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现在还沒完全弄明白这经过。等我明白了。就是让你死。也要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白翌辰冷冷说。
他忽然觉得。当你可以掌握一个人的生死。轻易一动便能让他尝尽苦痛。就如落进猫爪的老鼠。
而这人竟然是你恨之入骨的仇家。
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便由然升起。在体内迅速流窜着。塞满了心底每一个角落。
人就是这样。当被欺凌太久之后。偶然得到权力。哪怕只有一丁点。也必然要将它发挥到极致。将多年所受的欺凌成倍放大。施加在别人身上。
这些天來的委屈痛苦。不说一扫而光。也消了有七八分。
他正想着还能换什么办法好好折辱一下眼前这个仇家。忽然老然低声说道:“拼好了。”
白翌辰很主动的凑过來。伸手给他。
老然将他的手按在九宫左上角。轻声喃喃:“太阴……景门。开。”
随着灵光燃起。九宫阵正中的咒符一个打旋立了起來。如同有一根细线拽着它徐徐上升。周围的景色忽然扭动狂舞。着眼处只有飞速奔走的人影。耳边隆隆作响。明明是很大的风声。然而身上竟然沒有一点被吹拂的感觉。
昏黄的天空中。流云横移。像飞箭一样迅速掠过。连一丝痕迹都沒來得及留下。就被又一层云雾笼罩覆盖。
然而。渐渐竟然堆积的重峦叠嶂。胡同露出方寸狭窄的天空。如同挂满了钟乳石般。积满了浮云。
“情况有点不对啊……”
白翌辰看着天空的云山。又看看老然。“怎么都堆起來了。”
老然也抬头楞楞看着:“是不是闹得太过。虚街空间又不稳定了。”
到现在为止。老然所做的一切。基本上都是这几天在古爷身边突击学习到的东西。就像填鸭一样尽数吃下。反复背诵。有些他根本不知道原理。古爷只让他先死记硬背下來。说等有时间在做解释。
一切都按着正常的情况继续。然而此刻出了状况。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摆错了两天干。所以阵法产生异象了。”
靠在一旁休息的墨叔忽然开口。嗓音稍有嘶哑。却仍旧冷冷的。满带了嘲讽。
“你知道不早说。”
白翌辰骂。原來这老狐狸一直在窥视他们。他们竟然都沒觉察到。“那现在怎么办。会有什么影响吗。”
墨叔冷笑一声。不回答。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运气好我们会被阵从虚街里甩出去。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会被困住魂灵。把肉体甩出去。那就糟糕透顶了。”
老然说。
“擦。别开玩笑了。那比死了还惨啊。”
白翌辰说着。就把按在九宫图上的手拿了起來。
“别。你这一松手。等于一脚油门之后不用方向盘了啊。”
老然按住他。满头大汗的想办法。
脚下再度震颤起來。愈來愈猛烈。地层下。开始发出咔咔的响动。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土路下面。已经变成万丈深渊。
半悬空中燃烧的咒符。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的摇摆起來。
忽然“啪”的一声。两枚铜钱砸到了白翌辰的手背上。也就是九宫图左上角位置。接连又是几声轻响。十六枚铜钱尽数掷出。十枚占了周围八个格子。左上右下各是两枚。六枚打在符咒上。将它击落到阵法正中。铜钱竟然齐刷刷摆成一个重瓣梅花的造型。
老然定睛一看。这铜钱竟是自己摆制灵阵时候所用铜钱剑上面的。
他顿时惊愕的望向墨叔。
“您……”
“不要一味推演。直接压制即可。”
墨叔淡淡说完。又闭上眼睛。
他细长的指头还拈着两个铜钱。似乎已经派不上用场。从新塞回袖口。
震动。立时停止了。
头顶那团云。缓缓落下。如同千斤的巨石。却悄无声息下降着。白翌辰和老然一起抬着头。看着那云团径直落在自己头上。心都跟着一起被压住了。
然而。在碰触到他们的瞬间。云团忽然散开。如同一团雾气。很快消失不见了。
方才的风云莫测一下沉寂下來。两人紧张的心跳还沒平缓。彼此面面相觑。
“一点也不好玩……”
老然喃喃说着。捂住了心口。感到一颗心正猛烈撞击着胸口。就像发疯的囚犯似的拼死呼号。
“学艺不精啊你……吓死我了……”白翌辰大口喘着气。说。“那我可以把手拿开了吧。”
老然讲不出话。只得点点头。
“咱们现在转到哪了。”
“我怎么知道!”
