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 纤指(1 / 1)

活见鬼 半依筝 5322 字 2013-05-22

“那沒什么稀奇的。一是皇上喜欢。比如明成祖朱棣。传说他亲征漠北异族的时候中途迷路。当时关羽关二爷显圣给他指路。他才有机会带领大军消灭敌人得胜还朝。回來后就在北京城里修了好些个关帝庙。”

老然又开始卖弄学问。说。“还有就是老百姓心里有人气呗。咱们北京城里神庙多了去了。土地庙、火神庙……”

白翌辰打断了他:“不……你说。有沒有可能是镇压妖魔邪祟用的。”

“呃。也会吧。觉得镇妖的用塔比较多……你怎么想到这个的。”

“哥哥当时告诫墨重九。不要去城隍庙。那有大妖怪。”白翌辰喃喃重复着。“穷奇是这几年才解脱地府封印的。也就是说。当时它处于被封印状态。结果墨重九遇上了……你说有可能吗。”

“嗯……”老然低头开始思考。

“墨重九是阴阳先生啊。他一定觉察了。也沒准当时他请神位的时候不小心解封了穷奇。反正他遇上了。而且差点害死自己。”白翌辰一拍手。“不然。你说他当时怎么会受了伤。”

“可是。如果这里真镇压过穷奇。并被老墨放走。为什么穷奇却当时并沒有危害人间呢。”老然说。“而且。你说这庙也拆了十來年了。被拆的时候它一定就能恢复自由了吧。可你听城隍说。它最近才开始捣乱的。你说它有必要等这么久吗。”

“哦……”白翌辰答不出來了。

“嗯……”

两人一同陷入思考。忽然几乎是同时望向对方。一起伸出手指。老然快了一步说:“多重封印。一定是有好几个庙组成阵法镇压它一个。”

“真正的封印是最近才解开的。”白翌辰也激动起來。“穷奇真正摆脱封印的时候。就是在咱们学校前街那个城隍庙被拆除的时候。”

“可是你哥哥为什么死这么多年了。魂魄竟然还在阳间徘徊。”

“呃。我不知道。”白翌辰想了想。“不过。城隍大叔曾经叫他白衣行者……也沒准也被他诓骗当阴差去了。”

老然耸耸肩膀。表示搞不懂。

两人在大堂中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去后面看看。一般请神位都要用垫脚石。传说人足底阳气最旺。垫脚石汲取最多阳灵精气。属于至阳之物。阴邪不近。”

老然又说。

“不是神位吗。沒听说过有人用板砖当法器啊。”白翌辰转头问。其实他当初刚拿到城隍神位的时候。也当武器用來着。现在自己倒忘了。

“我倒听我奶奶说。神砖是用功德墙上的砖。花钱捐。老和尚就给开光作法。”

“迷信。一定的。”

“呸。你才迷信。”

两个人相互鄙视了一番。虽然知道的不少。但大多都是民间传说。专业性的知识一点都沒有。

他们也找不出哪里的砖看起來能做神位用。正在暗自发愁。忽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快跑。”

白翌辰说着就要往外跑。老然拽住他的衣领。随即蹲下來稳住重心。说:“这里就算塌了也不会砸伤咱们的。只要小心幻境裂缝就行了。”

“真的。”白翌辰将信将疑。他想起上次进入这里的时候。看到地面坍塌出无数裂缝。数条蛇蛊追随而來缠绕自己的画面。不禁有些胆战心惊。

庙宇发出崩裂声。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侧的墙壁忽然坍塌下來。照进一片刺眼的光。砖石雨点般的乱飞。白翌辰看到一块砖迎面砸來。他躲闪不及。本能的闭上眼睛。

