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千转百回】第6节(1 / 1)

扫冢赋 夫苏 3386 字 2014-10-24

霍城吓得抽搐,缩到从众的背后扯他的衣袖。而谢堂则是一惊,问:“一哥,怎么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知道你家住哪儿。”从众此时也惊诧,但仍表现得临危不乱,说:“没事,跟他们讲道理。”不过眼看着他们越来越近,觉得不妥,又补了句“不行,得跑!分头跑!去我家,他们怕阿金。”然后马上扔掉手中用稻草捆住的猪肉和青菜,狼狈遁逃。

湘客们边追上来边商量:“怎么办?他们分开跑了!”

“那里有个小的!”

“追小的!”

从众心想他们只针对自己,而谢堂则只顾着跑,何曾料到霍城年纪小,跑得慢,湘客们挑上他了。

即将入夜,薄薄的霜嵌在和煦的春风里一并吹拂,有些寒冷,但耳畔是一片惊人的蛙声。从众看到地上的青石板有些发绿,不得不放缓脚步以防滑倒。

一路相安无事,他竟然一口气逃了几里远。气喘吁吁地站定回顾,无人追赶,一切无异。从众先是来到码头寻谢堂,但不见。正疑惑间,面目狰狞的胡天龙闯入眼皮下,吓得从众倒退一步,诚惶诚恐地问:“吓我一大跳,你怎么突然间冒出来吓人!你契爷呢?”

胡天龙抬头盯着从众的双眼,边捋着袖子,边冷冷地说:“他不是跟着你吗?倒来问我!”

从众咽了咽口水,没应答他,直接回家去了。

夤夜无风无雨,不经意间响了一计战火炮声,传的很远。他虽不曾从军,但家就住在战场的阵线之内,久而久之摸索出根据炮声大小和声源方向来辨别战场焦点和军事状态。这些事情不懂也得懂,不学也得学,毕竟性命攸关。炮声过后,四周一片死寂。没有灯笼,从众摸着黑往前走,到了家门口却止步不前。今天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早已心力交瘁,不想回去看到阿金的脸色。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到谢堂心急火燎的神情。

“霍城呢?”

谢堂缓了口气,说:“你跑的快,我看到无人追我,也无人追你。那岂不是去追城哥仔了?”

从众一怔,难道出事了?亟不可待地跑出去找霍城,但寻不见。回来时,谢堂倚在墙角睡着了。从众猛地将他踢倒在地。谢堂迷迷糊糊地感觉到痛,吸了口凉气清醒过来,显得有些怨恨,没好声气地问:“情况怎么样啊?”

“你还睡得着?霍城不见了!”从众心里烦躁极了。忽然看到黑暗中有个白色影子摇摇晃晃,他掏出牛角刀来,呵斥道:“谁?明人不做暗事!”谢堂循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憧憧的白色身影,有些像霍城。赶紧跑过去扶住了他,喊道:“是霍城!”

从众不敢怠慢,忙把大门推开,吩咐谢堂将霍城扶进屋。只见霍城身体已经瘫软,谢堂扶着他跛跛走来。到了灯笼下,霍城脸上的瘀青显得清清楚楚,从众忙来帮手,可刚踏过门槛,霍城像一抔烂泥一样倒下,谢堂与从众想扶都扶不起。

他直直地躺在地上,奄奄的,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随着起伏的胸腔传到从众耳里,伸出手来抚摸霍城,问感觉如何。霍城紧闭双眼,有气无力地说:“不要,碰我,疼。让我,歇歇。”

很简短的一句话,他却分成一截一截来说。从众急切的查看霍城脏兮兮的身体,连问:“哪里疼?”

“挨揍,哪里都疼。没力吸气,很难吸气。我,我缓不过来。”

看他疼痛的神情,从众就像是被铁烙烫到,心和肉都纠在一块,疼的要命!

“子孙根有没有事?”这时谢堂突然插问一句。

“看过,应该没事……”

话音未落,被一句“什么”打断了。原来是阿金闻声而来,拨开两人后看到躺在地上呻吟的霍城,吃了一惊。问:“城哥仔你怎么了?”

“嫂子,一群人打我,我打不过他们……现在很疼。”霍城扯了扯阿金的阔脚裤,又说:“嫂子我疼。”

“疼还说这么多!”阿金顺势一拉,抱起霍城往屋子里走。灯光下,她的眼眶泛着闪烁的泪水。从众火大,想报仇。跟上去问霍城:“人呢?他们人呢?”

“往西北方向去了,说要找地方睡觉,像是要去英台庙。”

闻言从众走开了。阿金把霍城抱回屋里,边骂边为他擦药酒。霍城说:“嫂子,你别把我送回家,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吧,我不想让我娘看到担心。”阿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这时从众从厨房怒气冲冲的出来了,手里拿了把柴刀,往门口走去。谢堂连连劝他别冲动,但他好像根本没听见,怒火冲天的都没回头看过一眼就出门了。过了许久,他才沮丧地回来。谢堂说:“英台庙处在关口之外,又在蛮荒之中,肯定是个土匪窝!你还去什么?如果找不到人倒是遇上土匪,怎么办?就算让你找到人,你也打不过他们。”但从众没搭理他,他便径自回家去了。

阿金埋怨霍城:“枪打出头鸟,人摘先熟果。叫你不要出风头,不要与人怄气,你不听,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了吧?”

霍城乖巧勤劳,有家教,懂尊孝,阿金自然喜欢他。而从众听到阿金这样骂霍城,脸都绿了,可幸霍城像是与从众事先约定好了一样,对被打经过只字不提。待擦完药酒,从众安排霍城睡下,稍稍放心了一些。回房看到阿金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但是,反而是她一看到从众就要走,从众忙问:“你要去哪里?”

“我不和没出息的人一间房!”阿金狠狠地呛了一句,走出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又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从众呆呆地坐在床边,许久许久才忐忑不安地睡去。

翌日,露珠在微微的春风下摇曳着,晶莹剔透。从众起床去请大夫,大夫仔细地望闻问切一番,说霍城无大碍,开些外敷的药吧。从众便跟他回去开药。路过卧娇楼时,那群娼妓直呼:老板进来玩玩嘛。从众连连点头,但正事要紧。心中疑惑她们怎么这么早起床揽客?不过男人不就是早上起劲的么?有了这个桎梏,姑娘们当然猛攻猛打了。走出几步,发现衙门前聚拢了不少百姓。想起关边楚一事,于是连忙去取了药,回来等待升堂。但知县还没来,湘客倒是先来了。从众看到他们,把心中所积聚的恩怨与愤愤不平都迸发出来。湘客们在官衙门前可不敢造次,但眼瞧着从众越走越近,无计可施。忽然一想,便由着从众打人。从众连想都没想就乱打一通,连喊:“叫你们打我霍城!”但发现他们并不还手,心中疑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