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死水微澜】第10节(1 / 1)

扫冢赋 夫苏 3524 字 2014-10-24

石家鉴说:“世侄,刚才我看到了你的表情,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一副醉生梦死、玩世不恭的模样,谁不敲你竹杠?要表现得成熟些,对别人的索求一定要慎重考虑,不然他们只会得寸进尺。与韦大牛这伙人打交道,要恩威并施。对其提出的要求,在可利用时可以满嘴答应,但给不给就另说了,或者只给一点甜头他尝尝,点到即止。这样他就言听计从,知道谁是主人了。”

罗伟插话道:“一旦到了最后关头,非给不可了,就做个无赖,想个法子推掉这件事,甚至乎让他死!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你不是做生意的料,不像你爹把账单字字记在心中,如意算盘于心惠打。此事若换做你爹是你,早就在盘算如何空手套白狼,把韦大牛收为己有。”

苏仙点点头,感触良多。

见他不说话,罗伟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对石家鉴说:“知县大人,我可真喜欢冬天过后这暖洋洋的春夜。”

雨水滴在一只蟾蜍的背上分散弹开,在黑夜中形成很弱的光线。它一跳,把其他蟾蜍惊得到处乱跳,一下子把光线提高了不少。这才看清楚蟾蜍已经爬满了院子。眼前这一幕令他们都哑口无言,心脏就像台阶下的蟾蜍一样扑通扑通地狂跳。

但它们怎么跳都是撞在墙上。

罗伟一个激灵,说:“**之时为军,天灾之时救民。你安排韦大牛驻扎在城里,是想物尽其用,与他携手应对天灾**?”

看来罗伟不容小觑,苏仙会心一笑,轻轻揽着罗伟的肩头,装得彼此间没有藩篱。但他时刻都在警惕自己不要忘了志向,所有的大清官员都是自己的敌人,特别是罗伟这种贪官污吏。罗伟也知道,苏仙恨不得把自己撕开了咬,哪会有笑容?但目前不好戳穿他。面对石家鉴与土匪,只有和他同台联手演起大戏才能走到互相厮杀的那一天。

面对此情此景,石家鉴提议当夜旋即做好最保守的措施和最坏的打算,检查并预防山崩地裂、雷击、洪涝、地震等天灾,将黄金、粮食、弹药秘密运送出城至某处安全的地方,并立即修筑炮台,安排军队驻防,以防不时之测。对此,罗伟说:“恐怕无补于事。”而苏仙则表示不怕天灾不来枉费运输的费用,就怕途中有错漏或意外。这时,突然听闻东叔大叫:“韦团练,那个晦气,不能带进去!”诸人这才注意到东叔诚惶诚恐地跟在韦大牛身后,从门外大步直冲入来,并扑面而来一阵血腥味。

只见韦大牛手里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袱,来到苏仙身边说:“搞砸了!”

石家鉴与罗伟很自然地表现得惊恐,关切着那个包袱,苏仙装得漫不经心,问:“怎么了?”

“我与韦文林包围了他家,以为能来个瓮中捉鳖。谁知道那刘崛既狡猾又勇猛,竟然突围了,跑了!只杀了个陈仙石,喏,这是他的狗头。”韦大牛指指包袱,一脸懊悔。

“没关系,杀一人足矣警示会党。”得知陈仙石的死讯,苏仙没有快感,只有后悔与内疚,谁也没看到他脸上闪过的一丝哀伤。领着众人回到酒桌上,给韦大牛茶水一半,美酒倒满,任他饮用,苏仙竖起大拇指说:“十一少必定前程似锦。”

“事没办完,前程未卜。我老哥说明天拿钱,非得帮你逮到刘崛这个混蛋不可。”

“钱是小事!说给你就是给你。”

石家鉴十分疑惑,问清了缘由,便埋怨道:“我一直在暗中监视陈仙石,世侄怎么就先下手了?还有刘崛怎么来了本县?怎么什么事都不与我商量?”

“陈仙石和刘崛三番五次地怂恿我倒戈相向,实在是烦。试问我又怎能与知县大人为敌呢?正好,我在韦团练的引荐下结识了韦文林,他正要清剿会党,所以就让东叔带他去了。事发突然,所以没来得及商议。何况我说过要为大人分担烦恼。”说完,苏仙叹服着自己的演技,心想目的已然达到。

“本县的韦文林韦大人?他回乡探亲?”

“是啊。”韦大牛答道。

石家鉴闻言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吩咐韦大牛带路前去招待韦文林,罗伟与石枫也一同献殷勤去了。苏仙如释重负地望向东叔,东叔说从今天起少爷的行踪不能让人所知,还需另聘二十兵丁护卫,由阿土、阿勇各带十人前后左右地保护少爷。

当夜五更天时,会党抢回陈仙石残缺的尸体,草草埋葬。有兄弟向各会党头领通报噩耗,但从众没搭理,一是与陈仙石不熟,二是土匪攻城吵了一夜,难得睡一会儿,实在太累了。

翌日,厝鸟穿梭在如绿伞般的龙眼树上,鸣出凄楚。它不像是觅食,但又能是什么?数不清的水滴从数不清的嫩芽尖端滴下,淅淅地坠落地面,汇流成溪,淌入低谷,形成水潭。苏家的童养媳睡眼惺忪,蹲在跟前,把池水当成镜子。拂面而来一股憾骨的凉意,顿时清醒不少。

忙了几日没刮胡子,显得憔悴的从众挑着木桶走来,她闻声转身,好意相告:“一叔,别去挑水了。水井不知怎么搞的,直冒泡!老人说不能喝。”

“所以你就蹲在这里喝脏水?”从众嬉笑道。

“你乐我做甚?赶紧到江边挑水吧。”

“太远了,不去。井水冒泡是财气,我得捞点。”

“不行,我家老人说了,今天谁都不能打水。”

从众故作生气,调戏道:“井是你家打的,不让我喝,那我就不拿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了。我上山勺雨水去。”

苏家小媳撅起小嘴,大骂:“你想贴我都不给你贴呢!不要脸。”

从众沾沾自喜,远远望去那头的穷山沟壑,只见云雾缭绕,紫气东来。云深不知处,时而隐隐传来阵阵鸦鸣虎吼,犹如仙境般可向往不可前往。从众挑着空桶,一步一扭,哼着曲儿,在春风的陪伴下随意的走走,十分惬意。

不知称为春风是否不妥,因为今天的天气很冷,但冬天就该这个温度,前番的炎热是鬼神在作怪。

且说最近土匪和官兵霸占了水道当作战场,船家不敢出江打渔。要是被官兵逮到最多被骂几句,缴了你的鱼;要是遇上土匪,就要征用你的船。你若是不依,就抢。抢不到就直接击沉。

战事总是出人意料的,船家没有存粮度日,岸边也捉不到鱼,只能划着舢板沿岸哀求岸上的善长仁翁施舍点吃的,或以鱼、竹编织品来换。

岸上人家长期歧视疍家人,害怕接触疍家人,因为他们晦气、阴险,所以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绝不允许他们上岸换吃的,只能呆在舢板船上用竹篙来挑送互换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