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不愿女婿纳妾吗(1 / 1)

第42章谢家不愿女婿纳妾吗

李从心烦意乱,因为谢重玉的打岔,他想找谢明枝问清楚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了。

“那个卫凌不是你们家的下人,你竞也能放得下心?“李从在阴阳怪气。谢重玉嘿嘿一笑,完全没听出来:“小卫不是外人啊,他挺好的,今天我们家车夫得了风寒,他就自告奋勇来帮忙,教我们家重阳,束修只要外面的一半不到,小卫真是好人,除了出身不太好,长得也好性格也好,没毛病。”李从听得眉心直跳。

“小卫是好人,所以会护着小妹的,从兄,不会是那种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老古董吧。“谢重玉不理解。

李周崇唐风,风气开放,未婚的男女,只要不是私相授受滚到一起有私情,适当的交往是允许的。

李从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跟谢重玉说,上辈子谢明枝是他的皇后,他一定会认为他疯了。

谢重玉叫了酒,他并非是那种死读书,苦读书的类型,适当放松还是可以的,叫的酒是青梅酒,这种暴雨天气,喝一点度数低的暖暖身子,会很舒服。李从喝不下,只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发呆。

喝了一点酒,谢重玉开始吐露心声,他对李从是一点防备也没有:“从兄不知道,我对妹妹的婚事一点都不满意。”李从心中意动,哦了一声,问此话怎讲。

谢重玉叹气:“我们家的家世,不过是普通人家,从未盼着女儿高嫁,爹娘和我,不过想让妹妹平平安安,嫁个可心的,顺遂这一生。”哪怕仕途不顺,没什么大出息也无妨,像爹爹谢诚这样,一生没什么污点,爱妻子爱子女,是个耙耳朵就最好了,若无多姑娘那件事,爹爹就是最完美的丈夫,对女子来说,可多姑娘那件事也不能怪他,是那女人下药,把爹爹绑住强了。

他这么辛苦的读书考功名,不就是为了撑起门楣,给弟弟妹妹们遮风挡雨吗,未来妹夫没出息也没关系,他这个大舅哥有出息就行了,提拔妹夫,妹夫靠着自己,更不敢对妹妹不好。

现在,为家里遮风挡雨的却成了他柔弱可怜的妹妹,谢重玉心中满是愧疚。“这该死的选秀,为何非要在今年选,非要把我家枝儿的名字也写上,万恶的朝廷,就没想过老百姓的死活吗?”

李从愕然,身体都僵了:“重玉为何这么说,选秀,不是好事吗,小官女儿也能鲤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这是光耀门楣的事,女子想要出头又不像男子,可以文举武举,便是抛头露面经商,商乃贱业。”谢重玉叹气:“从兄不知,我们家没那么有大志气,非要自家姑娘攀高枝,高枝哪是那么好攀的,自来姻缘讲究门当户对,便是女儿低嫁,也免不了被婆母立规矩,高嫁岂不更加艰难。”

软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他宁愿自己攀高枝,伏低做小伺候丈人家,也不愿妹妹去受这个苦。

李从已经完全呆滞,上辈子他有将近十年在外面,不在元京,只是知道这个这个大舅哥很整齐,被安亲王榜下捉婿,一路步步高升,他越来越看重谢明枝,不仅仅是谢明枝自身出色,还有谢家在朝堂崭露头角的缘故。谢明枝回娘家,他见到大舅哥小舅子,他们从来都进退有度,从未对他说起过这些。

原来,谢家竟是全家都不愿她选秀吗?

那上辈子,她在他身边,从侍妾做起,谢家竞是不觉得与有荣焉,而是伤心难过的吗。

听谢重玉说的,高嫁都生怕她受委屈,这还是做正妻,更何况还是妾。“钱塘王府有什么好的,世子是先王妃所生,府里还有个继王妃生的好几个兄弟虎视眈眈的,最重要的是,那世子体弱多病啊。”谢重玉把杯中酒一口闷,长时间积压在心头的心事,终于说出口:“世子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一,枝儿嫁过去做什么,守活寡吗,等他没了,世子的位子还不是落到继王妃那几个孩子手里,我妹妹却一嫁进去,就要斗。”李从抿了一口酒,他叫人把手在门外,不会有不长眼的听见,这些话,他听见,就足够了。

“该死的选秀,来的那么突然,我们连给枝儿选个可心的夫婿都来不及,原本我属意我那同窗,也是举人,虽然家贫,可品德很好,家里人口简单,谁知就这三口人也能起幺蛾子。”

