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 复仇的冲动(1 / 1)

活见鬼 半依筝 4561 字 2013-05-22

内心中许久未有的躁动逐渐强烈。白翌辰感到全身发热。头晕的厉害。

眼前的场面。一阵清晰一阵模糊。他不禁感到天旋地转。一个趔趄摔倒在床上。柔软的床垫被他砸的颤动起來。他觉得自己就像大海中随浪颠簸的小舟。时刻都有被掀翻的危险。

他觉得后背痛。比每次都痛得令他无法忍耐。然而。却不是过去那种后背皮肤破碎迸裂的感觉。而是身体里面正有东西向外拱动。那东西被自己的血肉脏器包裹着。它每动一下。都会因在胸腹腔里碰触到太多脏器而显得无从游走。而白翌辰自己。也会有一种所谓牵肠挂肚的感觉。然而很快。它就找到了这狭小地方的出口。那就是自己最为薄弱的后背。

白翌辰已经感觉到。它正用坚硬的鼻头。一点点试探拱动着后背。将本就单薄的肌肤。顶起一个又一个小帐篷。这种感觉简直令人发疯。他蜷在床上。弓起身体。身体随时都会被从里面撑破。他急促的喘着。无法克制想要哀嚎出声的恐惧。

“辰子。你怎么了。又发作了吗。”

手机里不断传出老然焦急的声音。他听到了白翌辰发出的异常声响。慌忙询问。“辰子你冷静。刚才咱们就是随便猜猜而已。你别激动。你现在在家啊呢。不能出岔子。听见沒。”

“咕……咯。咯咯……”

手机里传來奇怪的声音。仿佛在深不可测的粘稠泥沼中。有一只巨大的生物透过沉积许久的淤泥。沉重呼吸着。不断吹出一连串泥泡泡顶起腐败的枝叶。咕咕作响。

而每一个动作。都会发出骨骼嘎嘎的声响。如同是僵硬的化石在迟缓的行动。

“辰子。辰子你不能啊。”老然越來越觉得心惊胆战。透过手机传來的咯咯声。简直比恐怖片咒怨里的音效还要吓人千百倍。想起白翌辰控制不住的样子。他就一身鸡皮疙瘩。现在听起來的情况。比上次还要严重得多。

“辰子。我求你。你哪怕为你妈想想啊。你跟着我变成什么都沒事。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大过节的别吓着你妈妈。”

老然急得团团转。开始打亲情牌。可这一点都不奏效。话筒另一边。咯咯声不断。他急得又开始胡乱念起佛经來:“大慈大悲如來佛。妈咪妈咪哄死你……”

他感到很害怕。透过电话听到恐怖事情这种桥段。电影里出现过无数次。可是怎么也沒想到竟然也会有自己赶上的一天。而对方竟然是最要好的兄弟。

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我身边。

他不禁在心里发出和白翌辰同样的疑问。也同样沒有答案。

可是。电话线的另一端。自己的好兄弟却在承担着他无法想象的痛苦。这样一想。心疼焦急又盖过了那份恐惧。

隔壁看电视的老爸开始骂:“你又犯什么病。找抽是不是。”

老然矮下身子。捂住话筒。压低声音呼唤起來:“辰子。辰子……白翌辰。”

他想起离魂那日。古爷爷就是这样叫着辰子的大名。一次次不断叫他。直到他清醒过來。也许自己此刻也能试试。

“白翌辰。白翌辰。你丫听见给我回个话。白翌辰。”

这种不断直呼人姓名的方法。其实在民间有种说法叫做“叫魂”。小孩子身上发生的居多。一般发生在遭受惊吓等过度刺激的时候。症状多是呆滞、嗜睡。不认识人。这就是被所谓“丢了魂”。一般情况下。让家里人拿着病人的贴身衣物。在黄昏之际。出门在病人常去的地方呼唤其名。只要把魂叫回來。人就病好了。

虽然白翌辰此刻的状况和这丢魂不太一样。不过当那未知的沉睡野兽即将吞沒凡间的理性时。这样不断呼喊他的名字。也会起到同样作用。

老然这样不知道喊了多久。忽然觉得脚边热乎乎。毛绒绒的。他低下头。发现大黑又挤了过來。黑黑的眼睛盯着他看。半截尾巴直直立着。仿佛充满戒备。

“怎么办。辰子要被大怪物吃了。”

自从上次过阴后。老然开始把大黑也当个兄弟看。不但不再随便欺负它。沒事还总分它好吃的。此时见大黑在身边。他顿时向它求助起來。

大黑爪子往桌上一搭。人立起來。尖尖的长嘴凑在话筒旁边。“汪汪”狂吠。

“你们这俩畜生。到底要闹哪样啊。”

杜老爸听见屋里热闹。推门进來。就看到老然举着电话擦眼泪。旁边站着看家狗。对着话筒“说话”。他顿时火冒三丈。拿着鞋底子就把面前这俩家伙劈头盖脸抽了一顿。

“怎么我养了这么俩货。”

“哎哟。我们这是在救人呐。行善积德呀老爸……”

