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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哭 吉力 3537 字 2013-05-22

鲜衣美食的生活可以带给人健康与安适,脉脉温存的情爱却能使人欢欣鼓舞,神采飞扬,这一点在采菱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证,就像一颗稚嫩娇弱的蓓蕾,经过和风细雨的滋润,终于绽放出艳丽缤纷的花朵,

从县城回來不久,谭府上下都发现了采菱的奇妙变化,原先过于苍白的面色渐渐地红润细腻,吹弹欲破,略显呆滞的目光也灵活闪亮,秋水盈波,走起路來如风摆杨柳,越发突出了细腰肥臀,众人惊羡之余,内心顿感释然,难怪老爷过分偏爱,如此尤物,只怕世上的所有男子都会青眼有加,

这天午后的阳光格外温煦,宋姨太应邀到采菱院里赏花闲聊,一般情况下,宋姨太不喜欢四处游逛,以深居简出來显示不同寻常的地位,照例由各方姨太前去问安致意,如今肯降尊纡贵,足以表明采菱已经接近了扶摇直上的目的,

天井中间摆着两把藤椅,花坛前的矮几上堆放着香茶糕点,如月和如雪手持毛巾纸扇,肃立在一旁伺候两位女主人品茗闲话,

“二姐,听说前几天润儿又來了,”采菱说,润儿是宋姨太唯一的外孙,生得白胖机灵,不仅是她的心头肉,也深得老爷的宠溺,

“是呀,润儿爹去省里办事,梅玉就把他带回來了,”

宋姨太大女儿梅玉的丈夫是邻县一家盐商的少爷,最近官瘾大发,倾囊倒箧,钻头觅缝,打算在新成立的省府衙门谋求一个差事,

“润儿有五岁了吧,”

“哪里,还不到四岁呢,他长得壮实,看上去要大一点,嗨,就是淘气得很,”宋姨太笑着说,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儿,

“男孩子哪有不淘气的,太老实木讷反而惹人讨厌,”采菱说,“什么时候抱來这里住些日子,我最爱逗小孩子了,”

“既然你有这份心思,干嘛不自己生一个呢,”宋姨太笑道,

采菱红了脸,低头不语,宋姨太说:“有什么难为情的,目前你的当务之急不就是生孩子吗,何况來到府上的时间不短了,也该有喜信了吧……”

采菱又羞又急,大声咳嗽着制止,同时向身后望去,如月和如雪倒也识相,见她神情窘迫,连忙抿嘴窃笑着躲到远处,

“沒关系,她们不会乱讲的,”宋姨太满不在乎地说:“要不要给你配一两付‘调经种子丸’吃吃看,”

“我吃那东西干什么,”

“也许是用不着,你这么年轻,气色又好,想必沒什么毛病,”宋姨太煞有介事地说:“不过,近來老爷的身子还硬朗吗,你可得多劝劝,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來,”

采菱腮边的红晕更深,又有几分困惑,宋姨太向來沉稳持重,今日何以为老不尊,涎着脸大谈房帷秘事,转念一想,似乎有所顿悟,自己进入谭府以后,老爷便情有独钟,其余妾媵从此失去了当夕伴寝的机会,表面上虽然相安无事,内心却无不掀起醋海波澜,尤其几位正处虎狼之年的姨太,恐怕早已将她视作眼中钉,也难免跑去宋姨太那里说长话短,

采菱觉得十分好笑,暗想,倘若让她们得知眼下的老爷就像一堆咀嚼剩下的甘蔗残渣,再也榨不出丝毫甜美的汁液,愤愤不平的情绪可能会缓和许多,然而,采菱绝不是沒有头脑的女人,深深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于是装作对宋姨太的旁敲侧击茫然不解,摆出一副不胜羞怯的姿态,娇嗔着说:“二姐,瞧你瞎说些什么,叫人家都沒法回答,”

宋姨太识不破她的矫揉造作,也感到一丝难堪,苦笑着说:“你这丫头的脸皮也太薄了,姐妹之间说点悄悄话有什么可害臊的……”

“不说了,不说了,”采菱打断她的话,乱以它语,“看,我的这些花漂亮吗,”花坛四周又添置了十几盆新花,是老爷特意命谭少山去邻镇买來的,有珠兰、牡丹等,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嗯,是不错,”宋姨太微微颔首,说:“只是我从沒有养过花,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我來讲给你听,”采菱饶有兴致地指点品评,“这一盆红的是‘瑶池春’,这一盆紫的是‘乌龙卧墨池,’还有那一盆‘娇容三变’相当名贵,在省城要值二十块大洋呢……”

