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哪怕做鬼也要纠缠着她
不过百步,能一箭射穿孔雀的眼睛,确实很厉害,但李周女子能力出众的不少,宫里那位刘昭仪,还能骑马打马球呢,也不逊色男儿。王德想凑趣,说两句好话,却见自家殿下,带着笑容满脸怀念的模样,神情柔和的不可思议。
“谢姑娘的箭术真是精湛,堪称女中豪杰。”谢明枝并未炫技,时下女子射柳投壶,也有玩的十分精湛的,她这一手正中雀眼的手法虽然令人惊艳,却也并非顶尖,宫中金吾卫有个女护卫,能一箭射穿飞行中鹰的眼。
李从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完完全全沉醉在其中。至于有这么欣赏吗,对于宫里那位护卫,殿下都没拿正眼瞧着过。“她真厉害,是吧。"李从说。
王德想到宫里的女护卫,江湖上几个有名的女游侠,功夫比谢姑娘要高出不少,毕竞漪澜园中的射柳只是作为玩乐的项目,那弓箭不过区区两石,轻的很,可殿下的心偏到这个地步,他可不会像刘福那激活似,自以为劝谏了主子,说让殿下不高兴的话。
面对心心偏到了月亮上去的自家殿下,王德不动声色把谢明枝夸了一通:“宫里倒是有女护卫,可惜不通文墨,那些贵女倒是会做个诗词什么的,可惜又没谢姑娘这么一手漂亮功夫,谢姑娘是文武双全,在京城中这些贵女里,真是少有。”
李从唇角越发勾起,他想到了一些事。
她怀着睿儿的时候,跟他在林州成赴任,那时他屡屡建功,虎豹骑完全成了自己的私兵,引起父皇和太子的忌惮,彼时大皇兄还没被废为庶人,他还算是太子党,太子就开始削他军权,要废了自己左膀右臂,但明面上的调令他不能违背,只是越发觉得寒心,云州才是他的地盘他起家的地方,到了林州还不知要被如何排挤。
那时他很郁郁,也不知这一去前途在何方,她却说要跟他一起去,她还怀着身孕,他如何能让他劳动,她那时却说,她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他去哪她就要去哪。
便是他被贬成了个普通军户,她也跟着做军户妻。那一路上都风平浪静,他们甚至有时间游山玩水,还去看了林州很有名的白鹤湖,在进林州城的前几日,遭遇了刺杀,他护住了她,护卫们也算给力,依旧让两个黑衣人突破了防线,逼近了马车,他没上战场,用不了他哪一百斤的宣花斧,他只能用横刀御敌,在马车上要保护她,有些招式很难施展。好不容易收拾了两个刺客,饶是他也开始觉得紧张,额上冒出冷汗,就在此时不远处一声惨叫,一个刺客倒下了,眼中插着一柄羽箭,疼得哪刺客直打滚,他看到刺客的弓弩,那弓弩的方向是对着他的心口的,而他的身后,谢明枝拿着弓,气喘吁吁,神色严肃。
是谢明枝救了他,他的妻子救了他。
因为此事,谢明枝动了胎气,居然在路上就要生产了,他们在林州城准备了稳婆,可谁知道会有刺客跳出来,导致她提前发动,她这个样子也不能快马加鞭去林州城,他安排下属,速速去林州城还有附近的村落找产婆。可听着马车内,她一声又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仿佛忍受着被撕裂开来的痛苦,李从沉默片刻,决定为亲自为她接生,面对侍卫们的阻拦,李从主意已定,他至少跟军医学过些医理,也有过孩子,这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还要要批她交给别的男人看顾吗,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产房血腥不吉之类的话了,睿儿的脐带,都是他亲手剪断的。
他还记得,她一箭射穿刺客时,双眼亮的惊人,气势也强的惊人。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她,那些宫里所谓的女将军女护卫,没有一个真的上过战场,那个据说一箭能射穿苍鹰双眼的女将军,她的佩刀见过血吗?这让他怎能放手呢,明明一开始,是她亲口说,没有把他当做王爷,当做主君,只是当做自己的丈夫、男人,明明她承认,自己是他妻子。王德脸色一变:“主子,赵女要发难。”
不论是点茶还是射柳,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谢明枝赢了,三试两胜,那香道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何姑娘也没想到,赵青青不过是捏个软柿子,怎么就碰上了硬茬子,谢家在元京不显山不露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长女是内命妇,陛下的嫔妃,次女跟钱塘王府世子有婚约,如今这婚约也被赵青青抢来,至于做嫔妃的谢家长女,只是个婕妤。
