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您还有闺女呢?”
“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没个后代,岂不是辱没了祖宗。”
孙先生回答完余秋水的疑问,就立马向身旁安静站着的孙婉然问道:“婉然,今天怎么想起来看爹了?不用陪大小姐吗?”
大小姐?莫非孙先生闺女是别人家的丫鬟。余秋水听着二人的对话,虽然很想插嘴,但他认为别人父女俩交谈还是静静站着的好。
而孙婉然此时没有回答孙先生的话,反而警惕地瞥了一眼余秋水以后,来到西侧的案桌上,拿起毛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好像有什么话不想让余秋水听见一般,或者孙婉然是压根不想让余秋水听见,才写在纸上的。
余秋水还算个挺会观察的人,他知道自己被孙婉然不待见了。虽然当着别人面在纸上写言语让人感觉很不礼貌,可是余秋水也不好说什么,谁让自己之前对她父亲无礼呢,待见了才奇了怪呢。余秋水轻蹙眉头苦笑一下,很识趣地坐在了堂屋的椅子上,等他们父女俩交谈完,自己再插嘴。
孙先生倒也不怎么在意余秋水,他慢悠悠地走到了案桌前,眯着小眼瞧着孙婉然在纸张上写得言语。两人什么话都不说,顿时堂屋之中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余秋水坐在椅子上无聊,偷瞄了一眼二人,也就一刹那间,余秋水发现一直眯着眼睛表现的很悠然的孙先生顿时眼睛瞪大了一下,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看到这一幕,余秋水心中也猜到,这女孩一定在纸上写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了,好想知道写了什么东西啊。
余秋水非常好奇,而就在这时,孙婉然放下了毛笔;孙先生看完了纸上的东西,立马就开始毁尸灭迹,把墨迹还没有干的纸张给撕碎,并装进了衣袍之中。
这一举动更加勾起了余秋水的好奇,到底纸上写了什么东西,看完还要撕碎装起来。余秋水真想上前去找孙先生问个明白,而就在这时孙先生慈眉善目的瞟了一眼一脸好奇神情的余秋水,就冲孙婉然拨了拨手说道:“婉然,你快点回去吧,大小姐醒来看不到你又该要发火了。”
话音刚落,孙婉然好似很怕孙先生口中的大小姐,她慌慌张张地冲孙先生鞠了一躬,就立刻一路小跑地离开了这里。
孙婉然来到这里一句话都没说,可却让余秋水心中充满了疑问。大小姐是谁?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余秋水想着,心中的好奇实在难以压下,刚想张嘴向孙先生请教,而这时孙先生来到了余秋水的面前说道:“余爷,我姑娘是个哑巴,纸上只是写了一点琐事,您不用费心思去想了。”
哑巴!怪不得刚才这女孩一句话都不说呢,只不过那么好的脸蛋是一个哑巴实在是令人惋惜。余秋水心中说道,好奇的目标瞬间换在了孙婉然的身上,“天生的吗?”余秋水问道。
可是刚问出口,顿时孙先生慈祥的神情就变了,可谓是古庙的佛顶珠,黯然无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神情张嘴回答道:“是天生的。”说话间,余秋水能清楚地看到孙先生那深邃的眼眸之中此刻正闪着亮光。
一眼余秋水就能看出孙先生是强颜欢笑,孙婉然绝对不是天生的哑巴。余秋水想追问明白孙先生,可是当他看到孙先生那弯曲的腰杆和一脸的皱纹,余秋水欲言又止。唉,算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还是不要勾起孙先生的伤心事了。
余秋水没有问出口,而孙先生倒也能看出余秋水对自己的闺女上心,于是他便坐到余秋水的身旁,说起了自己家姑娘的事情。
大概的意思也就是,孙婉然今年十六岁,六岁时跟孙先生一起逃荒到了北京。由于刚来北京生活艰难,孙先生为了闺女能有一口饭吃就把孙婉然送进了陆家大宅,从此孙婉然便成了陆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后来陆老爷听说了孙先生的遭遇就把孙先生安排在了染织厂里做帐房先生。
不难看出孙先生和孙婉然是一对苦命父女,不过孙先生没有抱怨过自己的苦难,而且余秋水还可以看到孙先生脸上洋溢着不一样的微笑,那微笑充满了温暖和自豪。
当父亲的在讲起自己闺女的时候,都好像换做了一个人。余秋水也挺爱听孙先生的讲诉,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去打扰孙先生,但有一点令余秋水实在在意,孙先生一直都没有提到孙婉然是如何哑的。
当然,余秋水也没有发问,因为他知道孙先生和孙婉然的苦日子都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去揭开别人的伤疤。
两人聊天聊了好长一会儿,余秋水感觉到自己今天来染织厂的目的被孙婉然给拉跑偏了。正当他想恭恭敬敬地向孙先生请教时,孙先生似乎跟余秋水聊的很开心,也不想对余秋水隐瞒什么了,冲着余秋水眯着眼睛笑笑,说道:“余爷,您知道为什么我让您天天看账本吗?”
