢重玉迎头上来:“从兄,你把妹妹接走,怎公不跟我说一声呢,虽说她说有事跟您商量,可离了宫,没回去,爹娘担心的够呛。她说这回入宫惊险的很,还受伤了,多亏从兄你出手,我得好好谢谢你。”谢重玉拍着他的肩膀,跟他毫不客气,似乎完全没把他当成亲王。这位大舅哥,文采和整治庶务都是一等一,除了心眼略有点少,不太会防备暗算别人,将来就是个完美的治国丞相。若是换了旁人,跟他这位亲王相交,分寸中会带着一点看不出来的讨好巴结,而大舅哥,真的信了他的话,他说平等交往,不拘身份,此人也就真的信了,每次跟他见面都没大没小的,不太尊重他。大舅哥不是个文人吗,怎么手劲儿这么大,他的肩膀是不是肿了。“重玉放心,有我在宫中照应,自然没有不长眼的敢欺负明枝妹妹,这一回明枝妹妹是为了帮我。"他却只能维持着脸上和煦的假笑,跟他寒暄。“对了,重玉,我想……
“我爹的职肯定是从兄帮的忙,他今天回来算是松了口气,露了笑颜,不过又为他同僚哭了一场,从兄,我还没正式谢你,请你去清风楼如何,吃炙羊肉,我做东如何。”
李从很欣赏大舅哥,上辈子因为党争,大舅哥自动被归为他这一党,大舅哥自己也争气,不过三十就成了代尚书,大舅哥是死于下毒。彼时太子党已经开始不择手段的铲除异己,他却还以为,太子毕竞是储君,东宫,能有个作为君王的格局,哪怕这臣子并不是自己党羽,但他清廉能干,为大周朝廷效命,君王就该有君王的胸襟,不是除我党羽其心必异。大舅哥太正直了,从未靠官位,给他这个妹夫谋好处,几次他们立场一致,是在打羌人,收回燕云八州上,但凡是个大周人,有点骨气,都会同意他的决定。
大舅哥的死,是他心上永远的痛,不仅是他爱惜人才,谢重玉也是他的知己,所以这辈子,他要保护好这位大舅哥,不仅是成全自己,也不能,让她伤心他不想再看到她伤心。
而现在,他引为知己的大舅哥,饶是看着那张与谢明玉有三份相似,比自己精致些的俊脸,李从烦的要命,很想不顾形象好好问问他,有眼色吗,看不出自己很急吗?大舅哥的眼睛是长在了屁股上吗?李从僵着笑:“重玉,我,有些急,我有话问明枝妹妹,可以吗?”“哦,哦。”
他终于让开了,李从松了口气,靠近谢家马车,便看到谢明枝与一个高大青年,凑在车辙那里说着什么,她脸上的笑,从未如此的……李从有点说不出那种感觉,太过明媚,轻盈,仿佛清晨枝头的小小花朵,花苞啪嚓一声就绽放了,声音微小安静,有心人却能发现其中的美丽。笑语盈盈?唇绽樱颗?莞尔还是嫣然一笑?仿佛都不太确切。含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意味,那是在他面前,他从未见到的笑容,娇憨又带着一点羞涩,正符合少女最心事,浅颦轻笑,如月破云。哪怕上辈子,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她在他面前笑的,也是端庄的,矜持的,她从不在他面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样高大的身躯,健硕的脊背,根本不是李续那个弱鸡能比的,看这一身穿的,哪里冒出来的土人,能跟她谈天说地,还能让她笑的,这么柔媚。李从嗓子里咕嘟咕嘟冒酸水,她对着自己阴阳怪气,对别的男人就这样,凭什么,到底谁才是她夫君?
李从几乎是强制自己压抑着怒火,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明枝妹妹。”两人一同回头,李从顿住,惊怒从心底蔓延开来,这男人,竟是卫凌!为何是他,这个时候,他怎会在元京?
李从捏住掌心,快速在脑中厘清时间,没有错,他这个时候的确在元京,他来考武状元的,因为生病没钱治病,最终只考了个武进士,大周不算重武轻文,但武进士安排的官职远没有文进士安排的官位大,卫凌家贫,没钱打点,最后被打发去了云州做了个九品典卫守城官。可明明,他们是在承平三十六年,云州城守城之战才见面的,那时他领兵出征,城中没武将,才轮到卫凌这个芝麻大的守城官站出来统领将兵。为何此时在元京就见面了?