谢重玉想要痛哭一场。

李从僵着身子,满脸无语,上辈子怎么没发现,温润如玉的大舅哥,是个话唠呢,他其实不耐烦听别人唠唠叨叨。

此刻,他却希望,大舅哥说的再多一些。

“子染兄那老娘,还没成婚呢,就拿捏枝儿,又整出个表姐,非要子染纳妾,从兄,你评评理,正经人家哪有没娶妻先纳妾的啊,这不是给正妻没脸。”李从想到李周皇室,诸皇子们,包括太子,都是先纳侧室,再娶正妻,他尴尬的摸摸鼻子,沉默着,不知说什么好。“瞧上他,就是因为家贫,不会弄出什么通房妾侍出来,不会给枝儿添堵,谁知婚前就搞出这种事。”

子染,这个名字他记住了,而且也很熟,他认识,苏子染,子染是他的字,苏清珩才是他的大名,上辈子,是他的督察院左御史,从二品大员。他做皇帝时,喜欢用寒门出身的人才,没有家世依靠,自然对自己这个皇帝忠心耿耿,真是没想到,他的二品大员,也跟他的皇后议过亲事。“谢家,不愿妹夫纳妾吗?"李从不经意的问。“从兄,你要是有亲妹妹,难道愿意妹夫搞一堆莺莺燕燕,惹的你妹妹不开心?”

李从抿唇,垂下眼帘,他的声音尤其轻:“可男人三妻四妾,绵延子嗣,本是理所应当。”

这是礼,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男人就是可以,只要有本事有权势,女人就是不行,别说嫁几个丈夫,还要遵守三从四德。他从不认为,不纳妾,居然也在谢明枝的考量之中,在谢家对女婿的要求之中,虽然他也不是那等喜好美色之人,但纳妾而已,妾跟她的地位又不相同,不过是开枝散叶和暖床的工具罢了,不喜欢打发了便是,纳的那些妾,不仅伺候他,也是伺候她啊,是夫妻共同的奴婢,妾生的孩子,也是叫她母亲。李从不明白。

“难道重玉将来成婚,也不纳妾吗?谢家也不是没庶出。”谢重玉摆摆手:“不纳,不纳,我虽存着婚事待价而沽的心思,想要借未来岳丈的势,可娶了人家姑娘,就要对人家姑娘一心一意,若只是利用,岂不成了道德败坏之人,从兄不知,我那庶出的大妹,是爹娘心中唯一的痛,爹到现在都耿耿于怀,着了女人的道了,爹这一生性格简单,唯独做了这么一件对不起我娘的事。”

他唉声叹气:“我那时见过我娘悲痛欲绝的伤心样子,怎能让我的妻子,将来也这么伤心。”

李从沉默不语,他想了很多,这样的谢家,爹娘夫妻恩爱,插不进旁人,生个庶女都是一生之痛,不愿女儿高嫁的谢家,在得知那么疼爱的女儿成了皇子的妾,该是什么心情呢。

他们甚至自家孩子都不纳妾,怎会愿意自己的女儿,为人侍妾。李从也喝了一口酒。

“我知道,这要求难,若是我妹妹生不出子嗣,没有叫人家绝嗣的道理,那时候纳妾不纳妾的便再说,可也不能一开始就没诚心。”“除了苏子染,也没别的更合适的人,只能答应钱塘王府。"谢重玉又是一口闷了酒:“这婚事实在太仓促了,妹妹跟世子两个人并未互相了解,世子根本不了解我妹妹,两人如何能得到幸福。”

李从依旧沉默。

谢重玉已经有了些醉意:“为什么我妹妹就不能找个情投意合又志趣相投的男人呢,钱塘王府有什么好的,一堆烂事,前几天,枝儿虽然没说,可我知道,她跟世子不欢而散,那几天,她脸上都不见笑颜,世子啊,不懂她,若是王府能退婚,就好了。”

李从神色淡淡,声音很轻,却很郑重:“会的,会退婚的。”将谢重玉送回去,没遇见谢明枝,李从踌躇良久,甚至在谢家墙外站了半柱香,终究是低声长叹。

屋内很黑,没有点灯,李从一直在屋内静静的坐着,神色复杂,小福子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用不用请太医。李从说不用,依旧在黑暗中沉默,他只是没想到,谢家居然是这个想法,外放官还是五品小官之女,没有靠山,的确会容易变成炮灰,他再边缘隐形,也是龙子凤孙,是皇子,即便够不上那把龙椅,太子继位,都会给兄弟封亲王,给亲王做妾,若在别的小官看来,都是祖坟冒青烟,才能跟皇家扯上关系。至今大周还有朝天女户,从民间遴选的普通百姓家女孩儿,给薨逝的皇室陪葬,这些女孩都是自愿的,她们死后,家里兄弟会封百户,姐妹也会给死去老皇帝的儿子,做侍妾,为了爵位,为了能攀附皇亲,很多穷困家庭,都会毫不犹豫推女儿去送死。