“不知道,孙先生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天天看账本都快吐了。”余秋水直言不讳。
“因为这其中有隐情。”
孙先生干脆地回答道,这不禁让余秋水整个人疑惑且吃惊了起来,“染织厂里能有什么隐情?”余秋水死死地盯着孙先生,眼神中充满了迫切,好似巴不得想知道什么隐情。
可能孙先生是因为之前余秋水不冷静的威胁,孙先生生怕再不告诉余秋水,可能余秋水还会干出什么傻事,于是他把最不应该告诉余秋水的话告诉了余秋水。
“铁管家不信任你,他交代我天天让你看账本,这样你就不知道要进布料的事情。直到下个月初,会有商人来厂里进布,厂里的存货是绝对凑不齐的,这样铁管家就能拿你试问了。”
此言一出,余秋水被震惊了,整个脑袋“嗡”了一声,心脏也不住地加起了速跳动。没想到铁管家会那么不信任我,他这也太违背陆老爷的意思了,到底这个陆家谁才是真正的东家。
余秋水起初还是很敬畏铁管家的,如今却对铁管家另眼相看起来。他坐在椅子上,表情变得很复杂,可以说是哀而不伤。当然,他的心情比脸上的表情要更加复杂百倍。
“实在是太黑了。”
余秋水用颇显无奈的口吻说着,这时一旁的孙先生也叹了一口气,有点劝说余秋水的意思道:“余爷,我估计铁管家是想辞了您,您也斗不过铁管家,我看您还是认栽吧。”
认栽?我这重新回染织厂还没有半个月就再次被赶出去,那我回染织厂还有什么意义,简直够丢人。不行!我绝对不能认栽。余秋水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心中不服气那是自然的,在陆家之中莫非铁管家还一手遮天了不成,这陆家到底是姓陆还是姓铁。
此时的余秋水简直气上心头,他一下子腾起了身子,辫子一甩就向堂屋外走了过去。
“余爷,您干嘛去?”孙先生慌张且吃惊地向余秋水发问。
余秋水驻足在门口,回过身子面向了孙先生。“孙先生,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怕铁管家找您麻烦吗?”说话间,孙先生清晰可见余秋水一双透着机灵的双眼变得犀利,那眼神就好像在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发现草原之上正有之中奔跑的野兔子一般,令人发瘆。
孙先生也不再坐下,一直笑眯眯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余爷,从来没人问过婉然的事情,您是第一个,您是个好人。”
话音刚落,余秋水嘴角上扬微笑了起来。他没说什么话,只是冲着孙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就转身要走。
“余爷,您到底要去哪啊?”孙先生在堂屋中向门外的余秋水再次发问,而余秋水这次连头也没回,高喊一声:“陆家!”余音还没消气,他就离开了染织厂。
余秋水为什么要去陆家?
不难猜,他一定是去陆家为自己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