重生后,他一步步走的极为扎实,先是取信父皇,成了亲王,又明面上成了铁杆太子党,给父皇找了个仙师,哄着父皇将左千牛卫交给了他,上辈子他那些一手提拔的老部下,他也早就搭上线,暗地里招兵买马,开始练兵,准备之后强行逼宫,一切都他料想的那样发展。
可一涉及到谢明枝的事,就全被打乱了,完全不在他掌控之中。卫凌,卫凌,又是这个卫凌,总是这个卫凌!李从咬牙。
“这位是,府上的车夫?"他脸上浮现假笑。谢重玉走过来,有点尴尬:“这不是我家的车夫,这是卫凌卫公子,今年的武举人,也是来科考的,在我们家临时担任弟弟的武学师父,小卫,这是成王殿下。”
卫凌抱了抱拳,不卑不亢:“见过殿下。”一声问好过后,他便站在谢明枝身边,如同个门神,眼神落到谢明枝身上,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皇亲贵胄,不过是个不值得结交认识的普通路人。“呵,武举人,想必有些真功夫了。"李从半眯着眼睛。赞叹也不是赞叹,夸奖也不是夸奖,反而有几分阴阳怪气,不过他语气很真挚,不是谢明枝这种后宫深谙宫斗老手,估计也听不出来。卫凌也不是完全不理人,反而十分耿直的说了句,多谢殿下夸奖。“卫凌很好,他当然有真本事,虽然家贫,可人的德行怎能通过外貌评判,昔日韩信还穷困过,受过胯下之辱呢,莫欺少年穷,您说是吧,殿下。”她是故意跟自己作对吗,卫凌的确是个人才,可她到底知不知道,卫凌这厮…不怀好意呢。
李从的心情,就像是在天上,一会高高扬起,一会重重坠下,欣喜于她为他出谋划策,她心里还有他,为他着想,此时又嫉恨,她如此维护卫凌。她一直很维护卫凌,毕竟,是曾经一年多守城,彼此依靠的情谊,当时他要是再不赶快回来,连儿子,都要认卫凌做爹了吧。在朝堂上,她处处提拔卫凌,处处维护,她对她亲弟弟有那么好吗?可他不该吃卫凌的醋,他知道,守城那一年,她很艰难做的很好,卫凌也的确有将才,那谣言,是刘侧妃传的,因为他的枝枝立下如此不世之功,怕枝村成了正妃,不遗余力的抹黑她。
这两个人,从来都是君臣之谊,清清白白。李从就是忍不住,看到他们站在一起,他就气的想破坏点什么。谢重玉觉得李从有识人之才,能放下身段,知人善任,是英主,他也想卫凌得到李从的赏识,朝中有人才好做官。
“今日也是巧了,不如去清风楼,我做东,咱们好好畅聊一番,从兄你不是有事问枝儿,这不正好是个机会。”
李从面无表情,他要问的话,根本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哥哥跟殿下去吧,卫凌送我回去,我有萝卜糕吃,就不去凑清风楼的热闹了,殿下,告辞。”
萝卜糕?几个铜板一块的卑贱东西,谁给她买的?谢重玉笑:“是,你就爱吃这些街边的小摊子,不爱吃正餐,今日这萝卜糕可不是我给你买的,是小卫给你买的,你要谢就谢他吧。”她爱吃萝卜糕?什么时候的事,从没听说过。李从皱着眉,看见她把那油纸包当成了宝,挥动两下,还咬了一口,白色的萝卜糕上顿时出现月牙形的小牙印。
他们离的不远不近,正是能好好说话却又不让质疑的距离,他都嗅到那股臭萝卜味儿了,李从行军的时候,是不讲究的,军粮裹着泥,也能囫囵吞枣的吸下去,可但凡不打仗,但凡有条件,吃穿住行,他还是很讲究呢。萝卜有股煮不熟的怪味道,她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现在不能让她走,他还有话没问清楚,李从下意识要去拽谢明枝的衣袖。“走吧,从兄,去喝一顿酒,我备考的头都大了,正愁不能松快松快。“谢重玉架住他的肩膀。
李从的笑容僵住,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并排走着,下起了微雨,卫凌手忙脚乱拿出一把伞,想要给她打在头上,谢明枝笑的,那么温柔。谢明枝是清白的,她对卫凌从未有逾矩的想法,他们甚至都没见过几次面。那卫凌呢?李从盯着他的背影,怨毒的能淬出汁来,他当真风光霁月,能对天发誓说自己没有半分非分之想吗?
他上辈子,死的可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