家里要死人,贫民百姓的女儿才能给皇子做妾,李周诸皇子亲王的妻妾,就没有出自平民的说法,都是官宦女子,皇子无爵,侍妾才跟普通富户的侍妾地位相当,通买卖,郡王亲王侍妾,也是上玉牍的,有名额的,位同八品宝林,亲王才只能册封四位,至于其他的不上玉牍的侍妾,名义上只能说是王爷收用过的女人,在后宅都算不得主子。

上辈子,谢明枝是侍妾,却是上了玉牍的侍妾,有品级的小夫人,跟普通侍妾怎能一样,他不是那等乱了纲常的人,下属送上来的美人,他也就收了一个,做亲王时,一直不给请封做有品级的侍妾,就怕乱了后宅的规矩。皇子的小夫人,也不是那么好当,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一辈子也求不来的,他一直以为谢家能攀附上他,一定很高兴,很得意,觉得荣耀。女儿生下的孩子是龙子凤孙,这怎能不荣耀,却没想到,谢家居然想法如此奇特,居然不觉得,自家女儿能做八品小夫人,是幸运。钱塘世子未来也是亲王,她成了未来的亲王妃,谢家人都并不满意。谢重玉是这样的想法,她呢?

恨他吗,还是怨他?李从不信,他想起过去每一个朝夕相处的经历,他曾以为忘在脑后的,却在此时,每一个相处的细节,都无比清晰。他与谢明枝见面的第一晚,是在跟正妻新婚的第二天,他跟郑氏大婚,一娶三女,顺便把刘氏和她纳进府,他不喜欢郑氏,分明不过也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却靠着姑母淑妃,硬是占了他正妻的位子,这是自己五哥都不要的女人,给了自己。

他心心中有怨气,没给这位正妻脸面,所谓新婚半月宿在王妃房中的规矩,根本就没守,第二日就去了谢明枝房中。

原因很简单,她生的最好看,可这三个妻妾里,她家世也最低微,郑氏有做嫔妃的姑母,刘氏的爹是五品漕运督察的女儿,亲爹是京官,有个姐姐高嫁进了鲁国公府做正妻去了,只有她,没什么倚仗。但新婚那晚,她却很大胆,拿了葫芦,要跟他喝合卺酒,还点了龙凤呈祥的蜡烛,她说自己这辈子所求,就是跟夫君一生生活顺遂,互相扶持,平安喜乐,却没想到居然能进入皇室,侍奉天潢贵胄,虽然只是侍妾,却依旧想完成这个心愿。

她垂着头,眼睛却大胆的看着他,湿漉漉的,含羞带怯,亮的不可思议,好似有星星,落入她的眼眸。

他那时,对后宅几个女人,都不爱,没什么所谓的感情,他曾经唯一倾注感情的,是他的表妹沈玉珠,他们的确青梅竹马,相伴多年,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移情别恋,爱上别的女人,即便谢明枝貌美绝色。后来看重她,习惯她,甚至爱上她,是很自然的事。她虽为侍妾,却最懂事贤惠,很有见地,最难得的是,跟他的政治见地,总是不谋而合。

她是爱他的,就算听到谢重玉说的那些话,李从也这样坚信,他所有的喜好,她都知晓,他高兴还是难过,她不必揣测,就明白的彻彻底底,不论他去不去她的院子,她总会温好他最爱喝的汤,炖上一碗他爱吃的冰糖银耳雪梨羹,他的寝衣鞋袜,都是她亲手绣的,这个习惯哪怕她做了皇后,都依旧如此。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主持中馈,哪怕有着身孕随军,也毫无怨言,她不仅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政治盟友。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他。

“她爱我,当然,是爱我的。"李从闭上双眼,攥紧掌心。李续的出现,他从未把他真的当做对手,因为知晓谢明枝并不爱他,不过是衡量利弊的选择,但卫凌……

为何他又出现,他老老实实的,去云州,娶他的表妹,不好吗?李从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因为卫凌,别人不知道,但他一清二楚,卫凌,倾慕谢明枝,他一辈子不曾娶妻,都是为了谢明枝。若这辈子,谢明枝没有嫁给他,不是他的女人,卫凌会做什么?此刻,他倒开始庆幸,谢明枝跟李续有婚约了。

