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解困之法

阿尔斯楞做梦也没有想到，噶国人突然向他的国家发起了一场近乎疯狂的进攻。一天之间，临近噶国的几座土坯城池完全被摧毁。屠杀之血腥，攻势之猛烈，规模之巨大前所未有。

马族，是别人对他们民族的称呼，有着轻蔑的意味，似乎对这个小汗国不屑一顾。实际上，作为可汗，阿尔斯楞很为自己的国家——阿斯尔汗国感到骄傲。因为，这个国家是他亲手创建。尽管现在看起来很小实力也弱，但是，在大赵入侵前，它的版图不小，而且相当强盛。不然的话，它也不会和噶国相持那么多年。

他的名字阿尔斯楞，本意即狮子，和他凶猛彪悍血性的个性极其相符。正是在他这样一头狮子的带领下，和他一样彪悍的马族人在和噶国人的战斗中丝毫不落下风。阿斯尔的意思是苍穹，阿尔斯楞这么命名自己的国家，就是想要在这茫茫草原上打造出一个强大辽阔的国度，其豪情壮志可见一斑。

但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阿尔斯楞生不逢时，偏偏遭遇了一代枭雄慕容远志。对阵噶国，他毫不惊慌，但和大赵交手，仿佛慕容远志就是他的天生克星，他很少尝到胜利的滋味。于是，他一路败退，直到在这草原边缘的哈日巴日山下据险防守才稳定下来。

不在失败中灭亡，就在失败中奋起。

阿尔斯楞承认失败，但绝不认输。在接后来面对大赵的残酷清剿中，他顽强抵抗，不但保全了部族，还将以前失去的草原夺了一部分回来，并从此厉兵秣马，与噶国互为犄角，成为慕容远志恼恨交加却一直无法清除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他和噶国有血海深仇不假，打打闹闹也从未真正停止过，但那都是小动作，没有伤筋更没有动骨。因为他知道，没有噶国，他断难独自承受大赵雷霆般的打击。噶国是他的敌人，更是战略上的盟友。亲近不了也绝不可大打出手。

但现在噶国人欺负到头上了，难道我是好惹的吗？大赵欺负我我认，你小小噶国算什么东西？

可是，噶国为什么这么疯狂？应该有原因啊？

根据线报，噶国和大赵和亲结成了亲家。难道两国已经密议，要对我阿斯尔汗国斩尽杀绝吗？那又为何只有噶国势如疯虎而大赵那边悄无声息呢？

怪哉！

局势的发展，容不得他多做思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迫在眉睫的就是如何将噶国人打回去。

阿斯尔汗国之所以能够在夹缝里生存，除了阿尔斯楞的个人能力，还在于整个汗国是全民皆兵。

平时是牧民，战时就是兵。

哈日巴日山之北，是极寒之地，也可以说是死地。汗国已经被大赵逼得退无可退，再退，就等于是亡国灭种。

没有退路也是一条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

噶国人来了，那就打噶国人；大赵那边没动静，那就先防着。

“哈日巴日，我的儿子。汗国危急，父汗老了，又需要你挺身而出了。”

身材壮硕，脸如黑炭的哈日巴日是阿尔斯楞的长子。

哈日巴日在马族里的意思就是黑虎，人如其名。

阿尔斯楞年近六旬，年纪确实有些大。他的几个兄弟，都在历次战斗中战死，身边也没有太出色的战将。但是，他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是二十五的哈日巴日，二十三岁的乌兰巴日（红虎），二十岁的希日巴日（黄虎），十三岁的查干巴日（白虎）。女儿十七岁，名叫索隆高娃，意即彩虹。

这几个孩子，除了小儿子，其他几个都是能征惯战的好手。

战阵中长大的孩子，身上又流着彪悍民族的血液，怎么可能是怂货孬种？

父汗点将，哈日巴日应声出班。

他是长子，为父汗分忧，为汗国而战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父汗，噶国人欺人太甚，儿臣这就领兵灭了他们！”

声如洪钟，气势非凡。

阿尔斯楞欣慰地点点头，眼神又转向三儿子。

“希日巴日，你愿意协助你大哥建功立业吗？”

“父汗，儿臣愿助大哥一臂之力。”

希日巴日朗声出班，一样的铿锵有力。

“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二人速率本部人马，务必将噶国人挡住。为父亲率主力，从侧后迂回。形成钳形攻势后，将进犯的噶国人一网打尽。”