然而那砖块却穿透他的脑袋。掉到了后面。白翌辰半天才敢睁眼。摸了摸额头。安然无恙。

尘土弥漫在大殿当中。虽然明明闻不到。但白翌辰还是感到一阵窒息。本能用手掩住了鼻子。另一手忙着扇去灰尘。

烟尘渐渐落下。从破洞照进的光分外刺眼。能看到亮处还有无数浮尘游荡。

虽然墙壁破了个大洞。好在地面还是如常。沒有出现裂口。

“老然。我们会不会出不去。就被困在这幻境里了。”白翌辰松了口气。喃喃问。

“不会的。”老然望望他。安慰道。“这里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古爷爷已经给我打过预防针了……但是你要听我的话。别忘了。墨重九既然能帮咱们。也能毁咱们。先好好跟他和平相处好吗。”

“可你看。他现在一副完全不合作的态度。我觉得他不想让咱们知道真相。”

“静观其变吧。你把他折腾的够呛了……”老然说着。感到余震已经消除。便拉着白翌辰起身。

“刚才阵法有误。弄得整个虚境都不稳定。发作的好频繁啊。”

“老然。你看……这些塌下的砖。都是跟神位一样的青砖呢。”

白翌辰惊呼道。

“啊。你见过。”

“我有城隍的神位。虽然是咱们学校那边儿的……不过都是这样大的青砖。一模一样的。”白翌辰说。

原來。城隍庙表面被刷了红色。看不出砖墙本來的样子。这样一塌。倒将本來面貌都暴露出來了。

“沒准。当时老墨就随手捡了一块。然后自己作法请神呗。”

白翌辰猜测到。

“嗯。沒准儿。”

正说着。外面一阵嘈杂声。吵闹的人心中异常烦乱。

“吵什么。这里说正事呢。”

老然习惯性大骂。忽然才觉察不对。这里按说只有他和白翌辰。外加墨重九而已。

是有人捣乱。还是又有幻境出现了。

他忙拉着白翌辰走出大殿。刚跨出殿门。只见大院当中一群人正捉着两个人推搡着。吵吵嚷嚷。他们一水穿着军绿色的粗布衣裤。带着小八角帽。上面一颗五角星在暗黄色雾气弥漫下红得异常刺眼。

然而。画面极不清晰。人物影影绰绰的。忽然清晰。忽然恍惚。就像在看靠天线接收信号时期的老电视。

“我草。这什么情况。”老然愣了。“红星照我去战斗片场。”

“……咱们好像倒过头儿了。这看起來像是十年浩劫那会儿……应该是七几年吧……当时我家人不在城里啊。”白翌辰说。

一堆人欺负两个人。这种场面白翌辰很看不惯。不过已经是逝去时光留下的残影。他也无力改变。便看看老然说:“你能不能把这块倒走。我奶奶老给我讲那时候的事。一点都不想看见真的。”

“我能倒不是早倒了吗。”老然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这应该是城隍庙遭到破坏时候记录下的短暂历史。咱们看看为什么砸也无妨。”

“那时候破四旧。打到一切牛鬼蛇神。砸神砸庙的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看的。”白翌辰不想再看。兀自转过头。

他听到有人声嘶力竭喊着什么。断断续续但也分辨出來一些词汇。“封建社会毒瘤。要彻底破除几千年來一切毒害人民的旧思想……”他摇摇头。几乎都能想象出那副吐沫横飞的样子來。

“快。还不主动坦白……相互揭露……”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周围人的呼喝。乱成一团。

老然忽然说:“辰子。你看。”

“什么。”

“那个。不是古爷爷吗。”

白翌辰一惊。忙转过头去。

一个看起來四十左右的男人被迫跪在人群当中。被人肆意推搡着。不知为何。他的幻象比周围人清晰许多。仿佛真人就在那里。周身有一团白色的荧光包裹着。尽管承受着侮辱。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却显得平静异常。有神的双眼敛了光华。沉寂的如同一潭深水;一身灰蓝色的中山装。此刻已经满是泥污。

“真是古爷爷……除了发型……他。他到现在。样貌一点也沒改变……”