前朝有头有脸的贵女,谁没跟皇室有姻亲关系,他们不会把个小小婕妤的娘家放在眼里。
然而丢脸的却是赵青青,何姑娘清了清嗓子,既然输了就认输得了,好歹赵青青是未来的钱塘世子妃,谢姑娘也不会不长眼真的得罪,这个世道不就是这样,有靠山的可以犯错,没靠山的犯错一回就可能前程尽毁,谢姑娘这么聪明的人,会知道取舍的。
有人惊叫:“香,断了,赵姑娘的香篆断了!”赵青青急忙去看,果然,她的香炉里,香篆不过燃烧了一小截就在拐角处断的彻彻底底,而谢明枝的那个香炉,依旧烧的好好地。打香篆,她居然也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怎么会,我明明……”
“你明明什么,难道赵姑娘做了手脚?你可是未来的钱塘世子妃,不会这么,丢钱塘王府的脸吧。“谢明枝笑语盈盈。她为什么能这么轻松,还笑的这么轻快明媚,对,她赢了,赢了未来的世子妃,把世子妃踩在脚下,很得意吧,现在真成外人说的那样,她比不上李续的前未婚妻了。
赵青青知道,别人瞧不上她,她落水救了李续,但凡在有些权势的家庭眼里,都能看得出来,她打的什么主意,安的什么居心,无非是用自己的名声逼迫钱塘王府就范,可她为自己筹谋,有什么错,好不容易说动族姐,她若能为钱塘世子正室,就举全王府的力量,支持族姐和太子,族姐这才松口,答应让方夫人出面施压。
何姑娘为何会这么热情,还站在她这边,无非也想拉拢钱塘王府罢了。可为什么,这个谢明枝这么猖狂,什么都不怕,就不能让她轻轻松松的赢吗?她输的一败涂地,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笑话自己。为什么她就能这么好命,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轻易就能让男人喜欢,为什么她家,就不会让他给老男人做续弦,把她卖了求前程,赵青青简直要恨列了。
不知什么驱动着她,她拿起仍在燃烧的香炉,往谢明枝脸上泼去,反正她已是钱塘世子妃,便是欺辱了一个小官之女,钱塘王府也不会不管她,钱塘老太妃为什么能答应的那么快,退了跟谢家的婚事,跟她订婚,因为她拿捏着太妃相本拒绝不了的条件。
她手上有个名医,能治疗县主的痴病,给县主施了一回针,县主会说话了,虽然只会叫祖母两个字。
这个名医,是主子交给她的,谢明枝这个女人得罪了主子,她是替主子教训她,让她毁容,替主子出气,主子一定会奖励她,看在那个名医的份上,钱塘王府不会跟她撕破脸,这个世子妃,她坐定了!王德满脸焦急,李从豁然站起身。
香没有茶炉炭那么烫,也是热的,烫到身上一定会留疤,赵女其心可诛,王德已经可以遇见,她之后的下场是绝不会好的,但此刻必须要保护好谢姑娘,暗卫已经接到了指示。
一声惨叫响起,却不是谢明枝,是赵青青?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众人基本都没看清,尘埃落定,只看见一个男人挡在谢明枝身前,冷冷捏着赵青青的手臂,而冲着谢明枝而去的香炉,落到了赵青青的手上,发烫的香火烫出香篆的痕迹。
李从稍微松了一口气,却在看清谢明枝身前的男人时,顿时瞳孔微缩,是卫凌,怎么又是他,怎么哪里都有他。
何姑娘也放松下来,心中暗骂赵青青,果然是旁支庶女,上不得台面,贵女们即便是抱团欺负别人,这个圈子也有自己的规矩,通过比试哪怕暗地做点手脚,让别人认输认罚也就罢了,又不是在后宅争夫君的宠爱,争婆家的爵位财产,用得着这样吗。
还要毁人家容,真是说不过去。
可看在钱塘王府的面子上,她还得护着些,此时就需要她来做这个和事佬了:“不知这位公子是……”
卫凌沉默不语,连个眼神都没给何姑娘。
“谢姑娘,既然谢姑娘没事,不如叫这位公子放开赵家姐姐如何。”“何姑娘,是我赢了,她居然输不起要那香炉泼我,万一落在我脸上留了疤,可就毁容了,难道半点惩罚都没有?”何姑娘讪笑:“谢姑娘,我知道你委屈,可到底要顾忌钱塘王府的颜面不是,再说,谢姑娘不是也没受伤,可赵家姐姐受了伤,如何跟王府交代呢?”谢明枝嗤笑一声:“何家姐姐是好意,我便给何家姐姐一个面子,赵氏女想要对我不利,我就不追究了。”
何姑娘松了口气。
“那赵家姑娘,快跪下吧,给我跟我的丫鬟赔礼道歉。”何姑娘不敢置信,瞪大眼睛:“谢姑娘,你不是说不追究了吗?”“是呀,我是不追究了,我说不追究她拿香炉泼我,可没说不追究她冤枉我的丫鬟,怎么,我若输了就要给她和她的丫鬟赔礼道歉,难道她输了,就可以不这么做吗?”