“那……大赵那边怎么办？”

出声的是女儿索隆高娃。

虽然是女孩子，但是索隆高娃见识不比几个哥哥差。目前的局面是，噶国人一味狂攻，如果大赵也趁机而来，汗国断难抵挡。

阿尔斯楞微笑点头

这一点，他显然想到了。

如果连这样的常识也考虑不到，那他就不是一代汗王了。

“乌兰巴日，防御大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是，父汗！”

“记住，只许守，不能攻！”

“儿臣记住了！”

阿尔斯楞对二儿子的态度很是满意。

在他心目中，二儿子不仅英勇善战，而且足智多谋，把他放在东线，完全可以放心。

任务分配完毕，三个儿子分头而去。

索隆高娃脸色很是难看。几个哥哥都领了任务，怎么父汗将自己撇下了？以前哪一次打仗少了自己？

“父汗，儿臣出战何方？”

阿尔斯楞笑笑，没说话，只是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

索隆高娃心里咯噔一下，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父汗，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为了汗国，儿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我的女儿，你是父汗最喜欢的宝贝，父汗怎么忍心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不过，事关汗国生死存亡，父汗确实有一个想法。只是事关重大，父汗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一向果敢的汗王犹疑不决，事情肯定是有些难办。

索隆高娃收起忐忑，沉声道：“父汗，如果国破家亡，儿臣也难逃一死。儿臣虽是女儿身，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父汗但有差遣，儿臣无不遵从！”

“唉！”

阿尔斯楞长长叹了口气。

“我的女儿，形势你也看到了，我们汗国对阵噶国尚感吃力，如果大赵强势加入，两面夹攻，我们焉能不败？噶国之所以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他们和大赵结成了亲家？虽然大赵是被迫结亲，有些屈辱，可女儿在噶国手里，他们也不敢对噶国怎么样。但是，如果噶国要求大赵和他们联手，大赵答应还是不答应？依父汗看来，灭了我们这个心腹之患，对大赵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们肯定乐意出兵。等到我们没了，大赵要灭噶国就不是难事。可惜，噶国那一帮蠢猪，看不出大赵的诡计，还拖着我们给他们陪葬。唉，父汗实在是不甘心啊！”

“父汗，那我们怎么办？”

索隆高娃知道父汗分析正确，只是不知道父汗怎么应该对眼前这种严峻局面。

“我的女儿，要解除眼前之困，只有两条路可走。”

“那两条路？”

“第一，向大赵投降。噶国这次进攻，意图就是灭了我们。论实力，我们不怕他们。但是，大赵一旦参与进来，我们必败无疑。这一败，就是亡国灭种。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就向大赵投降，称臣纳贡，大赵就不会坐视不理。”

索隆高娃默默点点头。

投降，这是何等屈辱的字眼，对于高傲的马族人来说，这实在是比死亡还要不堪的事情，可是，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办法保存家国？

“那，第二条路呢？”

阿尔斯愣没有回答，只是定睛看着女儿，

索隆高娃先前那种忐忑又涌上心头。

莫非，与我有关？

“我的女儿，如果还有一点办法，父汗也不会这么想。我说出来，请你一定不要怨恨父汗。”

果然如此！

索隆高娃定定神，勇敢地迎着父汗的眼睛，朗声道：“父汗，只要能救得了国家，就是死，儿臣也不会退缩！”

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吓住我？

“我的女儿，你是好样的。父汗想，既然噶国能和大赵和亲，我们也可以。”

“啊？父汗，你是想让我嫁到大赵？”

索隆高娃太吃惊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

花季少女，一国公主，她曾经无数次梦想过自己的爱情，梦想过自己的白马王子。如果不是战乱频仍，以她的地位和美貌，可能早就和哪一个小伙子迈进了婚姻殿堂。但是，父汗竟然要以自己为和亲对象，嫁给敌国一个不认识的皇子。

可是，这还只是一厢情愿，人家大赵还不知答应不答应。

“如果能以自己换得国家安宁，父汗，儿臣愿意。“

索隆高娃迅速反应过来，一口答应，倒是让阿尔斯愣愣住了。

“我的女儿，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父汗，我想清楚了。”索隆高娃坚定道。

阿尔斯愣两眼湿润，招招手，让索隆高娃坐到她的身边。

“我的女儿，真是委屈你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要求，父汗一定满足你。”

索隆高娃慢慢讲了几句。

阿尔斯愣沉吟半晌，断然道：“好，父汗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