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 深埋的悲怨(1 / 1)

活见鬼 半依筝 5017 字 2013-05-22

老然楞楞看着他。感到不可理解。赵一凯的话。和他的行为都是那么不可理解。

那一瞬间。一种强烈的悲伤裹挟着怨恨。从赵一凯的身上撒发出來。几乎可以固化成黑色的雾气。将他颤抖不止的身体淹沒。

“你……就真的那么恨辰子吗。”

白翌辰究竟怎么你了。因为抢了你的龙蛊。因为啃了你的灵气。这些都是可以弥补的啊。就因为推迟了你做赵家一脉的继承人。你竟然会恨他到这种地步吗。因为他是所谓的阴差。转世的腾根。拥有你所沒有的强大力量。你就恨他到这种地步吗。

你可以不原谅他。但是你竟然会恨他恨到他不死你就不得安生的地步吗。这未免……太过份了些。

老然想问些句话。然而仅仅是讲出一半句。便戛然而止了。

那头巨大的黑色烟虎。张开大嘴。尽管口腔、獠牙都是由浓浓的烟雾组成。却仍旧带给人惊心的震撼。它一口咬在赵一凯的右肩上面。獠牙深深嵌入到他结实的肉体当中。

老然吓得一闭眼睛。然而却并沒有预想的那样鲜血喷溅。他只感到一股血气在涌动着。如同满月之夜的潮汐。在这已经逐渐降低了温度与光亮的斗室之内。不断退去。又涨起。一波比一波來的猛烈汹涌。

赵一凯原本惨白的脸更失了血色。他闭上眼睛。将头仰起。最大限度的将空门暴露出來。仿若是已经决定了把自己交给眼前这只凶兽。

地面上沾着鲜血的朱砂蠕动起來。索索作响。很快汇聚成数股细小的砂流。

“赵一凯……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老然看到那些朱砂也爬上了赵一凯的身体。在他身上盘绕起來。如同赤练蛇般散发着嘶嘶响声。形成数道血红的锁链。接着深深镶嵌进去。像野兽的獠牙般凶狠的刺入。留下可怕的瘀痕。红得发紫。

“赵一凯……你这是在欺负我不懂这阵法吗。难道……难道你才是所谓的祭品。”

老然挣扎着。努力提起气息。因为寒冷和疼痛的侵蚀。他觉得讲话都用不上劲。几乎每一个字的吐出都要耗费很大气力。

“你这家伙。谁要你这样做了。我们难道不该……不该合作的吗。”

“……”

赵一凯睁开眼睛。目光空洞地望着屋顶古旧的房梁。“合作……了啊。”

他在虎口的挟持下。微微转过头。看向老然。

老然被那双糊满血的眼睛“看”着。身上不禁更多了一层寒意。

“我……交出血肉……你……”赵一凯轻声说。“提供灵气……”

“灵气。我……我哪有。”

老然惊慌起來。“难道是要啃食我的丹田内灵。”

“不……你背后……那个……”

“啊。”老然一惊。他愣了一会儿。随即又愤怒起來。“这算什么合作……我呢。你根本就沒让我派上用场啊。和着我就是……是个抓灵气的笼子喔。”

“……”

“你……你这家伙。我可明白你和辰子的问題了……你果然是那种特自以为是的人。以为自己牛叉了不起。就母性泛滥的逮到什么都护在怀里当个兔子养。把他这个半吊子养成个专门坏事的废物。你就开始恨他。是不是。”

“……”

“你以为我也是个半吊子。所以这时候你把我该承担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是不是。老子……老子用你护着。他妈的。老子可是古爷的徒弟……”

老然边狠狠说。边挣扎了一下。然而他却并沒能像想象中的那样挣脱开锁链束缚。

“你就是个矫情少爷……你看你抢内丹时候的德行。你以为辰子稀罕那玩意儿……你还好意思哭。是男人就别哭鼻子……真他妈受不了……”

他这时候骂的起劲儿。早忘了刚才自己还被吓得差点哭出來。

赵一凯露出一丝苦笑:“你不懂……”

良久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他的身子逐渐支撑不住。随着那头烟虎的力道向后倒去。

“喂。别死啊。那个老虎……你。你是墨叔吗。你吃我一半行不行。别把他都吃了。”

烟虎并不理会他。不断撕咬这具毫不反抗的肉体。

老然看到烟虎的身体不断膨胀着。烟色也愈加浓郁。灰色中掺杂了胭脂般的红。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烟虎才抬起头來。雾状的牙齿缓缓从那沒有血色的皮肤上拔起。然而看起來。却像皮肤上因为过热而升腾起來的雾气。只不过颜色发黑。

它明明沒有咬破赵一凯的身体。然而嘴边的毛发却凭空地下几点鲜血。落在那青白的肌肤上。和数道朱砂锁链融合在一起。

它望了望身下毫无生气的人。接着一个转身跃上大床。身形转动之间化作一团血气。一下子扑进了墨叔的身体当中。

老然紧张的看着墨叔。见他并沒有任何变化。

此时。房间中平静下來。烟雾散去。从窗口斜射进來的阳光将屋里笼成温暖的奶白色。。天已经彻底亮起來了。

客厅中的老坐钟发出“铛。。挡。。”的报时声。声音沉闷。带着金属的颤音。在这凝固了百年光阴的老宅当中。如水波般晕出回音。

老然默默听着。钟声一直打了六下。轻微的咔了一声。仿佛是齿轮咬住了声音的起点。大屋中只剩下秒针移动时那轻微而节奏感十足浅浅声响。

他此时才忽然发觉。自己身上的捆绑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他忙低头查看。见手腕和肚子上。蓝色的锁链印记依然清晰。稍微一动。那种冰冷的束缚感依然存在。只是不如刚才强烈罢了。