白翌辰躺在床上。手中还握着沒有挂断的手机。里面正刺刺拉拉吵成一团。

此刻。他觉得昏昏沉沉的。虽然那痛楚和恐惧仿佛仍旧盘亘在身体当中。但是脑子却似乎清醒了些许。

那东西即将撑破皮肤的瞬间。有一股力量忽然发作。将它生生顶了回去。

白翌辰感到自己像被刚从沸水中提出來般。顿时将身体放松。瘫软在床上。

好像因为有人在我背上加过咒符。所以几次都克制了腾根的觉醒。

是谁呢……

他尽力转动起滞涩的头脑。竭力思考。

后背沒少被人动过。如果是能帮我的好心人……大概只有古爷爷了吧。

最后一次。是他用灵气封住了我已经被撕裂后背的魂体。

“古爷爷。古爷爷救救我……”

他喃喃出声。随即摊开身体。想象自己是个死人。无知无觉。无痛无感。

古爷爷还在老远的郊区。自然不会來救他。

他忽然觉得万念俱灰。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大概。这一次鬼宅之行。令他又一份支撑的信念彻底塌毁了。而回到家中。得知了过去。却忽然又有种不如不知道为好的感觉。

过去晴晴总说他。看起來不声不响。不爱讲话。心里沒用的却想得太多。比她这个女孩子还瞻前顾后。婆婆妈妈。

现在看來。并非是自己多愁善感。而是面临的一切。实在由不得他不想。

因为。被最信赖的人所伤的脊背仍旧在痛。在真真切切的提醒着他。那人有多么的恨他。

“辰子。你沒事了吗。我。我一会儿就去找古爷爷。到时候手机打给你啊。喂。”

大概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试探着搭话。

“别告诉古爷爷……这些……”他忽然说。“别告诉他。我们讨论过的事……”

“什么。你说爆料吗。”

“对……尤其。墨重九的事。别告诉他……”

“为什么啊。不是还想让古爷爷帮咱们吗。”

白翌辰摇摇头。也不管老然看不到。

“反正。今晚就能知道真相了……告诉古爷爷。我估计晚些才能到……”

“嗯。你自己多小心。别勉强。”老然说。“随时保持联系。我先走了。”

“滴”的一声。电话随之挂断了。

白翌辰捏着手机发呆。良久他才揉了揉脸颊。只摸到一手的湿热。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水。他冷静了一会。拎了包走出房门。见母亲摆了一桌菜。用碗扣着。

见他出來。母亲忙站起身:“你出來啦。刚才饭熟了。看你不舒服。也沒敢叫你……來。还热着呢。”

说着。就动手去掀开碗盘。

“不。不用了……我。我有事要出去。”

白翌辰感到一阵别扭。母亲的殷勤体贴。令他感到受宠若惊。

“啊。那你带些吧……你看。我特意炸了啤酒鸡翅给你呢……你最爱吃了不是吗。”

她边说。边去厨房拿饭盒。

“都说了不用。”白翌辰忽然大声说。他见母亲一个哆嗦。惊愕的看向自己。眼神中竟带了几分委屈。

“我。我要走了。”

白翌辰低下头。不敢再看母亲。兀自走出房间。撞上了家中的铁门。

声控灯闪烁了几下。随即熄灭了。狭窄的楼道中陷入一团漆黑。月光从小窗中倾斜进來。如同在墨汁中注入了一点清水。温柔而清冷。

白翌辰在黑暗的楼道中站了良久。一片寂静中。隐约回荡着轻微的抽泣声。

看着从窗格中透出了圆月的一角。他掩住脸。只想哭。

他懊悔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母亲。这样一个本该全家团圆的日子。他竟连一口菜都沒在家里吃。他又觉得恐惧。面对母亲的时候。总有一种让难以克制的烦躁感。

因为憎恨当初母亲的选择嘛。因为一直以來的压抑吗。

他不知道。

但是此刻已经跨出这间房门。便不能再回头去了。

“什么代哥哥行孝。你为什么就这样轻轻松松走了。带走了一切东西。还好意思让我带你行孝……”

他喃喃着。就像怄气似的:“我又不是你的替身。我偏不。”

他狠狠一跺脚。向外走去。

“见什么城隍。老子要去找墨重九问个明白。”

这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就冒了出來。如同决堤的洪水。将理智迅速冲走。淹沒了。

头脑一热。往往就会做出很多疯狂的事情。

他坐车直接奔向宣武门。这个地方留下了他那样多的幸福。以及刻骨铭心的伤痛。一想起來。就如同品尝甜蜜糖果的同时遭受着皮鞭的拷打。冰与火双重的折磨。令他无法释然安宁。

什么五鬼煞。什么暗驱。什么除魔道。

若我今天不问出一个答案。那么就闹个鱼死网破好了。

我真受够这畏首畏尾的日子了。真受够这蒙在鼓里的日子了。

当站在胡同南58号院门前的时候。看着那气派的红漆大门。白翌辰深深吸了口气。

他走上前。握住兽首门环。啪啪啪用力扣动起來。

直到此刻。他脑子里充满的问題是。一会墨重九來给我开门。我到底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敲了良久。里面传來脚步声。随即是拨动门闩的声响。

随着吱呀一声。那沉重的大门终于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