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东都洛阳(1 / 1)

义军一路向西穿过宋亳之间,朝着汝州猛扑。

这次黄王下了严令,禁止骚扰百姓,只抓官府爪牙。一路上损耗虽大但营里的粮食还能支撑两个月还多。徐然在明州搜刮的粮食颇多,只可惜缺乏牲畜驮运,除却几辆大车外全靠民夫营人挑肩扛,行的颇慢!

看着吭哧吭哧的粮车,徐然不禁怀念当队头的时候。人虽少却不必操心杂事,饿了自然有饭食供应,天黑了自然有人扎营。现在队伍大了,一切都要自己操心。河南今年又是大旱,赤地千里狗比人多,想骚扰百姓都难啊!嗯?不对,狗就没见到,谁发明的狗比人多的形容词,真真不懂生活也。

正在琢磨着上哪打个寨子,搜罗些牛马拉车的时候,突然贺定边冲上身前报告:“据哨探回报,前方五里地有唐军抢劫村落,已被王头领擒获,待都头发落!”

“知道了,你再派一队人马向前巡视,莫要漏了。”心中烦闷的徐然挥挥手打发走了贺定边,便跟着部队继续向前走。

“你是感化军的?”徐然有些发愣,徐州离此不远,这几个叫花子似的感化军怎么在这里打劫?几个未死的村民正在收敛尸首。

“大头领饶命,我等无奈才打劫百姓,兄弟们几天都没吃的了!”大胡子挺着胸回道,虽然求着饶命却无半分害怕之意!

“你等为何在此?”埋在心里的疑问还未解开。

“此事说来话长!”大胡子耷拉了脑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等是奉了节度使之命去援助汝州,途经许州便进了歇息。忠武节度使薛能做过俺们感化的节度使,把俺们安置在马球场内扎营。”说到此大胡子不禁有些抱怨!

“兄弟们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进了城还不让快活快活,兄弟们当时就恼了。上街抢了几家,后来薛能许了财货劳军这才平息众怒。谁知半夜里那该死的忠武军就赶了回来,趁着兄弟们睡觉就砍将起来,三千感化兄弟啊就逃了几十个!俺这一队就剩下这几个,几天没吃饭了!”说着大胡子不禁泪流满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虽然他们也是咎由自取!

许州兵变了!想想也是,汝州是洛阳的门户,朝廷把许州、徐州、蔡州这些位于前线的地方部队调到后面保护洛阳,让这些官兵的父母妻儿直面敌军,官兵有战心才叫见鬼。朝廷派来的节度使只顾着朝廷号令不管地方危急,闹出了兵变只怕是命不久矣。

“汝可有家人?”徐然倒是喜欢重情义的汉子,队伍里也缺有经验的职业兵。

“无有,独身。”大胡子愣了,“我不从贼!”大胡子似乎明白了。

“你不就是贼嘛?劫掠百姓,只不过批了一身官皮!”徐然也是恼了,招个溃兵都招不来!

“不抢他们兄弟都要饿死了!”大胡子还是不服气,扯着脖子申辩,当兵的抢粮天经地义!

“官军岂可与贼军为伍!”大胡子继续刺激着。

徐然气的直哆嗦,“全都砍了,砍了砍了!”徐然狂叫,抽了刀就要上前去剁。

王贤看大哥精神不对,赶紧抱住徐然以防他伤了自己。

“把这几个拉下去砍了,卢芳快去,大哥这里我来。”说着扶着徐然坐下,将铁刀插入鞘内,解开身上的水囊喂了他一口。

“天好黑啊!把图拉叫来,队伍你来指挥,我歇一会。”说着徐然闭上眼睛,一头栽进在王贤怀里。

“醒醒,别吓我啊!”听得图拉急切的呼喊,徐然伸手一摸,抓住了熟悉的小手。

“我没事,就是困,不想睁眼。”抚摸着手里的小手,有气无力的说道:“给我垫垫,这车太颠,我想睡会。”

杀人不过寻常事,只是今天特别疲惫。不想睁眼,不想呼吸,只有抚摸着脸庞的小手传来的温度让心中稍暖。来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满天的诸佛可曾睁过双眼,有刀在手便可杀人。杀人仰或被杀,舒州城下的炮灰,嵖岈山上的流民,徐然不忍再想。乱世人不如狗本是寻常事,贼兵杀人,官军也杀人,只是杀的这么理直气壮这么堂堂正正让人难过。不是矫情,是真的累了。

“你若是累了,换十二来。”说罢便昏沉沉的睡去了。

徐然半夜才醒,图拉还守在身边,一条浸水的锦帕敷在额头上,好像有些发烧了。

“你还在啊,陈曦呢,队伍到哪了?”

“扎营了,看你睡着了就没下车,陈曦在外面给你煎药呢。”图拉费力的换了个姿势,揭了头上的锦帕,又擦了擦水渍,有些难过的说道:“十二为你抓药拢火,你醒来却偏想着她,真是个没良心的!”

“你这个欠挨鞭子的,十二要问便说我梦里喊着她的名字。”徐然抬手摸着图拉的脸,无限怜惜的说道:“若是一辈子如此就好,不用行军杀人,你们陪着我,一人给我生个娃。”

“还没醒那!你说的,我的儿子可要先生,可要仔细,莫弄岔了!”图拉笑道,拿指头戳了枕在自己腿上的那个脑袋。“庶长子也好,你可不能偏心!”

“好好,我答应你,你也要争气,肚子争气!”徐然也笑了,感觉身子轻多了。

“扶我起来,饿了。”

“不吃奶了?我这还有!”图拉调笑着扶着他起身,也不忘揶揄。

“我若死了,十二不抽死你!”

“哥,快,喝药!”小贼端着一个黑乎乎的大腕,好像很烫,也不会拿块布垫着。

“放下放下,别烫着!”徐然说着就要接。

啪,打了,碎了,洒了!

“你怎么这样,我熬了一个时辰的!”小贼脸色黑乎乎的,熏的。

“我没事,不用喝药,给我弄点吃的去。”

听闻大哥醒了,没一会王贤刘云他们就过来了。看见大哥正在埋头大吃大家也就安心了,能吃就是没事。

“那贼兵要降?”

“刀架在脖子上,哪有那么多骨气!”刘云不屑,“不知大哥要这些兵有何用?”

“当个向导也好,这些镇兵都是些地头蛇,地头熟,招几个不碍事。”徐然头也不回,睡了半日可是饿坏了。

“小弟未执行大哥军令,任大哥责罚!”王贤半跪着吼道。

“你做的很对,大哥失态了,起来吧,都怨我!”徐然不得不放下碗,伸手将小弟扶起。“以后大哥不会再意气用事了!”

“这几个降兵分散到各队,你们看紧,不要让他们串联起来,也不要影响到咱们的兵。”

“是”

大胡子申庆说的不错,许州兵变了。领兵的周岌回军屠了感化军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忠武节度使薛能砍了,上表自称忠武留后。蔡州悍将秦宗权有样学样的杀了蔡州刺史,又出兵占了光州。陈州的赵犨(音丑)既不承认周岌也不承认秦宗权,自立一派。忠武军从此分为三系,许州系、蔡州系、陈州系。

自此感化军被许州兵屠了,蔡州兵变,汝州只剩下齐可让的泰宁军。独力难支的齐可让回家无路,只好向西转进,火速向长安告急。