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天月夜。百鬼躁动。阴帅大多在阳间巡查。现在若是要捉住穷奇。只靠我和夜游神恐怕真的不行。”城隍忽然俯下身。嘴唇靠近了白翌辰的耳朵轻声说。“白少爷。恐怕您要稍微多出力些。我和夜游神自当全力助你。”
“呃。我。”白翌辰颇为受宠若惊。沒想到此刻自己一个小小跑腿阴差。怎么敢让城隍爷和阴帅打下手。
“我已经说过。你们都是十二神将。操控同一只鬼疫……会比我们直接迎战方便很多。”城隍继续说着。满带磁性的低沉声线就如旖旎氛围中的红酒。令白翌辰有些恍惚。
城隍大叔这算是在讨好我吗。
白翌辰的脑子有点晕。城隍竟然用了神将这个称呼。而并不是平日常说的神兽。换一个字讲出來让人立刻觉得那么顺耳。
他稀里糊涂的点点头。这顺从的反应。换來了城隍一声满意的轻笑。
“交给我吧。只是……”白翌辰说着。望向了躺在角落中满身血污的墨叔。“您能不能救救他……”
“现在他还活着。我对活人无能为力……”城隍又轻呼一口烟气。将几只趁机偷袭的小鬼吞沒。接着说。“不过。你沒注意到。穷奇和众蛊鬼也很在意保护他。不让我们靠近吗。”
“是吗。”
“必要时候。穷奇会反噬他作为力量來源的……现在它之所以沒有立刻咬死他。是为了可以随时汲取鲜活的血灵。”
“那……”白翌辰有些慌。他立刻将背向城隍转了过來。还把衣领向下拉了一下。“您要汲取灵气。就來吧。别客气。只要能救他。把我吸干了都行。”
“暂时不用。毕竟不是在阳间。这里我有地府阴灵的支持。”城隍微笑着。拍了拍白翌辰的后颈。顺手一推。“來。你全力对付穷奇。我來应付蛊鬼。趁机抢了那先生出來。虽然曾经他对我不仁。我可不能无义。”
“好。”白翌辰感激的说着。再度将灵气燃起。
此时的蛊鬼们依然前仆后继。似乎根本不把死亡当一回事。然而偏偏却绕开他。就像遇到一块巨石的洪水。自然分成两股继续奔腾。目标很是明确。蛊鬼们毫不犹豫。径直扑向城隍和众引灵。
城隍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烟杆。指挥替身灵们战斗。并不时将近到身前的蛊鬼们以烟杆之力扫开。看起來倒也潇洒从容。不带半点焦躁。
白翌辰也便放心了些。一心注意墨叔那边的情况。伺机好将他救出蛊群。
这时。老然发现自己蹲在角落里并不安全。蛊鬼实在太多。到处都是蹦蹦跳跳的小东西。
不过现有白翌辰的腾根开路。后有众替身灵的阻截。能漏过來的已经不多。而仇恨值基本都集中在城隍身上。
他如果老老实实躲在城隍身后。也许还真的能保证一时安全。
但是老然即害怕蛊鬼。又惧怕城隍。所以他选择在两者之间有限的空间内保持距离。试图在他们之间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
他忙着翻看口袋。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咒符能保护自己。就在此时。已经有几只小鬼扯住了他的裤脚。
“啊啊。”他虽然知道身可驱鬼。但是这样被直接抓上了。立刻像女孩子般尖叫起來。伸脚去踢。
不幸的是。蛊鬼属于阴灵。他的脚如同踢向空气。不但沒伤到半个敌人。用力过猛。反让自己一屁股墩摔到了地上。
这一下大露空门。蛊鬼们自然知道这有限的空间里。哪个是最好对付的了。瞬间就有十几只转移目标向他扑了过去。
他又惊又怕。眼看一群怪模怪样的小鬼欺上他的身子。有的按住腿脚。有的揪住他的头发。别看用手去捉去打伤害不到它们。它们却反而能轻易捉住他。力量大得异常。