何姑娘一时语塞。
“赵家姑娘,你跪下道歉吧。“谢明枝的神色很冷,语气轻飘飘的,说的好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似的。
王德看的摇摇头,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壮硕小子,比主子的暗卫都要强壮不少,功夫似乎也高,先暗卫一步救下谢姑娘,是好事。但谢姑娘似乎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虽然殿下最信得过的人才知晓,殿下中意的是这位二姑娘,可外人是不清楚的,谢家如今根子不深,冤家宜解不宜结,应该顺势跟王府要些好处,让王府承情,实在不该借机生事,赵女再不好,名义上也是未来的世子妃,在元京得罪个得宠的权贵,并非是明智之选。李从原本一直皱眉看着,主要是对卫凌皱眉,此时忽然噗嗤一笑:“还是这样,这么爱记仇,王德,你瞧她像不像一只小狐狸似的,真是可爱,是吧?”王德沉默。
她从前就是这样,看着最是贤惠大度的一个人,实际上很记仇很小心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惹了她,她会千倍万倍的回击,比如对刘氏,就是如止可她自管着王府中馈后,再也没出现过妾室互相欺压争宠,下人踩低捧高,敢苛待主子的事。
“主子,要不要奴才叫人提醒一下谢二姑娘,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虽说殿下不怕钱塘王府,可毕竞还是以拉拢为主,谢二姑娘这么做,怕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呢。"王德不过建议,时下对贵女的要求,还是要纤柔贞静,不太赞成女子得理不饶人。
李从毫不在意:“怕什么呢,赵女不过本王的一条狗,本王虽有心拉拢钱塘王府,可他们不识趣,本王也没办法,钱塘王又不是没别的儿子,本王费劲心里爬到这个地步,不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个钱塘王府也要顾忌,真是越洁越回去了。”
王德不再继续劝:“那赵女怎么处置。”
此女在自家主子面前,不过是被利用的狗,不知从哪打听了消息,私自做主得罪谢二姑娘,原本她让钱塘王府退了婚,是立了功的,主子赏罚分明,也允许她继续用那位神医拿捏钱塘老太妃,可千不该万不该,恶从胆边生,想要毁谢姑娘的容貌,好死都追求不了了。
此女下场,一定会很惨。
李从哼了一声,没说话。
谢明枝居然敢叫她跪下?赵青青气的晕头转向:“你敢…”话憋在喉咙里,卫凌不过轻轻用力,瑞了她的小腿,赵青青跪倒在地,紧接着喀拉一声,她的手肘不协调的耷拉下来。何姑娘骇然:“你做了什么。”
谢明枝抿了口茶:“脱臼罢了,不必担心,找个骨科大夫给她接上,会没事的,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赵姑娘,你已经得偿所愿,何必对我步步紧逼?″
围观众人均是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不显山不露水的谢姑娘,居然这么狠,一点也不怕钱塘王府。
谢明枝很烦躁,她讨厌女人互相倾轧,女子在这世上活着本就不易了,还要互相争夺有限的资源,可架不住有的女人,不去怪自己的丈夫,怪这世道,只会追着别的女人咬,跑上门来挑衅,她也绝不会宽容大量的放过。至于会惹怒钱塘王府,谢明枝冷笑,她是怜惜那位静县主,可钱塘王府还有位继室王妃,王府不是铁板一块不可分化的。“钱塘世子来了。”
“有好戏看了。”
有人在窃窃私语,脸上满是兴奋,想要看热闹的心,大概都要飞出来了,元京这些权贵,行事要进退有度,贵女之间有矛盾,也得比试个茶道花道,大家都得端着架子带着面具过活,何曾见过这么刺激的事。钱塘世子的新婚旧爱打起来了,大家可真是喜闻乐见的想要看。李续是坐着轮椅进来的,从太后宫中,退了婚事,算来也有七八日没见了,他面色苍白,精神萎靡,就好像耗尽了精神气,比她在钱塘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有所不如。