听她津津乐道,宋姨太赞叹:“到底是秀才家的小姐,果然博学多才,”

“二姐取笑了,我也是现学现卖,”

“哦,跟谁学的呀,”宋姨太问,

“少山呗,这几盆花都是他亲自挑选的,”采菱说,脸上洋溢着欣喜与满足,宋姨太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诧,神色峻然地说:“菱妹,我可要提醒一句,少山虽然世居谭家,和别人稍有不同,毕竟也只是一个下人,你千万要洁身自重,不能疏忽了府上尊卑严明的的规矩,”

采菱即刻警觉,慌忙拈了一块糖糕塞进嘴里,唯恐再度失言,默默相对了一会儿,宋姨太悠然道:“看呐,这院子快变成一座花圃了,也不怕有蜜蜂蜇你,”

“这院子里从沒见蜜蜂飞过,”

“有这么多香气扑鼻的鲜花,还怕引不來狂蜂浪蝶吗,”宋姨太皮里阳秋地笑了笑,

语气不甚分明,采菱无以应对,宋姨太却觉得出言过于露骨,掩饰着干笑了两声,说:“看你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个人來,”

“什么人,”

“从前的老五,也是喜爱一些花花草草的,”宋姨太说,

“,,你指的是五姐吗,”采菱目色一凛,只知道五姨太是一个艳光四射,风华绝代的女人,至于如何香消玉殒却不得而闻,“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唉,说起來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宋姨太感喟着,忽然闭口不言,眉宇间显露出一片怪异的神采,采菱见状不敢追问,胸中的迷雾越发升腾旋绕,

谈话出现了障碍,气氛就变得沉闷,宋姨太又坐了片刻,觉得意兴索然,便扶着如雪告辞离去,

晚饭时采菱问如月:“谭贵今天來过沒有,”

谭贵是老爷的贴身仆从,但凡老爷在采菱的屋里安歇,都由他先來通报,以便有所预备,

“沒有,”如月说:“这两天老爷忙着分派秧苗的公事,一直睡在书房,”

“噢,”采菱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说:“你去把那盆文竹放到窗台上,”

采菱有一株盆栽的文竹,枝叶纤巧,清丽雅致,平时点缀于书案,隔三差五吩咐如月摆到朝向院外的窗台上,藉口屋内通风不畅,不利于文竹生长,但又非天天如此,有时候即使闷热无比,她也坚持把花留在房中,如月仰附由人,根本不为这些细致末节费思劳神,其实,稍加用心就不难发现,移花决定和老爷的是否莅临有着密切的关联,

随着采菱摆脱了寂寞孤苦,老爷的心境也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晚年得子、重现豪迈的期盼就象被熊熊烈火焚烧,残余的灰烬又经过一阵狂风席卷,早已烟消云散,但老爷饱读诗书,惇信明义,绝望无助之际,神志反而趋于通达清澈,暗忖,与其扼腕兴叹,颓废哀伤,倒不如澡身浴德,颐养天年,好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慧黠可人的采菱陪伴,犹如拥有一叶忘忧草或是一朵解语花,给苍凉暮景添增了不少乐趣,

事实上老爷的风月情怀大不如前,和采菱同房时也不再热衷于徒劳无益的狎戏,多数情形下只由采菱捏脚捶背,说笑解闷,仅此已颇感快慰,至于其他姨太的秋波招挑和殷切挽留,或以公务繁忙推托,或是装作浑然不觉,老爷是个极重颜面的男人,不肯让第三者知道自己元气衰竭的秘密,同时对采菱的歉疚越发浓重,可惜她春宵虚度,心中的怜爱源源不断,但他绝不会想到,看似花期蹉跎的采菱已经得到了美妙而充实的补偿,更不会想到,他的难言之隐也早被另一个人洞悉无遗,

当然,这个人就是谭府的年轻管家谭少山,对他來说,县城归途夜宿荒店的奇遇象是一道迅猛的列缺霹雳,骤然照亮了整个生命,耳边聆听着强忍痛楚的婉转呻吟,清晨看到床铺上宛若蔻丹的点点落红,他不禁目瞪口呆,百思莫解,等采菱讲出了真相才豁然开朗,随后感到一份意外的惊喜与温暖,甚至不免自我陶醉,难道是上天的刻意安排,让采菱保留着洁白无瑕的身体献给自己,品尝甜蜜的同时,潜藏多年的渴慕和蓬勃的精力一起奔涌宣泄,而采菱既然寻觅到释放情感的方向,也象是开闸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回到府上,两人继续密约偷会,尽享鱼水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