至少,给了他操作的空间。

“赵氏那边如何?“就算李从隐藏在黑暗中,他身边的人也在时时刻刻警惕着。

“赵姑娘铩羽而归,这两日约钱塘世子,都没能约出来。”李从啧了一声:“真是个废物。”

“赵姑娘生的没有谢姑娘美,有眼睛都知道选谁。"敢这么嘀嘀咕咕的,只有小福子。

“她做不到,就换人,她爹还没出狱,她知道该怎么做。"李从冷笑。他必须尽快,跟谢明枝谈一谈,也许摊牌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她承认自己是重生的,她就会想起他们的恩爱,这辈子,除了他,她还能嫁给谁呢。卫凌眉头紧皱,罗九娘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你不该求我,是谢小姐救了你。”

“我,我知道,可小姐先问,我是不是你的表妹,小姐是因为我是你表妹,才救我的,卫大哥,我求求你了,别揭穿我,小姐若知道,我不是你表妹,一定不会再要我了,把我卖给别人怎么办?我是死契。”卫凌对别人都很和蔼,说话总是笑着,在谢家,哪怕跟个门房跟个做杂役的厨娘,只要别人一开口,他就帮个忙,都是顺手的事,谢家上下就没有说他不好的。

可此时面对罗九娘,他那太阳花一样的笑容,消失了,眼神锐利的如同刀剑。

“谢小姐是好人,不会把你卖了,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品德,你若还像之前那般忘恩负义,别说谢小姐,我也不会容你。”罗九娘哭的更惨了:“卫大哥,你帮了我跟我爹,我是很感激的,污蔑你的事,偷你的钱,都是我爹做的,我不同意,就是被一顿毒打,我是被逼的,上了京之后,我爹还想把我卖了,若不是他死的早,我也没有好下场,卫大哥,看在我给你留了纸条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绕我这回吧,谢小姐待我很好,我不想走,我在外头,自己怎么过活呢。”

卫凌更觉气恼,他总共攒了十两银子,因为收留这父女俩,钱被偷,家被洗劫干净,罗九娘给他留下了一百个大钱,也算帮他?“过些日子,我会为你赎身。“为了还拿一百两银子,还有那只手镯,他几乎花光了身上的钱,但把罗九娘留在谢明枝身边,他总觉得不放心。还是把她送去别的地方,卫凌才觉得安心,可她这么凄惨,若不在谢家,确实难以谋生,他对她也没有责任。

“谢小姐救了你,你的命就是她的,以后要安心侍奉谢小姐,若还有你爹活着的时候那种作为,别说谢小姐,我也饶不了你!”罗九娘松了一口气:“卫大哥愿意给我一条活路,九娘感激不尽,我……我罗九娘下定决心:“我愿帮卫大哥,给,给小姐传递信物,卫大哥,喜欢谢小姐吧。”

卫凌脸都红了,豁然站起身:“你别胡说啊,我也就算了,光棍一个,我什么都不怕,可谢小姐未出阁的姑娘,冰清玉洁,你不可污蔑她名声。”罗九娘看看周围,低声道:“我看,谢小姐对那位世子也不是特别满意,卫大哥可以……”

“噤声,谢小姐是天上神仙一样的人物,她已经订婚,对象还是王府世子,无论如何,我卫凌都是正人君子,做不出欺人暗室的事,你就算看出什么,也埋在心里,莫要说出来。”

他的喜欢,爱慕,都是自己的事,怎能给谢小姐造成困扰,他所求的,只要能偶尔看一看她,看到她过得开心,就很满足了。周青岩虽然是个得寸进尺的老狐狸,却也守诺,很快就调来粮,还是精米。如今市面上粮价高,本就是四大粮铺先低价收粮,把农民百姓手里的粮买回来,造成恐慌心心理,随即再高价卖,而那些哄抢粮食的,好些都是粮铺雇来的地痞流氓,拿着粮铺给他们的钱,跟百姓抢粮,就更造成粮荒,粮价几乎是半天一涨,且已经扩散到元京周边四郡。

谢明枝他们的粮一放出来,就是正常价,一石米二百文,不是碎米还是精米,一开始百姓还在抢着买,排队买,可不管排多久,都能买到,每人每天一斗,还要验看身份,四大粮铺的粮,立时就没人抢了。李从派人临时搭建的粮铺,就像有源源不断的米,如此一连七八天,粮荒的谣言,不攻自破。

粮价回归正常,正是陛下千秋,谢明枝准备了很久的寿礼,总算要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