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囊映入李菊福的眼帘,刹那间他犹豫似地颤抖了一下,揪住余秋水衣领的手臂也就在这时垂了下来。
也许余秋水是记仇,也许余秋水是为南儿抱不平,也许余秋水是看不惯陆木季对杨茂武的特权。不过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情况,余秋水都是绝对不会把染织厂让出来的。
“老乡,我知道南儿的死跟杨茂武脱不开关系,可是你现在真的不能意气用事。”
李菊福生气的样子已不再,现在的他神情认真,说话诚恳。不难看出,李菊福真是担心余秋水以后在染织厂的日子会被陆木季算计。毕竟陆木季是陆老爷的三儿子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陆家的人。
可现在的余秋水似乎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不想给陆木季和杨茂武好脸色看。他把手中的香囊收了起来,清了一下嗓子准备一口回绝李菊福,想让李菊福明白劝说自己基本都是徒劳。
但就在余秋水肚子中的话语还没吐出时,那争吵不休的一窝人之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女人尖叫。也正是因为这一声尖叫,堂屋之中的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余秋水跟李菊福自然也不例外,他俩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焦在了工人和织女们的身上。只见人群之中的陆依涵梨花带雨地冲了出来,抹着泪就跑出了堂屋。
怎么回事?这大小姐怎么哭了?余秋水目光一直跟随着陆依涵,就在陆依涵的身影从堂屋消失,余秋水算是想明白为什么了。想必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定是受不了那么多人的指指点点,不过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子,估计我也会受不了崩溃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刹那间余秋水竟有点同情起陆依涵了,可能是男人骨子里的怜香惜玉在作祟吧。不过那都是外话,就在这时陆木季也奋力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陆木季不像陆依涵那样直接话都不说就离开,他的嘴巴可闲不住;站在堂屋之上,愤愤地用手指着余秋水的脸放狠话道:“余秋水,你小子给我等着吧!”
说罢,陆木季就赶紧向堂屋外跑了过去,同时边跑还边叫嚷道:“妹子,等等我!”
这时杨茂武见自己靠山跑了,如今再呆在染织厂就好比呆在龙潭虎穴一样危险。他可不愿意再被一群人骂,甚至被王二狗打。也立马从地上站起了身子,趁一窝人的思绪还在陆依涵和陆木季身上徘徊时,灰头土脸地赶紧跟上了陆木季的步伐。
见到此情此景的众人们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他们在王二狗的带领下个个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自然,余秋水也露出了一抹微笑。别以为陆家的人在厂里就能呼风唤雨,你们对我们不公,我们也可以不给你们留面子。傻子,瞎子,哑巴,可不是我们。余秋水心中说道,转眼看了看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说话的孙先生,发现此刻的孙先生释怀般地长舒了一口气。
余秋水看在眼里,心想毕竟孙先生在陆家干得时间长,对陆家人想必也有点敬畏之情了。更何况他闺女还是陆依涵的丫鬟,为了自己闺女,孙先生也不能顶撞陆家人。万一惹陆家人不高兴了,那他闺女多多少少也会遭殃。余秋水能理解孙先生为什么之前一句话都不说,当然他也没有生孙先生的气。
不过此刻大家都高兴,但倒是有一个人不随大流,这个人就是李菊福。
只见李菊福面露凶色,狠狠地瞪了余秋水一眼。没等余秋水想通李菊福为何这般时,他二话没说,动如脱兔般地去追陆木季等人了。
……。。
……。。
“三爷,三爷您等等啊!”
染织厂门外的街巷上,李菊福马不停蹄地追上了落跑的陆木季和杨茂武。可即便他叫住了陆木季,但此刻的陆木季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你谁啊?没看到我正追我妹妹的吗?”
陆木季神情焦急地上下打量了李菊福一番,见李菊福光个膀子,又是从染织厂追出来的,不难猜肯定是厂里的苦工。
顿时陆木季就白了李菊福一眼,不由得心生厌恶,拔腿就要走人。多亏李菊福眼尖,他赶紧挡在了陆木季的面前,虾身呈卑微样。
“嘿!嘿!嘿!你想干嘛啊?”
陆木季见李菊福挡住了去路,自己的妹妹也找不到人影了,变得有点不耐烦了。而李菊福也能看出陆木季的不耐烦,他没说什么废话,立马作揖道:“三爷,刚才余秋水说的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此言一出,陆木季顿时就明白了,李菊福这人是来替余秋水圆场的。不过此刻气头上的陆木季怎么可能会原谅余秋水呢。只见陆木季立刻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别放在心上?你们这些混账玩意把我妹妹都欺负哭了,还让我不放在心上,你当我是傻子啊?”