白翌辰按住心口。感到有些恐惧。

这和古爷完全一样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本人。他是真的有驻颜之术。还是根本不会老。

一时间头脑有些混乱。

他正想靠近一些看看。幻境中的古爷忽然开口说:“不承认。”

大概是对方给他扣了什么罪名。问他是不是承认吧。

这句话才说出口。就有人立刻踹了一脚在他背上。他双手一撑。险些被踢翻在地上。

白翌辰心里一紧。

这时。领头的人又说了些什么。看动作确是指着同跪在一旁的另一人。

那是个看起來十五六岁的少年。手脚纤细。而皮肤却很是苍白。被这样多人围攻喝骂。他低着头。全身如同秋风中的枯草。瑟瑟发抖。

“说……有沒有……”

和骂声断断续续传來。那少年点点头。随即对方又说了什么。那少年将头抬起來。看向古爷。

就在这瞬间。白翌辰看清了他的面貌。少年的五官清秀。脸很瘦。两腮深陷。尽管如此。他的眼神中仍旧带了一份令白翌辰感到熟悉的怨怒与冰冷。

“墨重九……吗。”

周围的人影愈加模糊。几乎只能看到一团人形的影子在忽动。连声音也模糊的不似人声。整个虚街幻影。渐渐似乎只剩下眼前这一老一少两人。

“是……”

那疑似墨重九的少年声音发着抖。却肯定的说。

“怎么看不到别人了。”白翌辰低声问老然。

老然说:“如果真是古爷和老墨。那可能是因为他们比一般人灵气强烈。所以虚境记录他们。也比其他人显得清晰。”

“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啊……”

两人抱怨。只好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受尽欺辱的师徒身上。

“他不是我徒弟。和我沒有关系。你们高兴斗。就斗我一个好了。”

古爷忽然提高声音。直面冲前说道。那双眼睛瞬间放射出威慑。不禁让人心中一凛。白翌辰退了两步。仿佛这句话在跟自己讲似的。

少年低下头。颤抖的更加厉害。

时间又过了良久。影子呜呜的不知又说了些什么。

少年颤抖着嘴唇。回答:“他。他会……会那些骗人的东西……”

停顿了一会。又支支吾吾补充:“比如……比如……掐指推算天命……”

白翌辰看明白了:“在让他们相互揭露所谓的罪行。”

“这小子不太地道……”老然说。“古爷都为了保护他说沒关系。这小杂种还出卖古爷。”

“那时候讲究自保。一家人尚且都能划清界限。相互出卖。何况所谓的师徒呢。”白翌辰哼了一声。

老然摇摇头:“古爷说。阴阳行里其实不随意收徒弟。一旦收了就是命数相连。无论彼此天灾人祸。都要用命承担。一命两身。可比亲人还亲。你看。古爷沒答应过收你吧。”

“哦。真的。”白翌辰想了想。古爷真的沒对自己点头说收你这个徒弟之类的话。倒是自己的理解自作多情了。他不甘心的问。“那你呢。”

“也沒正式拜啊……”老然抓抓头说。

这时候。古爷忽然支起脊背。伸出右手。只见手指骨节分明。纤长而笔直。尽管遭受不少折辱。指甲仍是尖尖翘翘。如同一片雪白的梨花瓣卷在指尖。

“他要干嘛。”

老然问。

只见古爷将指节弯曲。五指间灵活相碰。拇指蜻蜓点水般轻掠而过。在指骨、骨节上轻点。其余四根手指如同展开的苏扇般此起彼伏。这景象美轮美奂。优雅中带了几分脱俗。

“这……这就是掐指推算么……”

白翌辰看呆了。不禁喃喃道。

“我草。我也要学。”老然惊呼。“可我的手沒那么好看。早知道我不打架也不学手艺。你看我这手糙得都能给古爷当指甲锉用了。”

正在感叹。古爷却住了手。昂首傲然到:“算出來了。你家不过三代。必然断了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