两人相互看看。又看看城隍庙。
“庙还在……证明时间也不远。咦。不对……你刚才说看到我哥哥的时候。是今年的事。可我怎么听说庙被拆了十來年了。”
白翌辰忽然问。他此刻才觉察到哪里不对劲。为什么他们会在一个如此近的时间段内。看到一个已经不存在良久的建筑。
“别忘了。这里的幻境是凝固状态。你哥哥和墨老师的出现相对來说是属于突发性事件。我们等于回到了一个。固定状态下的。突发事件场景。明白了吗。”
白翌辰似懂非懂:“其实……这里映像出的。是幻境中的历史了。那很多东西岂不是看不到。”
他低下头。有些伤感。既然是这样。年轻时候的墨重九來求神位。以及父亲带着儿时的兄弟俩來到城隍庙门口徘徊。岂不是也看不到了。
“也不是。对城隍庙影响大的事件。似乎也能映射进來。”
“试试。快试试……”
面对白翌辰的催促。老然抓抓头说:“恐怕暂时不行。因为我不会。”
“……什么。”
“奇门九宫。其实是按着天干地支时辰方位等很多因素放在一起。按着一定规律排列演算出來的。就像化学公式。”
“那……那你倒是算啊。”
“问題是。我不知道咱们现在被丢在什么时候了。而且我沒记住公式。就是当时死记住固定的几个天干摆放规律……可能一时着急。不小心弄错了。”
“哎哟我的大哥。”白翌辰不禁扶住额头。满是无奈。“我还以为短时间内你就忽然牛叉起來了。原來是这样……那。那我们怎么办。”
两人对视了一会。又一起看向墨叔。墨叔仍保持着刚才的状态。并不搭理他们。
白翌辰碰了碰老然。指指自己。指指墨叔。然后做了一个揍人的动作。
老然把他的手推到一边儿去。皱眉猛摇头。
刚才要命的时候。人家墨重九不计前嫌出手压住了阵。危机刚过你就惦记着对人家下毒手。你以为你是中山狼。恩将仇报也不能來的这么快啊。
白翌辰瘪嘴。他明白老然在想什么。用表情表达出自己内心的不屑。
此时。墨叔睁开眼睛。微微喘息道:“给我解开蛊。我帮你们出去。”
两人立刻又对视了一眼。老然挤眼睛。意思是快去。白翌辰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即一眯。表示:不。
老然一巴掌打在白翌辰头上。这次努嘴示意:快去。
白翌辰跳起來继续眯起眼睛。表示:就不。
“你挑衅。你这臭小子……皮痒了是不是。出去后小心我跟爷爷告你的状。”
老然再憋不住。生气的骂他。
白翌辰本來满心的不高兴。不过一听老然连古爷都搬了出來。有些心虚。他在长辈面前一向以乖孩子的面貌出现。墨叔虽然坏。但又是古爷的徒弟。古爷总护着他说好话。要是老然告状的时候把他怎么折磨墨叔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古爷必然会生气的吧。
“好吧好吧。我解就是了。”
白翌辰只好妥协。
他不情不愿的走到墨叔面前。手指尖刚燃起灵光。忽然想到一个问題。
这老狐狸怎么这样快就主动要求帮我们出去。我也沒让蛊怎么折磨他呀。
以他的个性。不该是等我们用尽方法。穷途末路各种绝望之后才会拐弯抹角提出条件來的么。
他应得过快。反而让人觉得那么不正常。
“好了沒。”
墨叔问。望着他冷冷一笑。“怎么。你难道怕我丢下你们自己跑。”
“有点。”
白翌辰点点头。毫不避讳。
“想跑的话。我早跑了。你们还是太过年轻。对阴阳行一点也不懂。”
墨叔转过头。望向老然说。“杜然同学。以你的修为來说。能布出來这三重大阵就很不简单了。只是九宫推演尚不纯熟。根基不稳。就想一步登天。为时尚早。”
“嘿。您叫我然子或者师弟都行。同学同学的听着挺别扭的。”老然被这样夸奖。很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呵呵。那学校之外。你也不必叫我老师。以我的年纪。叫我一声墨叔不吃亏吧。”
“不吃亏不吃亏。”
虽然这一声“叔”叫出來。师兄弟就不好攀了。但是此刻老然也知道不是计较辈分称呼的时候。怎么哄着墨叔高兴怎么來。
“叔。”
墨叔尽管很虚弱。但此刻却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很满意被这样恭敬对待:“那我称呼一声杜少爷好了。”
“哎哟不敢当。”老然长这么大也沒被人用这种字眼称呼过。一时脸都红了。
白翌辰过去常被城隍用白少爷一词讽刺來讽刺去。“少爷身子跑堂命”这句话。地府小鬼们都知道。所以他从來不把这个称谓当好话。便不屑的“哼”了一声。
“來。快给墨老师……叔。解开蛊。”老然对白翌辰命令道。
“哼。你们叔侄感情那么好。你去解好了。”
白翌辰瞪了老然一眼。又狠狠望向墨叔。咬了咬嘴唇。转身向城隍庙里走去。
“辰子你闹什么脾气啊。”
老然追上去。拉着他的手说。“都是阴阳界同行。又是咱们前辈。就要相互维护不是吗。看在这份儿上……”
“我不是什么阴阳先生。也不吃这碗饭。”白翌辰猛然甩开他。“老子是阴差。阴差。跟你们不是一路的。少跟我套近乎。”
老然沒想到白翌辰会发这么大火。顿时一愣。
白翌辰当然生气得很。墨重九这老狐狸、老坏蛋到底有什么好。老妈对他感恩戴德。古爷护着他。赵哥对他百依百顺。怎么才一会老然也倒戈投降去了。妈的。你们这帮专门吃糖衣炮弹的家伙。
他气哼哼的继续向城隍庙大堂走去。
“辰子。你干嘛去。”
老然追赶上去。
此刻危机之下。哪还有工夫耍小性子。以他平日的脾气只怕也早揍人了。但是此刻他也明白。想要出去。只能先忍一时。
谁让这阴阳行里。自己和这白翌辰也不过是俩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呢。
“我去瞻仰下顶头上司神像。不行啊。”白翌辰赌气说。
“真的。你别闹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老然看看后面。确定墨叔沒有跟进來。忙压低声音劝道。“我知道你心里别扭。但是凡事也要看个轻重缓急……”
“老然。你说……”白翌辰忽然伸出手。制止老然讲话。
此刻两人已经进到城隍庙大殿当中。只见面前一尊红袍神像端坐正中。慈眉善目的望着他们。文武判官。日夜游神。牛头马面等阴帅位列两边。整个大殿阴森可怖。令他不禁想起过阴那晚发生的事。
“什么。”老然见他话说了一半。不禁问。
“你说……为什么要建这么多城隍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