太后不是让宫中御医给他调养身子,不是说他越发的好了吗。赵青青眼中迸发希望,强忍着疼:“世子,救救我,这个谢女欺负我,您可千万要对我做主。”
李续呆愣片刻,就像刚意识到,赵青青居然还在这似的,视线慢吞吞落到她身上。
卫凌挡在谢明枝身前,钱塘世子虽然病弱,可他带了不少家丁,卫凌已经做好准备,哪怕拼着前程不要,不能考武举,也绝不能让谢明枝受伤,他的手腕紧紧绷着,打家丁,不能伤到世子,世子出了事,谢家难逃其咎。李续默然:“说比试的,不是你吗,本世子听到别人说的了,愿赌就要服输,你跪下赔罪吧。”
赵青青愕然:“世子,怎的如此对我,世子就不帕……”她想故技重施,那神医的地方,是主子给他的,每次她带着静县主去医治,都是在客栈,王府决计寻不到那人在哪,为了妹妹,无论是老太妃还是世子,都得屈服。
“我不怕。"李续开口,在赵青青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浇灭了她一切的希望:“那位孙大夫找上门来,说以后可以长留王府,给静儿治病。”赵青青倒吸一口凉气。
王德见到,李从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那大夫本就是他们的人,是殿下一手提拔,大约是得了殿下的令,殿下一向不屑掺和女人之间的后宅争斗,能下这个命令,是真的爱惨了那位谢姑娘了。“有什么,比剥夺她的希望,更能让她长教训呢,是吧?”王德称了一声是,心中暗叹,真是怨不了别人,赵女若是老老实实,得了世子妃的位子能安分些,殿下是绝不会这么做,只怪她惹了不该惹的人。“不过,人在逼急了的时候,可能会把我供出去,你知道该怎么做。”赵青青知道的太少了,连主子真正身份都不清楚,王德觉得,主子也谨慎过头,这个意思,就是不能留她性命,甚至不能让她好死,至于怎么死,王德自有办法。
李从的目光,晦暗不明,落在谢明枝身上,她身边有两个男人,一个李续,一个卫凌,真是让他恼火的很。
和平分手,黄泉碧落不复相见?这怎么可能,让他放手,除非他死!哪怕是做鬼,他也要死死的纠缠着她,她是他的,上辈子是,这辈子还是,未来生生世世,她都是!
“现在,不能心急,慢慢来,慢慢来。“李从手指瞧着桌子,发出一声声轻微的扣扣声。
他的语气分明很温柔,很轻,王德却打了个哆嗦,只觉得阴冷无比,好似有什么粘稠的,阴暗的东西,从身边爬过,主子的样子,莫名叫人觉得可怕,老是那位谢姑娘知道了,会觉得可怕吗?
这些日子,那位谢姑娘跟家中婢女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甚至吃了那些零嘴,用了几口米饭,主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王德怜悯的瞥了那谢姑娘一眼,她这辈子想要嫁给别人,怕是不可能了。李续跟平常,不太一样,双眼甚至是没焦距的。赵青青尖叫:“世子,我才是跟您定下婚约的未婚妻,您就任由别人欺辱我?”
“你什么时候,是我未婚妻了。”
众人哑然。
“你救了我,没了清白,王府知恩图报,允你进府做个侍妾。"李续眼皮子都懒得抬:“亲王侍妾,八品外命妇,也不算辱没你了。”赵青青哆嗦着嘴唇,脸色惨白,说不出话。谢明枝摇摇头,当即就想走,总不好掺和人家家事。“谢姑娘,可否留步,我有话说。”
被当成个大八卦大笑话看,谢明枝已经很恼了,索性把话说开,她其实也的确有正事跟李续说,钱塘有个金矿,埋在地下还没开采,她想要那个,只是采矿,还是金矿,得是朝廷允许,在钱塘的地界上很难瞒过王府的眼睛。以前有婚约,她想徐徐图之,如今身份尴尬,她却依旧想再试试,王府肯定没法独吞金矿,但上交朝廷,只会变成陛下的仙草奇石还有那些行宫别院。她跟李续说过此事,难道他记在心上了?
好在李续也没让旁人继续旁观,王府家丁已经清了场。“小瑜,你是不是,从未爱过我?"李续痛苦的蹙眉。谢明枝真是无语至极,她刚才就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还真是这个话题啊,接连被两个男人问,有没有爱过他们,她只想摇头叹气。能不能干点正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