老然只觉得自己被按住的地方。仿佛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似的。有几只坐在他的胸口上。一脸幸灾乐祸的猥琐神情。似乎看到他恐惧的模样很是得意。一边伸出小舌头。呲呲舔他身上沾染的血迹。那样子邪恶狰狞。简直像传说里的吸血蝙蝠。
刚才墨叔尚有意识。可以用灵气通过血液镇压邪祟。现在他自身难保。这本來辟邪的血。倒成了吸引蛊鬼的诱饵。
“救命。”老然拼命扭动身体挣扎。谁料刚喊出声。就感到一个腻滑的东西趁机钻进了他的嘴里。他大惊之下。本能收紧口腔肌肉。试图把它吐出來。然而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腥味在嘴里蔓延开來。像咬到一口在淤泥当中埋了太久的泥鳅。熏得他差点背过气去。眼睛中已经看到。两条青灰色的小腿还在他眼前舞动着。竟然是一只蛊鬼钻进了他的嘴里。
“呸呸。”他想吐吐不出來。又不敢去咬。那东西竟然一滑。直接钻到了他的喉咙里。老然感到喉管一梗。胃中疯狂痉挛起來。他一阵抽搐。猛然侧过头。徒劳干呕着。
然而越來越多的蛊鬼堆积上來。争先恐后试图从各个角落侵入他的身体。
大家忙着围攻穷奇。只有城隍离老然最近。
城隍注意到的时候。老然已经被黑压压的埋住了。
他微微挑了下眉毛。似乎很不解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沒用”的人在。思考要不要管他。又花去了几秒时间。
要知道。城隍爷又不是人民公仆。吃阴间俸禄。守天庭规则。在这个不敬神鬼的年代。他已经沒有责任感和自觉性去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
而且地处凶险。若不是考虑到这个人是和白翌辰在一起的。当真他就假装沒看到了。
眼看蛊鬼们一个个都绕开城隍。直奔老然。城隍明显清闲起來。他无聊的将烟袋横向一扫。一道灰烟泼洒出來。变成全身灰蒙蒙的几只阴兵。随着城隍的指挥。飘飘忽忽向老然那边增援而去。
就在此时。只见那团黑压压的蛊鬼当中忽然鼓起一个包。蛊鬼们尖叫着纷纷滑落下來。在他们的缝隙当中。隐约冒出黑色的灵气碎片。仿佛很多蛊鬼正在从里往外渐渐被融化分解。
城隍勾勾手指。几个阴兵立刻回转身体。一个扇面将他护住。他盯着那堆蛊鬼看。不知为何带了一丝紧张。
只听哗啦一声响。蛊鬼被甩了一地。那年轻人站起身來。刺猬般竖起的玫瑰色短发此刻都乱趴趴的贴在额头上。显得异常狼狈。他的上身的T恤本來就被扯坏了一圈。现在又被嗜血的蛊鬼撕扯的不成样子。露出匀称健美的身形。和被血染污的小麦色肌肤。他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像一个坏掉的风箱。结实的胸口一起一伏。不断有黑色的血流淌下來粘在上面。他用右手蹭了蹭。手腕上一对儿粗大古朴的镯子随着动作发出叮叮声响。
城隍被镯子反射的光晃了一下。下意识以为是那是有过一面之交的赵一凯。然而再看过去。只见对方已经抬起头。一双眼睛像黑暗中的野兽。发射出暗黄色的光彩。他的口中竟然咬着一只蛊鬼的身体。乌黑的血竟然是从蛊鬼身上流淌下來的。
蛊鬼竟然还沒断气。在他嘴里吱吱嚎叫。一面徒劳的四肢乱刨。只见他颌骨缓缓和闭。咬紧。蛊鬼猛烈地扭动了两下。发出一声惨嚎。“咯嚓”的一声响。蛊鬼的身体顿时瘫软下去。一汪黑色的血从年轻人唇边涌出。他一仰头。像条吞老鼠的蛇般。将鬼尸生生吞到肚中。只看到他的喉咙鼓起一个小包。随即滑了下去。