“六点了……卯时。卯时……”

他慌忙拍了拍赵一凯的胳膊。见他不动。忙去探他的鼻息。鼻翼下微热的气息与起伏的胸口都证明他还活着。大概是禁受不住失血或是疼痛。一时昏过去了。老然搓了搓手。麻木的手指头才勉强能用上些力气。他用力掐上赵一凯的人中穴。几秒后。对方呻吟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还好吧。”

他见赵一凯的双眼当中仍旧有着浓重的血丝覆盖。不禁担忧的问。

“我沒死……”赵一凯喃喃说着。脸上一片茫然。

“卯时都过了一半了。咱们成功了沒有呀。”老然见他发愣。忙提醒道。

“啊……”赵一凯一惊。他慌忙站起身。似乎因为手脚不听使唤。他重重的跌在灯阵当中。阵都给打乱了。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看起來价格不菲的天蓝色衬衫被灯油溅到。弄脏了好大一块污渍。砂石沾了一身。连红带蓝一塌糊涂。

老然慌忙将他扶起來。见他衣角还拖着一长丝的油。就忙着跑到了床边。

“叔。”

赵一凯边轻声唤着。边探着墨叔的鼻息。接着又以二指按住手腕试探脉搏

。墨叔身上缠着太多绷带。下手的地方都不太好找。

“怎么样怎么样。”

老然也凑过來。蹲在一旁看。

“嗯……暂时还好……”

“可是……”老然看了看。问。“墨叔身上还是有很重的蛊毒啊。只是减轻了一些颜色而已。”

“咱们只是暂时借给墨叔力量抵御蛊毒侵蚀而已。等蛊毒彻底解了。这些黑色才能散去……”

赵一凯说着。轻轻握住了墨叔的手。脸上愁云密布。

老然看他这样担心。便拍拍他的肩膀。忽然想起了些事情。便问:“你刚才……说什么恨啊。原谅的。那老虎……是墨叔的白虎煞么。”

“就算是……叔的意识所凝吧……借命这种事。本來我可以用阵法來限制借给多少的。但是……”

赵一凯顿了顿。轻声说。“我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我想他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放出了他的白虎煞。倘若他恨我。可以把我作为以命换命的代价吃掉。我绝无怨言……可是……”

“可是他只取了需要的血气便停止了。对吗。”

老然问。见赵一凯点点头。便叹了口气说:“其实你的私事我也不该八卦。不过既然这么好的机会他都不杀你。一定就是原谅你了。他那么个外冷内热的人。你看辰子那么欺负他。他还……”

赵一凯沒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那个……”

见又冷了场。老然抖抖手腕换了个话題问。“这个蓝色的砂子到底是什么。”

“青金石的粉末。”

“我……我靠。”

听赵一凯轻描淡写的口吻。老然眼泪差点下來。

青金石。在中国古代称为璆琳、金精、瑾瑜、青黛等。佛教七宝之一。《石雅》云:“青金石色相如天。或复金屑散乱。光辉灿烂。若众星丽于天也”。在中国古代通常用青金石作为上天威严崇高的象征。

“这很贵啊。这色泽……还有这细腻的质地……”

他抖抖着把地上的一些残渣捏起來放在眼前看。“真的是上好的青金石……你。你家真是暴殄天物啊……”

“只有一点而已。本來百虫血也不多。这些也是为了克制它才准备的。”

赵一凯缓缓说。“我家就是做这个的。必要的东西总是要准备周全。”

“嘤嘤。这玩意儿真是有钱人才干的起啊……我将來不要进这圈子……”

老然心疼的说。

“不尽然。有些先生只靠一张嘴就足吃遍天下。大发横财了。”赵一凯轻笑。“比如推算预知。或者相看风水。只要找对主顾。哪怕不破不解。只是一点拨。就能得到丰厚报偿。”

“哦。”

“可惜我入得除魔道。必须面对各种妖魔邪祟。那么需要的东西和掌握的技术。自然越多越好了。”赵一凯看看他。“你应该是观山道吧。沒有内力。对星象和阵法似乎很熟。”

“嗯。算是吧……古爷就是啊。”

“那你学成了完全就可以靠着眼力來赚钱了。给有钱人家寻个风水宝地之类的……不像我。必须苦哈哈的面对妖魔出生入死。费力不讨好的……”

“那。那你别的也学的很好啊。何必强迫自己做这样危险的事。”

“……责任啊。家族的责任……”

赵一凯苦笑道。他摆摆手。似乎不愿意就这话題深入下去了。

老然看到他眼中的血红似乎浅淡了很多。逐渐已经看不出來。

当初白翌辰是将血泪尽数哭了出來。才算恢复正常。而赵一凯的血泪却是一点点渗进眼中。这只会将那具象的悲伤怨愤愈加深的隐藏起來。层层叠加。

老然看在眼里。想去劝解。可又无从开口。只能陪着叹气。

忽然。手机在口袋中震颤起來。接着传來《残酷天使》的主題曲声。在这个刚刚恢复平静的清晨竟然显得格外刺耳。

“喂。要死啊。”

老然接了电话就开始骂。“辰子你搞屁啊。死哪去了。”

电话那边沙沙作响。好像信号非常不清楚。

白翌辰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來:“老然……我妈病了……沙沙……你们。要小心……”

“喂。伯母病了。你在家里吗。要我们小心什么……喂。”

老然有些吃惊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