“就是!我姐夫怎么可能会不放在心上。”
杨茂武随声附和,虽然这很让李菊福烦躁。但李菊福把心头的烦躁压了下去,因为他明白如果此刻顶撞了这俩人,别说请他们原谅余秋水了,估计整间染织厂的人都要失业。
李菊福尴尬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回话道:“三爷,余秋水那人只是为了想出风头,好让您记住他。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跟他一般见识个什么劲啊。”
人都喜欢听好话,陆木季自然是从小听好话长大的。“你小子说话很中听嘛,不像那个余秋水不识抬举。”陆木季自傲地面露一丝微笑,一点都不矜持。李菊福给他个杆子,他就蹭蹭往上爬,全然忘了之前被一窝工人围成一圈来骂了。
而此刻的李菊福见到陆木季面露喜色,心想估计还真能说服陆木季,于是便立马加把劲道:“三爷,您看……。。”
可李菊福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杨茂武不乐意了,立马打断道:“你也甭在这损余秋水了,我知道你是在讨我姐夫欢心。”
话音刚落,一直躬着身的李菊福,抬眼恶狠狠地瞪了杨茂武一下。他娘的杨茂武,真能坏事,老子迟早要宰了你。李菊福心中说道,不过嘴巴却是对着陆木季另外一套,“三爷,我可没讨您欢心,我说的都是真话。”
李菊福解释着,生怕陆木季误会了。但陆木季又不傻,又不是听不出来。更何况他自己做的那些破事,他比谁都清楚,早就猜到李菊福是来拍马屁的了。
本来陆木季是不想明说,不过现在杨茂武已经抖出来了,自己也不好装糊涂。只见陆木季立马变脸,神情严肃地对李菊福说道:“就像茂武说的一样,你也别废话了。回去告诉余秋水,他如果不走,以后够他喝一壶的!”
说罢,陆木季瞧不起似地哼了一声,便从李菊福身旁擦过,杨茂武自然紧紧跟随着自己的姐夫。
而李菊福此刻站在原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可谓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好心好意地来求人家,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现在的李菊福除了遗憾,心烦,剩下的就是为余秋水担心了。
……。。
………
起初陆木季从染织厂跑出是想追自己的妹妹,如今这被李菊福截住了一段时间,已经不知道陆依涵跑到哪里去了。
焦急不安,正合适现在的陆木季。不过老天似乎是没打算刁难陆木季,他和杨茂武火急火燎地刚跑到胡同口,就发现陆依涵此刻正蜷缩成一团蹲在拐角抽噎;四周的行人还驻足议论着什么,估计也就是说:这女人是谁?之类的言语。
陆木季见状,立马冲着驻足的几个行人,气冲冲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回家看自己媳妇去!”
“都赶紧滚开!”杨茂武也赶紧替陆木季说话。
行人中们有的人认出了陆木季,便赶紧小声招呼其他人道:“这是陆家三爷,不是什么善茬,赶紧走吧。”说罢,行人们都纷纷散去了。
陆木季见行人都走开了,这才赶紧蹲在陆依涵的面前,心疼地安慰道:“妹子,别哭啊,好端端的哭什么嘛。”
“什么好端端的,你看刚才那一群人多吓人。浑身还都是臭汗味,我的衣服都被熏臭了。”
陆依涵打着哭腔,好似受了天大委屈样地盯着陆木季,眼睛周围还都红了一圈,那模样别提多惹人怜爱了。而陆木季看着自己的妹妹这般,伸手把陆依涵眼角的泪水抹去,心疼道:“都怪三哥不好,不应该带你去那下人窝。还把我妹子的衣服都给熏臭了,我真是该死啊。”
陆木季说着,就装模做样地要扇自己的脸。看到这一幕的陆依涵,神情慌张地赶紧抓住了陆木季刚抬起的手掌,嘟起小嘴娇嗔道:“你再打他自己的脸也没有用啊,现在我衣服都有味道了,你说怎么办吧!”
“走!三哥带你去洛生铺子里挑几匹贡布,咱想做几套衣服就做几套。”
陆木季对自己妹妹大方,瞬间陆依涵就转怒为喜了。她从地上站起身子,双眼放光地盯着陆木季道:“还有之前你答应我的点心!”
“都依你,把点心铺子买了都成!”
“还是三哥最疼我。”
说罢,陆木季就带着陆依涵去王府井了。这一来二去的,陆依涵的气愤瞬间化为云烟,说她没心没肺真不为过。
不过陆依涵没心没肺,有一个人的心肺倒是建在,而这个人就是李菊福。
此时的李菊福回到染织厂,他刚踏入大门,就发现余秋水此刻正站在庭院之中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