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千转百回】第11节(1 / 1)

扫冢赋 夫苏 2754 字 2014-10-24

此时,霍城站在房门口哭泣。见到他,阿金像是在泪水中遇溺,突然又抓住了一根木头般,忙问事情原由。霍城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他,可偏偏不知道是谁打的。问从众的病情,大夫又是如何说?霍城伤心泪流,说从众五脏俱损;脑袋里的瘀血如果消不去,就治不好了。

阿金听到此番话,呼地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连骂老天爷让自己如此命苦。

此后几日,从众昏迷不醒,阿金依旧主持着整个家庭,还额外照顾了受伤的霍城。谢堂也没闲着,与欧家安一起调查此事。虽然心里头十分肯定这件事就是关边楚等人所为,但人家根本不承认,也没有见证者敢说自己知情,无下文可言。既然欧家安不管用,那就找个霸气点的人来处理此事吧。谢堂心知自己在苦末社中没有地位,每一举动每句话语都得不到认可,所以带了霍城一起去找大弟胡志辉,声泪俱下地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与从众的受伤程度。最后特意加了句:“老狗哥说,休要妄想官府或者欧家安能为一哥出口气。打死人都不追究了,打伤人算得了什么?”

面对霍城,大弟似乎想通了,说:“做过坏事分过赃,闯过蛇潭揣过枪,当年烧黄纸结拜时便誓言‘同富贵共患难,肝胆相照,敌忾同仇。’如今连一个初来乍到的乞丐也胆敢欺我手足,捶我心口!威名何存?他关边楚想安生?勾结官府民团想让此事无疾而终?不可能!”说着,大弟翻出压在箱底多年的苦末大刀,杵在地上,说:“金刀乏血,多年未尝血腥,今天就要开光!”

闻言,一旁的谢堂赶紧相阻,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那关边楚长什么样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大弟哥一无所知,更何况他有靠山,有刀有枪有人马,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得安排妥当。”

言之有理,大弟思考再三,让他俩先回去,自己要召集人马,重组苦末社。谢堂闻言,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很高兴地走了。他知道,重组堂会之后苦末社要保留自己的一席之地、养活兄弟,就必须不断地抢劫、偷窃、勒索、入会、斗争甚至乎兴兵起事反清复明,才能维持运作。期间,许多人通过一系列事件崭露头角,扬名立万。谢堂憧憬着自己能有这样的一天,并且相信自己的能力。如若不是这样,自己将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急切地渴望苦末社能重新开炉,好让自己一展身手,扬眉吐气。

日午,半边残月贴在晴空当中,不似太阳耀眼夺目,只是平静无奇,如在浅蓝画纸上添入一弯银白,显得雍容华贵。只可惜,有些孤单的味道。

但关边楚却不孤单,与兄弟们每日每夜不分不离。纵使军中生活相当枯燥,倒也过得开心。

前一场恶战之后,敌我双方都在休养生息。苏团练嘱咐关边楚多练兵,少睡觉,万不得进城逍遥。一是他们蛮横,进城必定惹事,二是怕百姓之口,杀人犯竟然能放出来?三是怕土匪出其不意的攻击。关边楚唯唯诺诺的应允了。但兄弟们闷得发慌,催促关边楚四处走走,观察地形,好在日后作战时能得心应手。关边楚只好带他们四处逛逛,但要入城,关边楚便不愿了。关长康说:“怕什么百姓,大哥是知县大人特赦的,吾等进城也不闹事,这不就行了?玩一阵子便回来。”

关边楚嘴笨,不知怎么反驳,只说:“吾等属下,得听令于苏团练,不能吊儿郎当。”

闻言,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想说服关边楚,又喊破天说肚子饿。关边楚实在执拗不过,便随兄弟的意,进城喝酒吃饭去。

人多显眼,关边楚与兄弟们分头而行,先去找了一家人少的酒店,再回头来寻兄弟。才发现他们站在大街正中,调皮地戏耍着枪,这里瞄瞄,那里瞄瞄,吓得路人惊慌躲藏。可路人愈是如此,他们愈是放肆,故意把枪头瞄准担着蔬菜路过的菜农。因为人都被吓跑了,大街很是空旷,菜农往前走不是,往后走也不是,他们的枪头就是瞄准自己,无处躲藏的情况下,菜农只好朝着他们跪了下来。

他们嬉笑说:“枪这玩意儿挺新鲜,别看它小小的,打到人身上一下就变成肉酱,比用刀剁省事多了,而且枪枪毙命。不过,阿叔你别害怕,吾等只是胡乱玩玩,看看瞄得准不准。”

关边楚突然冒出来,夺过枪斥道:“你来让吾瞄瞄,看你尿不尿裤子……快走!找到地方吃饭了。”

说着,极其生气的关边楚嘟嘟囔囔地领着几十个兄弟进了酒楼,却不知道点些什么菜。掌柜听说他们是士兵,便推荐油豆腐酿。把油豆腐酿一只一只叠起来,暗喻步步高升有油有肉,还有其他……上得了台面的菜,可比军营中的“猪食”好上一百倍,兄弟们你抢我抢,狼吞虎咽,吵吵闹闹地显得市井与狼狈。门外百姓们见到此景,纷纷抬起衣袖遮盖嘲笑之容。

忙完过后,店家坐在门前悠然扑扇,逗着狗玩儿,十分惬意。对面茶档的老板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身下不缺一壶歇凉了的清茶;还有挑着龟苓膏沿街叫卖的商贩,累了便坐在树下紧捏着草帽一角,扑来扑去给自己取凉;街道上不时走过一两个烫着卷发却穿着旗袍的鬼婆。她们瘦腰肥臀,撑着油伞,走着优雅的步履,显然也在享受春日这番情意,百姓们不是不喜欢西洋美女,而是司空见惯。偶尔走过几个蓝眼睛黄头发的鬼婆,是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关边楚似乎听到了些什么声音,感觉不安。走到街外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

说了又说,这春日不是春日,周围皆是夏日的氛围,静得可怕。仔细去听,只传来扑扇之声与灌壶之音。谁都知道,越是平静越是出事,特别在这些日子里,百姓愈加神经大条,胆怯于一切能够打破宁静的外力因素。

果不其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