城隍冷眼看着。心里却暗自感到了奇怪:“这到底是什么人……上次跟他借灵气的时候。感到灵气十足。但是刚才却又觉察不到半点……而现在。明明能感知到这不是凡人之力。却又探查不到他的真面目是什么。好生奇怪……”
却见那年轻人舔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蛊鬼们围绕着他。明显是遇到了和城隍同样的问題。显得犹疑不定。狰狞的脸上看起來又想扑上去抢食凡人阳魂。又带着一种遇上天敌的惧怕。
“怎么。这就不敢了。”年轻人微微冷笑。这群蛊鬼在他面前太过矮小。他弓起身。裸露出的手臂腰腹的肌肉随着动作绷紧。显出一个极为优美的身形。他一跃而起。如同一只敏捷狸猫扑入幼鼠群中。竟然接连咬噬了两只蛊鬼。毫沒犹豫径直吞了。嘴角不断溅出黑色的血。
蛊鬼们彻底害怕了。它们似乎才认出眼前的人并非一盘美味的肥肉。而是一只扮猪吃老虎的狡猾老饕。与其变成对方的食物。不如在城隍手下化作齑粉來的痛快。士可杀不可辱。它们顿时一哄而散。朝着城隍再度攻去。
观望已久的阴兵终于派上用场。一时间两相交手。杀的天昏地暗。
这时。年轻人终于直起身体。他悄然看了城隍一眼。见正在被注视着。立刻低垂眼帘。将目光转向了白翌辰的方向。
似乎觉得自己此刻并无危险。便极其缓慢的移动着双脚。來到城隍身后。
城隍见他走过來。便露出一丝无意义的笑容。似乎只是想表明自己并非敌人。见对方并无反应。便一直露着笑意。随着他的移动而保持着面对的姿势。
一直到城隍完全背对穷奇和众蛊鬼的时候。这年轻人才伸出右手。指了指他的背后。一双镯子跟着叮当作响:“小心……”
“哦。”城隍并不想按着这种小把戏的指示傻乎乎的回头去看。但却感到了一阵阴风已经近到背后。他一个迅速的转身。手中的烟袋杆已经随之转了数圈。随着一阵噼啪乱响。几只偷袭的蛊鬼已经被打散灵气。
“你。”
同时又听到背后扑通一声。城隍立刻转回头。却见方才还神采奕奕捉蛊鬼吃的年轻人却已经晕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他不禁眉头一皱。
就是这样一个迟钝的功夫。又是数只蛊鬼蜂拥上來。扑上了城隍的身子。锋利的爪子勾住他的衣服。攀在上面。用尽力量要将他扑翻。然后如同对待其他猎物一样分食。
城隍猝不及防。被扑了一个趔趄。正好后脚跟绊上了昏厥过去的老然。立刻仰面摔了过去。
蛊鬼见计划得逞。立刻如法炮制。可惜城隍爷是地府市长兼任阴间派出所所长。怎么能和那个怕鬼怕得要死的一介凡夫相提并论。
“他妈的。”
只听到一贯优雅的城隍爷骤然爆了粗口。灵光骤然而起。熊熊的业火在周身灼烧起來。顿时蛊鬼们被烧得吱吱乱嚎。尽数散发出像腐肉般的臭气。化作灰烬。
“非逼着老子生气是不是。”城隍支起身子大骂着。刚才护主不利的阴兵害怕起來。一边扫荡蛊鬼一边跟城隍告饶。
“我的新款西装都给撕坏了。你们以为这好买的吗。懂得品位的人很少啊。都沒人烧给我的有木有啊。亲。”城隍一脸的不爽。“求人不如求己。”
只见城隍将烟杆换到左手。右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狭长的东西。
烟杆虽然当小锤子用效果也是不错。可终究不适合做武器。
但是他拿出來的。非刀非刺。冷眼一看。还以为是把扇骨。然而只是形状相近。带着优美的弧度。长而薄。呈现出琥珀色。在火光之下不断映出凝脂般白绒绒的反光。
这东西。更不像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